西大陸北方。

俄特勒亞王國首都，聖基輔羅斯。

深沈的夜幕已經籠罩在這座北方大城市上空，打開窗戶，空氣中能聞到濃重的濕氣，大概是要下雨了。

王後，同時也是下諾夫哥羅德女公爵奧爾加?梅德尼科娃站在窗戶邊向外看，仿佛王宮外的黑暗中有什麽絢麗景色，特別值得欣賞。

她身後，寬闊的王宮議事廳裏點著數百只蠟燭，墻壁上還掛著十幾只火把，把這個大廳照的如白晝一樣明亮。

不過女公爵不喜歡這些劣質貨色嗆人的煙味，因此每次在這裏參與重要會議，她都會單獨打開一扇窗戶，很隨意的倚坐在窗戶沿上。

有些貴族認為這樣子像一個低等的村婦，只是還有一些人認為女公爵這時候具有十分特別的魅力——就像美麗的少女正在期盼著她的王子出現在窗外。

國王認為自己就是王後期盼的“王子”，因此允許她整場會議都坐在窗戶上。

會議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木桌，上首自然坐著俄特勒亞國王伊凡四世，他比奧爾加小5歲，常年養尊處優之下，顯得還很年輕。

不過這是一個性格十分跋扈的國王，對親近的貴族他總是和顏悅色，但如果他不喜歡什麽人，那麽這個人的下場通常會很慘。

國王的右側，坐著傳統派貴族的代表人物列昂尼德公爵，左側的位置空著，那裏是新改革派貴族的代表奧爾加女公爵的座位。

按這兩個位置，向後排列，端坐著其他受到伊凡四世信任的其他俄特勒亞貴族。

就像列昂尼德和奧爾加一樣，國王的右側是傳統派，左側則全是改革派，涇渭分明。

在俄特勒亞，傳統派貴族與改革派貴族的矛盾點在於農奴的權利，顧名思義，傳統派希望保持俄特勒亞自古以來的生產、生活方式。

而改革派則希望解放農奴，通過提高農奴政治地位，成為自由人，來為國家釋放大量人力，而不是把他們完全束縛在莊園中，成為地主的私奴，無法為整個國家所用。

如果讓陳鑫、韓昆或者歐揚來評價如今的俄特勒亞兩派貴族，他們大概會幸災樂禍的來一句“屁股問題無可調和”。

的確，傳統派和改革派貴族的爭執已經成為國王最頭疼的問題——傳統派勢力強大，關系根深蒂固，一直以來也能維持住王國的運轉；改革派以西方法蘭克的黎塞留改革為藍本，喊出“俄特勒亞第一”的口號，糾集了一大幫年輕氣盛的貴族才俊，如今也算是朝氣蓬勃。

這樣的兩個集團同時存在，對伊凡四世來說，真的很難取舍。

好在，今天的會議雖然漫長，但暫時沒有人關心兩派鬥爭。

今天的會議主題只有一個——死敵奧克帝國正傾盡全力攻擊東方的華夏人，而相信聖輝只有9道光芒的異端教宗同盟已經趁此機會打到聖城城下，似乎就要達成“重奪聖城”的榮譽。

在這種情況下，俄特勒亞應該何去何從？是趁奧克獸人和烏爾拉游牧民空虛的時候攻打這些年年北上搶劫的強盜？還是暫時放棄門戶之見，想辦法參與收覆“聖城”的行動，至少不能讓這種無上的榮譽完全落入異端手中？

兩種路線實際上是現實和信仰利益孰重孰輕的問題。

雖然也是光明神的信徒，但俄特勒亞並不是教宗同盟的一員——用教宗的話來說，俄人是相信神輝應當有12道光芒的“異端”（反過來也一樣）。

二十年多前，聖東教帝國還在的時候，教宗還只能稱之為“西方教派”，而聖東教帝國和俄特勒亞這樣的國家，自然也可以被稱為“東方教派”。

但獸人突然強勢崛起，甚至在城內叛徒的幫助下攻陷聖城。從那之後，整個西方就只剩下俄特勒亞一個東方教派國家了。

聖城在千年以來一直是東方教派的核心和精神支柱，東方教派丟掉她本來就是一次對已方信仰的致命打擊，如果連收覆聖城都無法參與。

那麽，東方教派是否還有存在的意義？國內貴族會不會要求改宗，以便加盟教宗同盟，改變自己現在這種孤立無援的狀態？

但，如果去參與收覆聖城的行動，先不說異端們願不願意分享如此巨大的殊榮，就算他們答應，收覆聖城之後，這座城市也肯定不會回到東方教派的手中。

付出代價卻讓異端摘取最甜美的果實，自己只能跟著喝點湯，誰心裏能舒服呢？

反過來說，放棄信仰，面對現實利益，出兵南下攻打烏爾拉草原，哪怕重創這些無法無天的強盜一次，讓他們5年內沒有力量入侵，對王國也是具有巨大現實利益誘惑的選擇。

只是，做這個選擇，需要面對東方教派大牧首的怒火，這是連伊凡四世都不敢輕易下定決心的選擇。

就像西方國家的國王都不敢惹怒教宗一樣，在宗教氛圍濃厚的人類社會中，信仰始終是世俗難以逾越的障礙。

正因為此，與以往不同，今天，為兩種觀點、兩種利益爭吵的人第一次模糊了守舊、改革兩種派別界限，而是分成了宗教、現實兩種利益群體。

也有與以往相同的事，比如兩個新的臨時派別還是互不相讓，他們已經唇槍舌劍爭吵了大半個晚上，在國王、兩位公爵沒有表態的現在，估計吵到日出，也無法產生什麽結論。

“夠了！”

最終，還是國王出面制止了爭吵。

伊凡四世是一個暴躁的君王，而且在他的設想裏，今天的會議原本應該很輕松——畢竟無論是攻打烏爾拉草原獲取現實利益，還是參與攻打聖城獲取宗教利益，都是有利可圖的做法。

今天所需要討論的其實是如何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而不是為了獲取利益的同時，必須付出的那點代價而爭吵。

“奧爾加，不要總是一言不發，你先說，現在就做決定！”伊凡四世難得用強硬的語氣命令自己的王後，如果他這麽做了，那就是要做最終決定的時候了。

“我傾向於現實利益。”女公爵沒有回頭，仍舊觀賞著窗外的月色，盡管那裏只有漆黑一片。

有人問：“為什麽？我們怎麽說服大牧首放棄收覆聖城的榮譽？”

“告訴他，我們沒有放棄收覆聖城。”奧爾加的語氣裏充滿了平靜，她很詫異這些大小貴族竟然能為這種事爭吵這麽長時間。

“無論有沒有我們，教宗同盟都攻不下聖城。”

實際上，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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