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庫賴在鎮上小心翼翼的藏了5天。雪一下，生夷還待在鎮上就已經很危險了，但他心中存了一絲念想，不管不顧的繼續觀察形勢。好在帝國人並未想到有生夷下雪之後還未離開，他隨身又有不少之前交換的吃食，這幾天還真就讓他躲過了。

而且他並未發現有世仇部落和自家被擄走的人在鎮上，這至少證明對方投靠的不是安西鎮的漢人，否則他們應該把大半戰利品上繳才對。

歐揚帶回弓箭的時候，這塔庫賴就在角落裏看著，他覺得，如果自己部落裏有這麽多好弓箭，一定不會輸給那些長著羊角的蠻子。這漢人還買了小山一樣的糧食，自己投靠過去，不僅報仇有望，說不定找回崽娃後還能吃幾頓飽飯。至於賣身為奴，賣給誰不是賣啊，至少漢人確實有錢。

“生狄……鐵兵器……”塔庫賴話中透露的信息讓歐揚遲疑了一下。鐵在內地並不稀罕，但在這西域邊關則完全不同。特別是那些身上帶著野獸特征的狄人，鐵幾乎與黃金等價。這些人到底從何得來這許多鐵兵器，實在是值得思量的事，很難說不是哪位帝國千總或者別的什麽勢力背後支持的。而且如果對面已經普及鐵兵器，自己這次出獵帶的30人並無優勢可言。

“帶上他，咱們先回鎮上去。”歐揚還是決定先把這事通報給黃千總。他應該有途徑知道這些生狄是怎麽回事，如果背後確實沒有帝國背景，黃千總帶人一起去也好過自己這30人去冒險。如果能抓住一整個狄人部落，自己欠下的人情也可以還上大半。

安西鎮前屯千總司黃得夏千總對歐揚這麽短時間就去而覆返感到很奇怪。但聽完歐揚的稟報後，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一個生狄的部落，大約一百多丁口，還有不少鐵器？”他確認到。

“是，大人，卑職擔心這部落是不是哪位大人私養的，特來問問，免得打起來薄了面子。”

“絕無可能！”黃千總先是一口否認，然後有給歐揚解釋道：“無論是誰，私通狄夷都是不小的罪過，被人得知參上一本是免不了的。何況這只是些生狄，有權勢的大人隨便出手就可覆滅其族，養來何用？被人牽扯到養寇自重上就說不清了。不管這些狄人從哪來的鐵兵器，咱們抓住他們就都知曉了，但斷然不是哪位大人送的。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個好機會！”

黃得夏參軍已經三十多年了，累積苦勞才當了個屯兵千總，現在唯一所想就是給自己的兒子們某個好出路。如今機會來了，一百多丁口，再加上其他族人，這個部落口數應當不在三百之下，如能抓住其中三分之一，光功勞就夠兩個兒子升公民了。

黃千總幾乎想召集部下“討伐”這個部落。因為這樣最大的一份功勞在自己手裏。自己以預防生狄犯邊為由出兵也說得過去，只要把繳獲的鐵兵器往前一擺，路中的大人們也一定會信的。生狄能有這麽多鐵，不是背後有人支持就是其搶了什麽商隊，不論哪一條，出兵剿滅都是理所當然。

不過黃得夏最終還是決定不把事情做得太絕。畢竟那個夷人是直接去投效歐揚的，這個年輕人是讀書人，肯定有許多老師、同學故舊可以為其撐腰，自己搶功太難看就不好做人了。而且歐揚直接回頭來找自己，就說明這個年輕人還是很尊重自己的，自己已經可以在其中分掉一大塊利潤了。

想到這，黃千總繼續對歐揚說到：“大人物看不上這些狄人，小人物卻不見得。特別是那些商人，這些人養一夥狄夷可以用來打擊對頭的商隊，朝廷雖是不許，可所謂無奸不商，不鬧出大亂子引得帝國軍進剿，本也沒人理會他們。今次卻不一樣，幾十件鐵質兵器賣給生狄，總得給本官報個備，也好按章納稅。如今本官確實不知，那就是走私兵器。無根無萍的商人攤上這罪可是要斬首的！咱們攻破這個部落，不說抓多少奴隸，在上官那裏少說也有一個明察秋毫，預防有力的評價。”

歐揚看著滿臉興奮的黃得夏，覺得如果這是在前世的漫畫裏，自己一定能看到他滿眼的美元符號。這位黃千總已經被這次投資的盈利前景迷惑了，完全忽略了潛在的風險。這可不像一個老於軍務的人應該犯的錯。

歐揚無奈的提醒道：“大人，下官還有個疑惑，望大人釋疑。”

“哦？”黃千總似乎冷靜了一點：“但講無妨。”

“這商人，為何去支持生狄，而不是生夷呢？”

正處在興奮中的黃千總被這句話問住了。他在西域已經多年，很清楚生狄是比生夷更受歧視的種族。狄人類獸，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好看的狄人拿來當成寵物是一回事，但如果真要支持化外種族做什麽事就是另一回事了，這方面顯然夷人比狄人更合適，至少他們看上去更像人類。

