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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金黃杏子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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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正道之中,地界無窮無盡,無論是中土,還是海外,在人認知之外的總是遠遠大於人力所能達到的認知內的。在這裏,幾乎一切都完全模擬或無限接近於現實,社會結構則是根據所有能收集到的歷史記載進行篩選,並挑揀出數千年前的環境裏最符合游戲開發者理念的部分,進行覆古構築,致力於讓所有的玩家重返歷史,親身見證何謂江湖。

同時,根據《天網公約》,一旦游戲開發完全並投入運營,均由智腦進行監控,除非必要的維護、進程管理及新添資料等之外,開發商及各類技術管理員,必須按照公約工作,且不能對符合規定的游戲本身與玩家進行任何幹涉。然而,有一些,本身就是隸屬在游戲構成下的,雖不符合條例且有未知隱患但因為某種正當原因使其通過了審核,並不再受此類公約限制,例如,混元正道中最為神秘最為機密且不為外界所知的一類——人控NPC的存在。

即使混元正道對外號稱絕無此類設置存在,即使其本身就含有一定程度的不穩定性,但某些場合它的重要性卻是無法抹滅的。比方說,所有關系到游戲重大進程的關卡,再比方說,會影響到游戲平衡的某些隱藏任務操控,又比方說,隱形GM所需要做的一切工作……六界開啟的鑰匙所有者及正道關底BOSS煙嵐便是以此而存在的,更不必提,與她相對的邪派幕後王者瓴耀,逍遙派任務觸發人無衡子,俠客島掌管者影夜使,以及其餘權限不同而各司其職的霜飛雪、菡萏、鬼哭君等。

這個暫且不言,說起混元正道,若是除開那個無情血腥、充滿紛爭的江湖外,投入最多的便要說數那各式各樣數不盡的都邑,城鎮,以及鄉村。有的如世外桃源般平靜、寧和,有的比起江湖來更為殘酷、黑暗,還有的,繁華、喧囂、奇詭,亦或是貧窮、倉盛……

明月鄉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村。處地偏僻,山清水秀,風調雨順,鄉村之中人們世世代代居住於此,以打獵種田為生,不富裕卻也可基本補足。鄉裏唯一一家酒館的跑堂夥計水銀也是生於此、長於此,除了每月一次去鎮裏趕一趟集之外沒有去過再遠一點的地方。

酒家工作閑的很,常來的盡是些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親鄰裏,每日的農務忙完喝點酒嗑點話,談談家長裏短聊聊年輕時候,話題已經是嚼爛了的,左右也說不出隔壁那鎮之外去。因為這裏人的視野實在是太過狹隘,凡是有一點新鮮事兒都能聚上一夥人跟著聽——可偏偏來明月鄉的外鄉人或是去過外鄉回來的,實在是太少,

太少。

水銀沒事兒做的時候,也端盤瓜子兒站一旁跟著聊,掌櫃的也不管,拎把椅子躺外面曬太陽就能曬個一下午,哪管得著別的,所以水銀聽別人說的多了,也知道的多了。

要說這村子裏,讓人怎麽也說不厭的就是有那麽兩個人。那兩個人都非常奇怪。當然,並不是說他們奇怪在之所以奇怪上,而是,原本就沒有什麽可奇怪的,偏偏在明月鄉,偏偏又被人們談論了無數次,所以也稱得上是奇怪了。

其一是個女人。

原本,在女人與男人之中,永遠是前者會吸引的眼光更多,更何況,那還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至少,水銀這輩子就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人,連想都是壓根想象不到的。

也不知道她是何時出現在這鄉裏的,可似乎是人們有意無意把這個問題略過去了,都說她住了很久很久了……就像這村子本身一般,人們總是不會去追根究底這村子出現的年代的。

她住在河邊的小樓裏,那小樓前常年開著各色的鮮花,總是見到一個身著嫩黃儒裙的侍女在打理園圃。細細一數,每年可以看到這對主仆在明月鄉待上半年,算不清楚到底會是哪幾個月份,也說不明白其餘的時間她們都去了哪裏。只是,花不敗,人也總是會回來的。

