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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那我便此事鬧得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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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那我便此事鬧得再大些

車馬外一片喧闐, 靳濯元的聲音像是涓涓溪流拂過她的耳畔。

陸芍睡得昏沈,思緒有些混沌,被廠督的聲音一勾, 她沒做多想,含含混混地回了一句:“我來你這兒瞧瞧。”

“瞧我做甚麽?”

“唔。我放心不下廠督。”

靳濯元唇角微揚,心情似臨風風卷的繡斾,輕飄飄地浮在夜空,他聲音魅惑, 循循善誘地問道:“有甚麽放心不下的?”

陸芍實在是困乏, 眼皮黏在一塊兒, 怎麽都睜不開。可是耳邊總有溫溫癢癢的觸感,她不舒服地罩住耳廓,不欲多言。

靳濯元瞧她不舒坦, 只是替她理好弄亂的發絲, 便也沒有追問。

年關之後,日子總是過的很快。

臨近放春, 天氣回暖, 各家院子皆著采買的仆役挑選來名貴的花木, 在幾畝小圃裏種上, 以矯飾亭榭樓臺。

京中宴席多了起來, 陸芍忙於打理豐樂街新置的鋪子,騰不出時間,便也懶得赴宴。

放春這日,太後特地籌辦一場賞春的宴席,說是要借著春風和氣,消融去歲宮裏的血光。

陸芍不欲前往,想要借病推拒, 招架不住大姐姐和裴家姑娘的邀約,才放下手頭的事,一並湊湊熱鬧。

陸淑身子漸顯,胎位坐穩了,便借著春和景明,出來散心透氣。經歷除夕那場驟變,廖府上下皆人心惶惶,好在陸淑從陸芍那兒探聽消息,坐在府中穩定把我主意,這才教府裏有條不紊地過了好年。

她心裏頭感念陸芍的好,隔三差五去陸芍的鋪子裏照看,一來二去,二人的關系似乎要比閨閣之中的時日更親絡些。

裴茹兒則因周景的事,登了好幾回提督府。只因周景如今在靳濯元手下辦事,她一身處後院之人,管不了前堂的事,便央著陸芍向廠督打探消息。

靳濯元初時以為陸芍對周景起了心思,在辦差事的時候沒少為難周景,後來從陸芍嘴裏得知裴家姑娘的心事,這才斂起自己的脾性,將此事揭過。

三人有說有笑地站在射垛標桿前,瞧她們比試。

太後坐在黑檀鏤刻的太師椅上,她一雙眼緊緊地盯著陸芍。

自除夕夜之後,她就聽聞不少風聲,說是素來不近人情的司禮監掌印,待誰都陰險很辣,獨獨對這小姑娘上心,好言好語地縱著她的脾氣。

陸芍是她送入府中給那閹賊沖喜用的,若能引著靳濯元捧著一顆心放在她身上,之後的事自然更好拿捏些。

可她心底總是隱隱滋生幾絲不安的情緒。

她撚著手釧,將目光落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王氏身上:“你這幾日心神不寧的,可是有甚麽糟心事?”

陸婳被送去樊金寺到底不是一樁光彩的事,府裏對外也只說陸婳身子虛浮,京內喧闐不宜靜養,送至郊外調養身子去了。

橫豎先這麽說著,日後有人問起,再尋其他的借口打個圓場。

王氏眼下染著遮掩不去的烏青,又彎又細的吊梢眉緊蹙,她勉強打起精神氣兒,沖太後笑道:“勞太後娘娘掛心,昨日沒歇好罷了。”

太後看得透徹,自然不信她的說辭:“陸婳那丫頭怎麽沒隨你來,她平日不是最愛湊熱鬧了嗎?”

“她身子不好,送至京郊靜養去了。”

這話誆騙別人尚有幾分可信,卻逃不開太後的眼。

“我聽聞初二那日,掌印去國公府坐了一段時日。陸婳那丫頭該不是沖撞了他吧?”

王氏渾身一僵,面色肉眼可見地白了下去。

“瞧你這反應,應當是了。”

太後沒有看笑話的意思,她瞇著眼,遠遠打量著陸芍的身影,語氣不辨情緒:“這小丫頭平日唯唯諾諾的,本事倒是不小,能哄住靳濯元那閹人的,這大梁哪還有第二個?可她到底孩子心性,容易被人蒙了心竅。可別靳濯元給她些好處,她就不辨好壞,不認得自家人了。”

王氏因陸婳的事心堵慌神了幾日,只擔心她在樊金寺有沒有吃苦頭,哪裏還顧得上陸芍過得如何。

被太後這麽一提點,她的頭腦倒是清晰起來了。

陸芍為甚麽被送入提督府,她們二人心裏再清楚不過,總不能當真是給靳濯元送個對食,慰藉餘生去的。

王氏順著太後的視線,往陸芍那處望去。看了好半晌,似乎是記起甚麽,忙問身側伺候的常媽媽:“她平日出門不都是帶兩個丫頭嗎?今兒怎麽只帶了一個眼生的?”

