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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烤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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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融正在喝水, 聞言趕緊放下杯子,湊上去仔細再讀了一遍,又細細回想了許久, 搖頭道:“他那個宅子裏,沒有看見亭子。我在景州四處打聽,也沒聽見過這個名字。”

如果不在景州, 那就應該在他曾經去過的地方,比如家鄉洛城。江楚將那一頁信紙單獨拿出來放好:“林書年那邊, 可有什麽消息?”

“方才我就是去收集他的消息去了。”江融往懷裏一掏,掏出了一大堆信鴿的腳筒和揉成團的紙,劈裏啪啦滾了一桌子,“應該都在這裏了,我還沒來得及看。”

……江楚閉了閉眼, 回到書案後面:“給你半柱香的工夫,理不好就別吃了。”

江融忙放下手裏的糕點, 手忙腳亂地整理了起來。不過片刻,他就捧著整理好的東西繞到書案旁:“頭兒, 都齊了。”

江楚重新卷起紙軸:“放下就回去吧,把你吃了的東西帶走,明早辰時後再過來。”

江融本就是繃著一股勁兒回來的,這會兒肚子裏有了底, 疲倦翻湧上來, 聞言立刻就打了個哈欠,放下線索,端起那盤子糕點拎起壺就往外頭去。辰時才過來, 頭兒難得這麽貼心啊。

聽聞他的步伐遠離, 江楚這才重新展開了那張紙軸。沈吟片刻, 他又重新提起了筆。是夜,書房裏的燈亮了許久。

卻說在江融進書房的時候,陳巖也差不多同時回到了寢舍。

陳巖如同往常一樣正要回房間更衣,剛走進小院門,他就瞧見西面空著的那個房間點了燈。

咦?是有人搬來了嗎?陳巖跨進堂屋,果見對面的門開了,一個年輕男子正端著水盆從裏頭走出來。

“容與,快,大家夥都在等你呢!”鄭立詢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陳巖回頭,只見鄭立詢已來到自己身後。鄭立詢正笑著想說話,同樣發現了對面門口立著的男子,怔了一下,早已習慣迎接新人的他忙揖禮道:“師兄是今日新入學嗎,在下鄭立詢,住在北面房舍東次間。”

陳巖也跟著揖禮:“在下陳巖。”

那男子放下木盆,也跟著揖了一禮:“在下顧明軒。”

“原是顧兄。”鄭立詢笑著放下手,“我們幾個人正相約要去聯詩,顧兄不若一道去吧。”

陳巖也笑著點頭:“是啊,顧兄與我們一道吧。”

顧明軒已然彎腰端起了盆:“多謝二位相邀,在下還未安置妥當,今日便不叨擾了。”說完,他匆匆經過兩人身邊,往院裏去了。

“誒……”鄭立詢話還沒開口,顧明軒的步伐比他的話更快,背影都看不見了。他只得轉回身,看見陳巖還在探頭看外頭,連聲催促道:“容與,快更衣,他們都已經等著了。”

陳巖立馬進屋更了衣,跟鄭立詢匆匆離開。等到他們跨出院門,角落的陰影裏,顧明軒端著盆走了出來。凝望了兩人的背影片刻,他才了回自己的房間。

屋裏豆大的燈已經暗得不行了,顧明軒他也沒管,只是脫下外衣,就著那微弱的燈光開始擦洗起了身子。經過一天的晾曬,水都有些微的溫度了。

擦洗幹凈後,顧明軒換上另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衫,將臟衣裳放到了盆裏,打開自己半舊的包袱,從裏頭取出了一個藥草包。打開來,卻只是一包普通的草木灰。他抓了一些放進盆裏,浸泡一會兒,就吹了已經要熄的燈,出去清洗去了。

等到他回來,院子裏一片漆黑,想是他們還未歸。顧明軒推開些窗戶,就著月亮將洗凈的衣裳搭在了房間裏本就有的木頭架上,這才關窗躺在了床上。書院只分發了一套被褥的棉絮,兩套床單供換洗,以及一床草席。草席就直接鋪在了床板上,硬梆梆的,但這已經是他睡過最好的床了。

將唯一的包袱枕在腦後,顧明軒回憶著白日裏看過的書,不知道多久才睡著。

次日清晨,陳苗苗難得地起了個大早。其實這也不是她本意要早起,主要是新晉上位的貓主子早早地就在門口招呼她了。她怕再睡下去,這門就被它撓得完全不能看了,只得爬起來,打開門就抱起它猛吸一波:“你不應該叫小主子,應該叫小祖宗。”