黃昏時候可以看到她出院子來,在河邊走上那麽一段,白天有時候整日見不到,有時候就佇立在那薔薇樹下看花,有時候會見她去不遠處的醫師樊老先生的茅草屋,與他下盤棋,或是煮茶,或是發呆,又或是侍弄些藥草。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

隔壁夫子每見她一回就這般搖頭晃腦念上一回,水銀並不十分懂那是什麽意思,但是也理會得到,那凡間不應該存在的美。明明是比畫還美的人兒,可當你看著她的時候,視野中只會映出她的影子,一離了眼睛,那影子便漸漸淡下去,你能說那確實極美極美,卻連最有才識的人都形容不出那份美,只能牽強附會一下,然後連最大奸大惡之徒都不會有絲毫想要褻瀆的念頭。

可是

這樣的女子,卻從來不說話。她是能說話的——而且據僥幸聽過的人信誓旦旦,那聲音動人得連枯死的草都會活過來般——但是水銀卻從未見她開過口,很多很多人都未見過。她不笑,也不哭,不會開心,也不會悲傷,很多時候,總是見她一個人靜靜地站著,一個人行走,一個人遠望,一個人出門,再一個人回來。

神秘,而且也奇怪。

至於另一個奇怪的人,卻是在兩三年前來的。說不清楚是兩年,還是三年,又或者是四年,反正沒有人會來計較這種事兒。你看著他的時候,就跟那個天仙般的女子一樣,光是站著不動,就讓人想象到這人其實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很久。

水銀一開始不知道他的名字,後來去替掌櫃的取藥時,聽到樊老先生喊他“白發”,這才曉得。無論這是他的真名,還只是一個代號,反正有人叫了,也便當他就是了。

與他的名字一般,這人長著一頭極長的白發,不像那些老人年長了而枯白的發,倒像是天生的,流順,柔軟,還泛著淡淡的銀光。他長得極古怪,充其量只是普通而已,也不像是醜陋,只是總讓人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明明分開來看都是好的,偏偏組合在一起就顯得說不出的古怪。他的身材修長卻有力,一看就是能幹的,長年都是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灰袍,偏偏腰間還掛著一柄樣式很簡單但是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的劍——可是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拔過劍,反而像是一種習慣性的裝飾般,看久了也看習慣了。

有人說,他是從江湖來的。鄉裏偶爾也會來一些江湖人,扛著大刀大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兇神惡煞行跡匆匆——可他跟他們一點不像——不但不像,而且古怪得緊。

他是被樊老先生撿回來的。就住在河對面弄堂的一間破屋裏,但是一年到頭也不會見他回去過幾次。晴天的時候,每天早上都來醫館的草屋裏幫忙,晚上他會去隔壁收礦的姜師傅那邊拿一把鋤頭,然後去明月山的礦洞裏挖到天明。但是雨天,他就會拿一條釣竿,去後山的湖邊上釣魚,一動不動直到那雨下完。陰天他拿一段木頭不停雕刻,手中雕的卻從來沒有成形過——或許成形了,只是沒人看得懂。每逢下雪風暴薄冰子等惡劣的天氣,他才回自己的破屋,也不計較滿屋子的灰塵,就這麽睡到惡劣天氣過去。

有時候看到他就不得不想到那個也總是出現在醫館的女子,他們兩個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像,老以為他們是相識已久的,可從來沒見過兩人之間有什麽交流

——這個男人倒是會說話的,而且很多人都聽見過他說話——但他是除非必要,絕不會開口說話。因此大多時候也總是沈默著的。

沒有人知道他要待多久,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麽到這個村子裏來,反正他來便來了,待便待了,就算老是被人掛在嘴邊談論著,也不過是奇怪了一點而已。

再後來,水銀就養成了跟掌櫃的一樣的習慣,聽人聊天聽得厭煩了,就搬把椅子出來曬太陽,反正沒人會賴酒錢的,就像沒人會停止這些個話題一樣。

※※※※※※

煙嵐一年只會在沈夜小築待半年——小築外就是碧落崖,崖下長滿了斷腸草——另半年,就待在明月鄉的小樓裏。換了個地方,她還是這般過著。不同的只是,從頭到尾一個人,又或者是看著一群人。

