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齊省老家，歐揚的家境實在平平。但他畢竟有秀才功名，高中學校的大門始終為自己敞開著。因此他跑到嶺西來屯邊，對家鄉的震動還是很大的。家裏父母雖然反對，但也不堅定。而且歐揚上面還有個哥哥，也就不能算獨子從軍。

現在朝廷根本不認“好男不當兵”的俗語，軍隊的待遇這幾年是一再提升，歐揚這樣投筆從戎的有志青年更是極受歡迎的。因此即使歐揚只是當了個屯軍，還是直升了牌甲，算是基層小軍官了，而且還有享受公民待遇，考試加分等額外的補助。

除了政治上的好處，經濟上的補償也不少。安家費就給了五十元。作為軍官，國家還給了一匹馬。加上武器、軍裝，總價值一百元都有了。

歐揚留給父母三十元現金。隨身只帶了二十元紙幣，這玩意正式的名稱是帝國中央銀儲券，每一元值白銀一兩。實際上歐揚私下裏稱量過一元面值的銀幣，那玩意也就二十五克左右，而真正帝國度量衡中的兩，歐揚估計能有三十多克。再考慮到純度問題，帝國收鑄幣稅還是滿狠的。

不過這錢購買力還是很高的。帝國正處在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初期，相對來說生產力非常發達，再加上周邊狄夷早已被打的服服帖帖，文明輻射圈內的各種藩屬，即使是處在原始社會的狄人部落都覺得帝國的貨幣是好東西。這帝國很有一些前世美利堅用航母艦隊發行美元的範。

一元等於一千文，中間並沒有角、分這兩個單位。歐揚是公民，十文錢一斤的雜糧可以無限制購買，他雖然自己不吃，但養活自己屬下的狄夷倒是沒問題。按律法，庶民購買雜糧最低價是十五文一斤，奴隸二十文。不過律法並未規定公民、平民不能把自己購買的雜糧“送”給庶民、奴隸，也並未規定收到糧食的奴隸不能給公民還禮。邊境地區有很多人從事這種鉆法律空子的糧食貿易，一斤糧平均能掙三到八文錢。

共和30年9月初10

歐揚今日要去鎮裏購買出獵的行糧。他原本只選定了二十人，但村民們都眼紅這個機會，於是只得放寬標準，允許另外十人隨行，不過事先說好，這些人不能分大家的獵獲。要想有收入，只能拿自己獵到的那一份。

這樣包括歐揚自己和負責趕車的胡老頭，一共三十二個人。除了胡老頭其他人的行糧都要歐揚自己出。估計這次要出行十多天，放寬一點得準備七、八百斤糧食，光運輸就是個麻煩。

村裏之前有一匹騾子，五頭牛和一部雪橇車，這是公產，不過歸在胡老頭的家裏管著。這些東西歐揚可以隨意取用，只要不耽誤運輸木材和耕種即可。歐揚希望再買幾輛手推車，雪橇車在村裏只有胡老頭一人會駕駛，但手推車只要是個壯丁就能用，這能節約很多體力。

歐揚把錢放在棉衣的內兜裏。這件棉衣是屯軍的冬季軍裝，內層襯著一層牛皮，其實可以算是一件棉甲。這東西在邊境狄夷的眼中是件寶貝，既能保暖，防護力也不錯。

再仔細檢查一下身邊的東西：橫刀，沒錯，夾鋼的唐樣橫刀。鋒刃是鋼刀背則是鐵，帝國有很多人笑話這種刀是“偽鋼”，正規軍早已不用這東西了，但在屯軍還是主力裝備。

燧發的滑膛手槍，沒問題。口徑十五毫米，實質上也是屯軍的二流裝備，正規軍已經是雷汞擊發的線膛槍加米涅彈了。不過也有好處，子彈就是一個小鉛球，自己都能造一些。

牛皮的子彈盒，掛在腰帶上。裏面裝著六十發紙殼包好的定裝彈藥。

帆布的斜挎包。裝一些應急的口糧、糖塊，一小包鹽，一個插著筷子和餐刀的竹筒，一個裝著火刀、火石、火絨的小袋子，一個裝著簡單醫療工具和常見藥的棉布小包，一本帶著鉛筆的筆記本，以及一個裝滿了烈酒的銅制小水壺。

歐揚的這身行頭擱在周邊狄夷的部落裏能換一個酋首的女兒。在帝國，哪怕是在最窮困的邊境，也不過是個二流部隊基層軍官的配發裝備罷了。

胡蘭山、劾赫裏等七個人等在門外。今天跟歐揚一起去鎮上，既充當保鏢又是裝車的勞力。另外還要把歐揚要買的手推車推回來。

劾赫裏今天特別精神，前天牌甲賞了他一件舊棉襖，這是真正的棉襖，兩層棉布只有很少的幾個補丁，中間塞滿了蓬松厚實的棉花。在棉衣的溫暖下，劾赫裏甚至已經不怎麽流鼻涕了。他曾想把棉衣裁了給兩個崽子穿，但他婆娘不同意，說牌甲賞下來的衣服是讓劾赫裏穿著去行獵的，再說孩子們冬天都在家中，有火塘也凍不著。

劾赫裏的“新”棉衣讓所有人都感到眼紅，相比之下自己身上的破爛根本就不能叫衣裳。進而引發了些許上進的情緒，牌甲主子一來就賞賜劾赫裏，顯然並不是吝嗇的性子，這次出獵好好表現，一定能分到不少東西。