常媽媽年紀大,眼勁兒卻極好。在魏國公府呆過的,甭管是做了多久的活計,她都能辨出那些人的容貌來。

“那個丫頭,好像是提督府裏的人。四姑娘出閣時,身邊只有一個貼身女使,就是喚作流夏,同她一塊兒從餘州來的。說起來,老奴自初二那日就不曾見過流夏了。”

王氏眉頭擰緊,心裏同砸落湖石一樣,久久平覆不穩。

她掌心握在官帽椅的扶手處,緩緩斂緊,低聲呢喃著:“我真是糊塗了。”

常媽媽也記起甚麽,神情大駭。她很快恢覆常色,附耳同王氏說了幾句,便退了下去。

放春過後,天氣府裏厚重的氈簾被人卸下,轉而換上竹青色的竹篾簾子。暖和的日光自簾子的縫隙中漏洩進來,暖風一吹,一道道花影在地上曳曳晃動著。

陸芍今日本欲往豐樂街轉轉,瞧瞧鋪面裝裹得如何,甫要出門,雲竹便捧著流夏的書信前來。

她闔緊屋門,展開一看,道是流夏已經平安至餘州,著手調查歲綿巷一帶的醫鋪。

流夏是個機靈的,在沒有完全把握之前,斷不敢將自己的目的和盤托出,她佯裝自己是自外地來的,尚未在餘州紮穩腳跟,便借著購置別業的名目,打探起歲綿巷空置的屋子。

沈姨娘先前的住處至今仍空閑著,流夏問起時,他們對那戶人家的狀況近乎脫口而出。

年歲久遠,日異月殊,許多事就連陸芍都記不完全,而他們卻至今仍能記得。

裏頭有哪些門道,是個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可也正是因為那是十五年前的事,就算醫官在安胎藥上動了手腳,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銷毀都來不及,哪裏還有殘留的罪證。

她將信紙疊好,取來松木制成的火寸條,就著光焰燒毀信紙。

雲竹見她心事重重,便勸說道:“夫人,不若同廠督說吧。詔獄裏頭認罪的人還少嗎?稍加審訊,還怕他們不如實招供不成?”

陸芍去過詔獄,見過裏頭只是裏頭用刑殘酷,屈打成招也不在少數,她只想幹幹凈凈地還阿娘清白,不落人話柄。

且事態尚未至這一步,還無需動用東廠的人,思忖片刻,便扭頭對雲竹說:“還是著流夏回阿娘的屋子瞧瞧罷,看看裏頭有沒有當時看診的診籍。若能尋著診籍,便可知阿娘病始何日,初服何藥,次後藥效如何,若有異樣,再拿去同醫官對峙。”

雲竹嗳了聲,繞至桌案前替她研磨。

寫完信,她正待歇下松松神,底下的人便來通稟,說是陸淑來了。

陸芍有些納罕,陸淑如今有了身子,出入不大方便,尋常登府都會提前知會一聲,不知今日怎麽火急火燎地趕來。

她立時著人備了些青棗、枇杷,將人迎了進來。

才打起竹篾簾,陸淑拉著她的手:“你最近身側可有甚麽異樣?”

陸芍有些茫然:“我好端端的,能有甚麽不妥當?”

陸淑稍松了口氣,接過雲竹遞來的茶水,解了渴才拉著陸芍落座。

“我也是今日回府裏探望阿娘,才知阿娘同你說過那些話。她這幾日覺得王氏處事鬼祟,接二連三地打發人往外頭跑。她生怕此事於你不利,便將那日來提督府的事如實同我說了,望我能過來同你知會一聲,好教你處處小心些。”

陸芍有些訝然,她沒料到王氏動作這般快:“她那是做賊心虛了?我日日在提督府周遭都是東廠錦衣衛的人,她奈何不了我,倒是流夏那邊...”

她起身,攔下雲竹的信,拿金釵子挑開,覆又寫了幾句叮囑的話,寫完,尋了個完好的信封套了進去,這才交給雲竹,要她找驛使快馬加鞭地送至流夏手中。

“我料想她是發覺流夏不見了,這才生了疑心。十五年前的舊事,照理說早就埋在黃土堆裏,不見天日了,碰上有人非要拿鏟子挖出來,她能不性急?倘或沈姨娘當真是枉死在她手中,這樣的人,哪裏拿人命當一回事。陸婳的事才出,她已恨你恨得牙癢,如今你又要調查舊事,同她對著幹,她心裏再想個惡毒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可能。橫豎你出門小心些。她雖沒那麽大的膽子上提督府尋釁,可他日總有出府的日子,萬一教她尋著機會,屆時防不勝防。”

陸芍垂眼瞬目,渾身泛起一股寒意:“我記下了,此番多虧陳姨娘,若非她聽著風聲,讓你過來提點我,我恐怕當真掛一漏萬,栽在她手中。”

“你出府時多帶些人手,事事謹慎些好。”

她抿嘴靜默半晌,似在思慮甚麽。過了片刻,擡眸望向陸淑:“她不就是想要我性命,好教此事永遠埋在地底下嗎?那我便此事鬧得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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