她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樊離,彼時他是一個懶到走兩步路喝兩口水都會嫌累、醫術高超卻不喜歡替人治病的老頭子,現在他是為老不尊喜歡耍人、一天比一天過得傷腦筋要想怎麽打發時間的老頭子。很多時候,有這麽個人存在,總還是好的,至少,她可以找到一個棋友。

然而,這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沒有事做的時候,還是什麽都不想地放空,看書,煮茶,午睡,整夜整夜發呆……再後面,周而覆始地重覆著這一切再簡單不過的事,她竟也熬過那麽多年,再然後,養成了習慣。因為,除了等待她總是沒有多少事可做的。可等待,又太過虛無飄渺。

而一旦有什麽變成了習慣,又總是難以戒掉的。

沒有事做的時候,她會替樊離照顧他的草藥,這是她唯一想到的額外工作,然後半躺在屋子前面的椅子上翻醫經。名為白發的男人坐在不遠的地方處理著荊楚附骨果,一個沈默,兩個還是沈默,然後這樣又是一天。

那種藥果又被稱為“天香果”,裏面的果實可以煉制出一種極珍貴的香料,但是要想處理好實在是太過麻煩。荊楚附骨果外表如核桃一般堅硬,內裏也像核桃肉一般布滿了回路和溝渠,只有指甲蓋大小,是荊楚附骨草的塊莖在地下埋了十數年才能成的,需將其曬幹,然後用極快的刀將外殼剝去,不能損傷內中果實半分,因為果實外面包著一層黑色的衣,衣與肉之間帶著極脆弱的膜,果衣尋常是沒有毒性的,偏偏一沾上衣內的果肉就是種見血封侯的毒藥,到時候,可解百毒的果肉也就沒有了用處。所以,必須極小心地一點點把繞在回路裏的果衣刮掉,但不能損傷

果膜。

這也是為什麽荊楚附骨果很常見,但能入藥的卻是天下難尋的珍寶的緣故。白發的刀很快,如柳葉般輕薄的刀握在他手裏像是長在上面的一般,非常靈活伶俐。但就算是這樣快的刀也在最初報廢了四個月的果子之後,才終於找到了力道的訣竅,此後,能以每天能處理兩個的速度繼續著。

白發幹的就是這種活兒。

此外,還有渾身長滿細密堅硬倒刺的葛錦葉,一觸碰就會深深紮進皮肉裏,若不及時處理便會連手帶臂都完全廢掉。那些一碰上水就變強效迷藥的迷夜薄荷,長在巨大的蒸籠裏,一不小心就會被催發,成熟的季節連想一想都會覺得是場磨難。最可怕的是,不能不曬太陽也不能太曬太陽不能曬很熱的太陽也不能曬一點都不熱的太陽的嬌慣到死的裂怨草……樊離的藥田裏長著整個混元正道中最為稀奇古怪卻也是最為珍貴奇效的藥品。當然,折磨的是一個人,受益的也只有樊大醫神一個人而已。

白發每次都一言不發地接手這些工作,好像從沒見到有什麽事能讓那張疑似癱掉的臉產生任何一分動容,然後滿手鮮血或者隨隨便便在藥田裏昏迷個十天半個月或者身上帶著水洗不掉的惡臭等等那是家常便飯。

大多數時間內,他就是作為一個供人解聊的用品而存在。

樊離最喜歡笑瞇瞇拿著根煙桿,坐在門檻上看著掛名徒弟冷著臉收拾這些東西,一邊抽旱煙一邊幸災樂禍,當然如果正巧碰到煙嵐在邊上,他會改拿茶壺。

這樣的日子非常平淡安樂,因為這裏離江湖實在太遠,太遠。

作者有話要說:1.20

困死了……那麽早就想睡覺的說……唉,再過三天應該能上月榜的說……留言,收藏,砸死我吧……懸疑網游這塊一月換一次榜慢得要死,只能爬自然榜,童鞋們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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