雪一直在下，不過這鬼地方不下雪才是怪事。胡老頭趕著騾子拉的雪橇，上面堆放了些毛皮。歐揚看了看，都是些羊皮和兔子皮，並不值幾個錢。數量占大頭的是柴火，這個更便宜，但8甲也沒啥更好的東西賣了。

歐揚騎馬，除了自己的裝備和錢，他什麽也沒帶。

其他六人——庶民劾赫裏、奴隸烏克善、巴圖、撒刺、葛什圖、達哈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夷人。艱苦的生活、野蠻的性格加上正處在黃金年齡的身體，將這幾個獵人塑造成強大的戰士。但他們每個人只背著一把伐木斧、一張軟弓和一個箭插，裝備用低劣來形容都算美化了。

歐揚親自檢查過他們的裝備，斧子還好，近戰格鬥能劈能砸。軟弓骨箭對付比狐貍大的動物就只能射眼，他這一隊人遠程火力實質只有歐揚自己的手槍，顯得過於單薄。他決定給最強的這幾人買幾只鐵箭，加強一下自己這次出行的實力。森林裏有很多難對付的動物和野人，這點錢是不能省的。只是好的弓他現在還買不起，更好的裝備只有看這次的收獲如何再定了。

路並不算遠，上午出發，三個半時辰就能看到鎮上那低矮的城墻了，幾乎正好踏著月色進入，在鎮上過夜。

安西鎮是帝國最西部的領土，征服建鎮的時間並不長，漢人很少，防禦用的城墻也就顯得有些馬虎。不過安西鎮現在算個駐軍鎮，除了商人和家眷，其他人幾乎都帶著武器。而且背後還有嶺西路駐紮的正規軍，一旦有警，最多堅持五日正規騎兵就能趕到，再加上現在沒人有膽子襲擊帝國，所以防禦並不值得擔心。

嶺西冬日的白晝特別短，好在歐揚到達的時候尚未關閉城門，歐揚是讀書人，可以直接找當地學監借宿。胡老頭則帶著其他人在城墻邊找了個擋風的拐角湊合一晚。此時的城墻下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他們大多是附近來做生意的漢人帶來的住不起客店的庶民、奴隸。大家升起一堆堆篝火，一邊取暖一邊烤著雜糧餅子。

學監是歐揚的齊省老鄉，雖說兩人之前根本不認識，但在這千裏之外的邊關老鄉見老鄉，又都是讀書人，自然顯得親切許多。以帝國現在的潛規則，歐揚和這位慕容學長已經算是同一戰壕的黨羽了。

慕容明是八年前到西域來屯邊的，當時他舉人會考未過，家裏也沒有能力繼續支持他進學，但好歹有個秀才資格，在去西域當個稍大些的官還是留在家鄉從底層做起的兩條路中選擇了前者。其實當時對自己的選擇也是惴惴不安，但沒想到帝國很快下達了新規，西域屯邊的士子在考學上有優待，兩年前慕容舉人新鮮出爐，甚至由於西域讀書人實在太少，他居然一步到位直接做到了一鎮學監的位置上。嶺西路下屬各鎮都是駐軍鎮，學監已經是鎮上地位最高的文官了。據說下任嶺西路學政的職位也已經內定給這位慕容學長了。

慕容學監如今已經年近五十，但精神極好。他對自己當年的選擇很是得意，連帶對歐揚這個小老鄉的棄筆從戎十分欣賞。端著上官和學長的架子勉勵了歐揚一下後，還給他派來了兩個夷女私奴“鋪床”。

歐揚的前世網上充斥著比宅男還多的“宅男女神”。對這兩個粗手粗腳，也只有在夷人中才算美女的私奴沒有絲毫興趣。更何況到人家家裏玩人家的女人（雖說這家主人並不認為這兩位算是自家的女“人”）也不符合歐揚的道德觀。他穿越的時間還是太短，對這個半奴隸半封建半資本主義的奇怪社會結構適應度不夠，也就真的只讓那兩個夷女給他鋪個床了。

這反到讓後者很是失望。歐揚長得不壞，身材高大不說還是個讀書人，還是慕容主子看中的後起之秀。不管能不能暗結珠胎，一夜過去自己在本家私奴中的地位肯定會得到提高。

此時的帝國分為四個階層。漢人如果沒有犯罪被貶，都是平民。以後無論是考學還是當兵、做工甚至務農、經商，做得好了都可以升為公民。平民之下是庶民，大多是被征服的時間較早的少數民族和犯了罪卻罪不至死的漢人。最後是奴隸，分為國有奴隸和私有奴隸兩種。前者屬於國家，主要在國有農場、牧場、礦井幹重活。私有奴隸屬於個人，既有像這兩個夷女一樣陪睡侍奉主子的，也有在私人工廠、農田做工的。

歐揚下屬的8甲真要說起來是屬於皇室的私奴，但皇室的財產是內閣和皇室聯合經營，這些人運營起來是按國有奴隸計算的。皇室成員真正的私奴只有太監——這些人現在大多換成了抓獲的狄夷少年，只有很少的幾個大黃門才是先帝們留下的漢人，但這些大黃門的地位已經很高了。連宮女都不是奴隸——不論是內閣還是皇室都不希望帝國最高貴的血統裏摻雜狄夷的血脈。這些人都是平民家的女子，既然是漢人就不可能是奴隸，而且各個都是有品級的女官。這些女官宮中服役五年以後就要發給嫁妝出宮，她們真說起來也算是皇室產業的白領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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