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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麻婆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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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一進來就對上石榴那灼灼的目光, 頗有些意外,還低頭看了衣裳一眼,沒什麽奇怪的啊。隨即他就瞧見石榴跟陳苗苗說了什麽, 石榴歡快地往廚房去了,陳苗苗笑著看向他:“江大人,還坐老位置嗎?”

“嗯。”江楚坐下, 瞧見她臉上的笑,總覺得她的笑裏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陳苗苗卻沒給他探究的時間, 轉身去廚房門口接過石榴端來的菜:“今日確實只有這兩樣了,還有青菜粥和鹹鴨蛋,江大人只能將就了。”

江楚看了一眼,註意到有一碟麻婆豆腐:“這已很好了。”

“那江大人就慢用吧,我們也去吃飯了。”陳苗苗腳步剛動, 忽然問道,“對了, 江大人懂裱糊?”

江楚拿筷子的動作一頓:“不懂,怎麽了?”

陳苗苗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意有所指地看向墻上那幅東施:“還想著如果江大人懂的話,我這邊請教請教,也好將昨日那些畫給好好裱糊一下。既是如此,那我還是明日去街上打聽打聽吧。”

江楚看著她滴溜轉的眼睛, 明白她已知曉東施出自自己之手了。他清了清嗓子:“我確實不太懂, 不過倒是有一位手下有這手藝。今晚回去我問問他。”

陳苗苗眉眼彎彎地轉頭看向他,特意行了個蹲禮:“那就多謝江大人了。”

“不必。”江楚對上她的眼睛,問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話, “陳姑娘, 你為何會想著在這裏開一間食肆?”

這問題若是別人問, 陳苗苗興許就打個哈哈過去了。可面前這人是書院的夫子,還是一個官,問出這樣的話,真的不是在試探嗎?陳苗苗心中百轉千回,面上仍是微笑著擡起眼眸,半真半假道:“家道中落,人總要活下去。開食肆,對我來說,是一舉兩得。”

對上她眸子裏的神采,江楚就點頭道:“你們果然姐弟情深。”

準備從靠廚藝活下去延申到活得好以此來表達自己能夠勝任飯堂的陳苗苗:……你是不是明白得也太快了?

夜風徐徐,吹得人昏昏欲睡。顧明軒回到房間,打好水正要去沐浴。他正在解腰帶,忽然發現自己穿的是打過補丁的舊衣,而他的右手指尖上居然有墨痕。他一下子頓住了:他出門之前還專門把筆和硯臺洗幹凈了,手心的墨都洗幹凈了,指尖怎麽還會有墨呢?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一路上他碰過哪裏。除了筷子就是杯子。等等,他突然想到一個東西。他忙將腰帶又重新系上,轉身出了門。

鄭立詢和趙時休正搬了兩把椅子,坐在院中對月吟詩,忽然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鄭兄、趙兄,打擾一下。”

兩人回頭,瞧見顧明軒沖他們揖禮的時候還一楞,連忙站起來回禮:“顧兄。”兩人一邊起身還一邊疑惑:自打顧明軒來到學院,除了最早自我介紹過一回之外,從不與他們打交道,今日居然主動來找他們說話,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顧明軒徑直開口:“方才晚飯前我聽見兩位師兄說到淩雲食肆,不知今晚兩位師兄可去淩雲食肆用飯了?”

兩人同時點了下頭:“正是,怎麽了?”

顧明軒放下手:“今晚食肆那拈鬮,不知兩位師兄抽到了什麽?”

兩人面色齊齊一松。趙時休笑道:“我手氣不好,就抽了個最低等的,得了一塊杏仁酥。鄭兄手氣不錯,得了一只鹹鴨蛋。”鄭立詢本是笑著點頭,聞言輕敲了他一扇子:“一只鹹鴨蛋也叫運氣好?”

原來還真有拈鬮啊。顧明軒遲疑了片刻問道:“那,兩位師兄知道今晚拈鬮最大的彩頭是什麽嗎?”

“最大的彩頭?”趙時休努力地思索了片刻,看向鄭立詢,“我沒什麽印象了,你記得嗎?”

鄭立詢也皺眉想了許久:“我附近的好像沒見到,不過大家都差不多是這些小零嘴。啊對了,我們走的時候,聽到裏頭喊了個頭彩,還說明日定要早早拿餐盒來裝,想是一道新菜吧。”

趙時休一拍腦袋:“對,我也想起來了,就是一道新菜。那菜叫什麽來著?我突然想不起了。”

顧明軒眸色暗了下來,沖著兩人一揖禮:“多謝二位師兄,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誒,這就走了。鄭立詢忙想喚他一起聯詩,顧明軒搖搖頭拒絕了。鄭立詢還想挽留,旁邊的趙時休忽然一拍腦袋:“對了,那個新菜叫什麽避風塘炒蝦!我當時還特意念了好幾遍,才記得這個名字。”

“你這個記性,是誰說今晚一定能把夫子前兒個講的書背下來的?”