貓主子兩只爪子輕輕搭在她的腦袋上,喵嗚喵嗚地表示抗議。陳苗苗才不管那麽多,在它柔軟的毛毛裏埋夠,她又順手揉了好幾把毛,這才把它放了下來:“行了,去玩吧。”

喵嗚一聲,貓主子歪著頭看向她,仿佛在控訴她吸了自己那麽久連一頓飯都不給。陳苗苗嘿嘿一笑,薅了它腦袋一把:“去廚房找林嬸,我可沒空管你。”

貓主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陳苗苗看著朝陽染紅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了每日晨練。自打那日受了驚嚇都昏迷了之後,陳苗苗再也不敢大意了,立刻將鍛煉提上了日程。曾經在現代辦完健身卡後偷過的懶,在這裏一一都被補上了。

等到陳苗苗鍛煉完又梳洗完收拾好,來到店裏時已經辰末了。她例行檢查了一遍店裏的桌椅板凳,等走到門口的那桌時,她忽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只長長的布袋。她打開一看,裏面放著一只卷軸。

“這是什麽?”見林嬸從店門口進來,陳苗苗忙問道。

林嬸正將豆漿提進來,聞言擡頭:“噢,早上我開門時,就瞧見這布袋子用一根繩子系在門鎖上。”

哦?陳苗苗展開了那卷軸。畫正中是兩位女子,一位在前頭走,蹙著眉捧著心,裊裊娜娜自帶一股風流。後頭幾步遠也有一女子捧心,卻是縮肩駝背十分怪異,唬得周遭的人家關門閉戶,小兒們都縮脖躲在大人身後。

雖然只是簡單的淡墨白描,也沒有一個字,卻將那美與醜對比得淋漓盡致。角落倒是蓋了一個比大拇指蓋大些的印章,陳苗苗辨認了半天放棄了。她越看越是覺得這畫精妙,簡直畫到了自己心坎裏,連忙讓林伯拿了釘子來,她要親自將這幅畫掛上。老弟就是靠譜啊,昨兒個晚間才跟說了,今早就將畫送了過來。等老弟過來,她一定要好好問問是哪位,若是老客,免他三天飯錢!

看到這畫,她忽然腦子一轉:今兒個晌午這菜單板,她知道要怎麽弄了。

今兒個進來的學子們基本都看見了這幅畫,只一眼就明白了,到櫃臺前時都交口稱讚,還有人對陳苗苗說:“老板這話掛在裏頭倒是可惜了,該畫在外頭墻上呢。”

陳苗苗立刻一臉英雄所見略同的模樣:“這位客官果然慧眼,晌午的新菜,給你便宜兩成。”

“晌午是什麽新菜?”學子們紛紛湊上來問。

陳苗苗微微一笑:“烤鴨。”

一刻鐘後,金榜題名的後廚裏。

“什麽!他們又做出了烤鴨?一份三十文?”胡掌櫃聽了小廝的匯報,眉都皺了起來。他看了眼旁邊正在烤的兔子:“是這樣烤的鴨子嗎?”

小廝搖搖頭:“沒有瞧見昨日烤兔的爐子,但是還有面皮。”

“還有面皮?”胡掌櫃百思不得其解,看向旁邊的大廚,“趙大廚,您可聽說過?”

趙大廚面色不虞:“不曾。今兒個晌午的主菜是魚,我去看看他們魚弄好沒。”說完,他刷的一下掀開簾子,就往院子裏去了。

後廚霎時間一片寂靜,誰都能看出趙大廚心裏憋著火兒呢,只不敢朝著胡掌櫃發。

胡掌櫃怎麽看不出趙大廚的不爽,但是看出又怎樣。前兒個開張那天被搶風頭後,他當晚就問過趙大廚可有這種又香又能招攬客人的新菜品,趙大廚說來說去,都是那些熟悉的拿手菜。第一天就是那些菜,結果什麽樣也看到了,基本上堪堪持平。沒辦法,他只能想其他法子。無奸不商,何況他這只是將菜發揚光大而已。想到這裏,他隨手點了個婦人:“邵婆子,你去對面買一份烤鴨回來。”

邵婆子正在洗菜,聽聞這話整個人都震住了:“什,什麽,我去?”