“有什麽想法，去病你大可直說。”歐揚給自己取得字是去病，黃千總這樣說是已經把歐揚當成自己人了，因為他覺得歐揚有意誇大生狄的威脅，似乎是在鼓動自己召集部下一同行動。

“聽了大人的話，下官突然想到，是不是西方有什麽勢力正在支持邊外的狄人？”

“西方？”黃千總對這個詞有些模糊。他畢竟沒見過世界地圖，對世界地理缺乏感念。

歐揚則完全不同，他來到這個世界發現有狄人這個物種後就在考慮西方的問題。從書報裏得知西方還有精靈和矮人後，他就特別註意收集關於西方世界的只言片語。一開始還只是一種好奇，等來到西域後，發現帝國的西部邊境已經遠遠越過了蔥嶺，如果兩個地球是一樣大小的話，歐揚現在的位置已經比唐代安西四鎮更靠西了。

作為半個軍迷，歐揚知道原本位面唐軍在西域有過一次失敗。因此他始終覺得更靠西的地方有一股其他文明的勢力在窺探著帝國的邊境。自己既然已是首當其沖的屯邊軍人，放松警惕就是對自己小命的不負責任。

黃千總不知道歐揚心中所想，但他對歐揚找的理由還是頗為滿意的。如果真有外來勢力支持生狄，那麽自己召集部下出擊的行為可以宣稱是一次收集情報的作戰。何況這是歐揚主動提出的，就算生狄背後沒有什麽值得註意的勢力，自己也不會被歐揚的親友當成搶下屬功勞、財貨的小人。

就聽歐揚繼續解釋道：“下官曾聽來往西方的商隊說起過，過了西域這萬裏大森林，再往西就是別有一番天地的豐美之地，那裏地方不下咱華夏，有國數十，人口萬萬。雖說有大森林阻擋西人無法派大軍前來，但支持幾個生狄部落卻並非不可行。”

黃千總也見過去西方的商隊，何況東西方的海上交流一直沒斷過，白種的西人在西域其實也有不少。只是隔在東西方文明當中的萬裏大森林實在是個難以逾越的障礙，使得雙方大規模沖突的可能極小。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商人可以通過大森林，那麽小規模部隊也一樣可行，支持幾個有幾百丁壯的生狄部落，擴大在大森林上的勢力據點當然更是不難。

何況，對黃千總來說，不管歐揚的猜測是否準確，單一個幾百口的部落已經算是一個值得費一番手腳的好獵物了。想到這裏，黃千總下定決心對歐陽說道：“去病所想不得不防，我即為千戶屯兵官，自要為陛下、宰輔大人們分憂。如不是倒也罷了，如果真有西人支持生狄，我等必為帝國鏟除此獠！”

“大人高義！”歐揚恭維了一句。

“牌甲歐揚聽令！”說幹就幹，黃千總換上一副嚴肅面孔喝道：“你自去做好出征準備，備好兵丁糧草。十月初二來我處集合！”

“遵命！”

等歐揚領命後，黃千總又換上一副笑臉道：“歐揚你做好準備，多帶些人。咱們這次可以順便打打獵，爭取過個好年。你村裏那些奴隸這一年都餓慘了吧？雖說死幾個上面也不會怪罪，可那終究是官面上的財產，是咱們這些當屯軍的重要考核指標，都餓死餓瘦了還是要受罰的。”

“下官謝大人教誨。下官來之前已經挑好了30人，都是能射箭的好手，打幾個生狄想來不是問題。”

“好。你放心回去吧。到時帶人過來會合。我還要召集其他牌甲。”黃千總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先給歐揚一點甜頭。他拍拍歐揚的肩膀承諾到：“你放心，今次出兵，無論得到多少，凡公中的，任你先選一半！”

帝國規定，無論是出獵還是打仗，戰利品的劃分是一成獻給皇室，二成作為稅款上繳，本部隊主官可以獨自拿走一成，三成作為部隊的公款上交後重新分配，剩餘三成才確定是自己的。那三成部隊的公款主要是為了給有功者額外的獎勵，黃千總給出的獎勵就是歐揚可以從這次出擊的所有部隊的戰利品中額外拿走一成五。

歐揚將塔庫賴留給了黃千總。這個生夷在外面荒野裏還有十幾個同伴，黃千總答應給他報仇後讓他把人都找過來。到時候一個牌甲隊分一個，當個向導也好。還未出發就得十幾個丁口，黃千總覺得這真是好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一來一回，歐揚在黃千總家耽誤了不少時間，今天回村大概要摸黑了。不過歐揚的屬下都沒啥怨言，塔庫賴給他們樹立了一個榜樣——在外面的大森林裏，自由人可不見得能比奴隸的生活更好。

等再次出城，就見到黃千總的幾個私奴打馬疾行，同時拿著個木頭喇叭高喊：“十月出征，每牌甲出兵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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