“誰說我不能的,我這就回去背。明日課堂上,我一定比你背得好。”

兩個人的聲音不斷從身後傳來,顧明軒卻沒心思去聽。他看著自己的指尖,原來如此啊,所以那個鬮是新做的。

直到他躺下,雖然一室漆黑,他仍舊舉起手,腦海裏卻全是晚間的每一個畫面。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心底冒出來,他強迫自己放下手,閉上眼開始背起了書。

陳巖回來的時候,整個院舍都已經熄燈了。路過顧明軒窗下時,他聽見了裏頭傳來了背書聲,腳步頓了一下,輕輕喊了一聲顧兄。等了片刻,裏頭又沒見有聲音。難道自己聽錯了?或許是顧兄睡夢中都在背書吧。陳巖如是想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聽到窗外的腳步聲離開,顧明軒這才放松了摒住的呼吸。他翻身朝裏,閉上眼睛,本以為要很久才能睡著,結果沒一會兒就睡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了一頓飽飯,顧明軒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是晶亮。他一怔,忙翻身跳下地,拿起手巾和柳條枝就打開門,正對上同時開門的陳巖。

陳巖也正要出來洗漱,瞧見陳巖笑著打了聲招呼:“顧兄早,昨日你是不是在溫習詩經,我回來的時候聽見你夢中都在背蒹葭。”

“沒有。”顧明軒下意識地回答,瞧見對面人的神色後,他又加了一句,“我是說,睡著了,我也不知道。我先走了。”話音未落,他已經出了門。直到來到井邊,他鞠起一捧水,這才覺得臉上的熱度退了些許,耳朵卻仍舊滾燙著。

陳巖跟著來到井邊,顧明軒已經端起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顧兄這是怎麽了?陳巖疑惑地開始刷起了牙,聽見有人叫自己的聲音,他轉過身,笑道:“鄭兄早。”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洗漱,不一會兒趙時休也來了。等到回房時,顧明軒已經拿著書本匆匆離開了。三個人只各自回屋,不一會兒又一並出門往課堂去了。

陳巖和兩人並不是一個班,在廊下便分開了。陳巖剛走到課室門口,就聽見裏頭一陣喧嘩聲。他好奇地走進來,走到自己的座位邊,問旁邊的蘇重山:“蘇兄,這是怎麽了?”

“休沐前一天考的策問今天要張榜。”蘇重山歸置著東西。

陳巖將包摘下放好,又轉頭看了一眼:“不是每旬都要考一回嗎。怎麽這回如此激動?”

蘇重山拿出了墨開始磨:“許是因為人多了吧。”

陳巖恍然大悟。對,上一回休沐之前,書院裏來了許多學子,聽聞都是朝廷專門派人去尋訪並減免束脩的學子們,他們班上也有幾位,顧明軒就是一位。他看了一眼角落裏認真看書的顧明軒,他睡夢裏都在背書,也難怪其他人有了危機感。

這一早上,整個課室裏都充斥著一股躁動感,似乎每個人都心不在焉的樣子。夫子們手中的戒尺敲了好幾下:“別人是頭懸梁錐刺骨,你們好端端地坐在屋子裏,只不過熱了一些。如今還不是最熱,你們就如此浮躁,那最熱的時候要如何?秋闈也有熱得受不了的時候,春闈也有冰還未化的時候,難道你們就不考了嗎?”

盡管夫子弄錯了原因,但是這一番話卻是說得眾人都垂下了頭。他們來這裏學習的目的就是為了科舉,如果連一次策問都不能平常心對待,還能在科考裏考好嗎?眾人紛紛挺直了脊背,沈浸在課業裏。

夫子轉了一圈,見大家都認真了許多,這才露出了些許笑容,負著手仔細看每個人做文章。

沈浸下來後,時間就過得飛快。等到夫子喊了下課,眾人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直到外頭傳來了一個聲音:“張榜了!”課室裏安靜了一瞬,只聽桌椅聲響,一個人飛快地沖了出去。

其他學子們見有人去了,也就沒有去了,只是互相交談了起來。陳巖收起書本,將用過的筆投進筆洗裏,與蘇重山就方才夫子說的功課交談了起來。

不多時,那個學子回來了。旁邊立刻有人圍了上去,問他自己的名次。當他路過陳巖面前時,停下腳步欲言又止。陳巖擡起頭笑道:“師兄,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那學子糾結地看了他一眼,橫了橫心:“容與,你這回考了第二,蘇兄考了第三。”

蘇重山的動作頓了一下。往常容與一向是第一,他一向是第二。他動作只是頓了一瞬,就繼續收拾東西了,絲毫要問的意思都沒有。旁邊的學子卻按捺不住問道:“那誰考了第一?”

那學子看向課室最後排的角落:“顧明軒。”

這話一出,在場一片寂靜,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過去。顧明軒似是沒有感受到這些目光,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快速走出了課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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