胡掌櫃本就瞧不上這邵婆子,要不是她的要價實在便宜,還能幹差不多一個半的粗活,他才不會挑她。他皺了下眉:“若是你辦成了,就讓你去外頭打菜。若是不成,你就去倒泔水吧。”說罷,他將三十文錢拍到了旁邊的桌子上:“給你最多兩刻鐘時間。”

邵婆子惴惴不安地起身,哆嗦著拿起錢,愁眉苦臉地出去了。

這烤鴨沒有前兩日那種霸道的香味,窗外並沒有前兩日那麽多人,反倒是櫃臺邊的菜單板前圍著一大群人。陳苗苗笑瞇瞇地掃了一眼墻上掛著的畫:多虧了這幅畫,她才想到將烤鴨的吃法畫出來,今兒個她的嗓子能夠好好休息休息了。

學子們研究了許久之後,正要回位置,陳苗苗笑著道:“後院有水,諸位可以先去凈手。”

常來的學子們都知道,這淩雲食肆的掌櫃,每餐都會提醒他們先凈手。久而久之已形成了習慣,今兒個這包烤鴨還要親自動手,便紛紛往後院去了。

飯堂裏基本上空了。陳苗苗正在記賬,眼角餘光瞥見櫃臺前又來了人。她習慣性地擡頭笑道:“客官要些什麽?”

面前卻不是熟悉的學子青色衣衫,而是一位滿臉緊張的婦人。她兩只手絞在一起,整個人都有些微微地顫抖。對上陳苗苗的目光時,她渾身一哆嗦,立刻就低下頭來,聲音裏面也充滿了顫抖:“我,我要一份烤鴨。”

陳苗苗的目光掃過她打著補丁的肩頭,再落到她顫抖著放下的銅板上,臉上笑容分毫不減:“是要外帶還是就在這裏吃呢?”

“外,外帶!”那婦人一直低著頭,從陳苗苗的角度看去,只能見到她的耳後脖頸處一片通紅。

“好的,稍等。”陳苗苗飛快地打好包,又拿出一個小調料瓶遞給她,“這旁邊的板子上有畫吃法,或是我給您講講怎麽吃?”

那婦人剛擡頭往旁邊的菜單板看去,眼角餘光瞧見通往院子的門口已經有學子進來了。“不,不用了!”她忙接過紙包和調料瓶,匆匆往外走去。

石榴正巧掀簾子出來,瞧見陳苗苗盯著門口不動的模樣,試探著問道:“姑娘,怎麽了?”

陳苗苗回過神來:“沒事,後頭的烤鴨可好了?你在這守著,我去片烤鴨。”

邵婆子從淩雲食肆一股腦沖出來,並不敢直接就進對面的金榜題名,而是沿著街走了好長一段路,見周圍都沒人了,這才抄小路從後門繞回了金榜題名食肆裏。

她踏進廚房門的時候,胡掌櫃正等得不耐煩。瞧見她進來,胡掌櫃眉頭一皺:“小路,拿過來。”

小路正是那日出主意的小二,這兩日十分受胡掌櫃器重。聽聞這話,他沖上去一把奪過她手上的紙包,轉頭滿臉是笑地捧到胡掌櫃面前:“掌櫃,不若我幫你拆開?”

胡掌櫃鼻子裏應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喝著茶,目光卻牢牢地鎖定在那紙包上。

紙包一共有兩個。稍微大些的紙包裏頭一共有三樣東西,烤成深紅還冒著油的鴨皮還連著粉紅色的鴨肉,十分細的蔥絲,還有切成細條狀的黃瓜絲。第二個紙包拆開就是一疊薄薄的面皮,還騰著熱氣。

小路拆開後,就討好地遞上筷子:“掌櫃,請用。”

胡掌櫃慢條斯理地接過筷子,看了片刻,夾起一塊鴨肉放進嘴裏。鴨皮十分酥脆,肉也很嫩,但是除此之外,連味道都沒有什麽。而那蔥絲和黃瓜條,居然都是生的。他眉毛一豎:“這要怎麽吃?”他心裏卻在琢磨:莫非,他們是瞧穿了邵婆子的身份,故意來忽悠她?

邵婆子雙手顫抖著遞上那個調味瓶:“那掌櫃還給了這個。”

“那你不早說!”小路一把搶過,忙拿起一個小碟子倒了出來,捧到胡掌櫃面前。

胡掌櫃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吃,只是夾起菜蘸了些醬。醬確實好吃,但這面皮又是怎麽回事?胡掌櫃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問,只將那鴨肉蘸醬就著面皮吃了,其他的一揮手:“這些就賞你們了。”

不過是些生的,誰看得上。放了一會兒,有小童收拾起來準備拿去清洗,經過趙大廚身邊的時候卻被叫住了。趙大廚用筷子沾了一點兒那醬嘗了嘗,眸色微凝:這淩雲食肆的廚子到底是什麽人,這手廚藝簡直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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