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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才半月未見,你便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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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城外。

洪水雖已退去大半, 可留下的誰卻依舊沒過了人的小腿。路上有三三兩兩的災民拖家帶口的拿著包袱應該是要去外地投親的。

姜行舟打眼望過去,大片的農田依舊淹在水裏,偶有嫩青的秧苗冒出一點尖來。

周棟攔住了一戶災民, 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竟有七八口人, 個個餓的面黃肌肉, 他瞧著女人懷中半大的孩子, 又看了看男人背上的老人,心裏頭著實不忍, 從包袱裏拿出了饢餅分給了他們。

他們自是感恩戴德,千恩萬謝。

姜行舟面色陰沈如水, 同樣受了水災, 瞧瞧蘇州府的知府蘇自榮, 那一日他去的時候堂堂一個知府親自帶人在清掃街道,這才是百姓的父母官。

再看看眼前的松江府, 餓殍遍地, 百姓流離失所。

“這位大哥我們是從南邊來的貨商,正打算去松江城做些生意的。”

那中年漢子手裏拿著饢餅也舍不得吃,仔細的裝進了包袱中, “我勸兩位大爺還是不要去了, 如今整個松江城都亂了,城中米價物價已是從前的十數倍還要往上, 這還是有價無市。”

“難道松江知府李呈凱就不管嗎?”

周棟皺著眉頭問道。

中年漢子嘆了一聲,“李呈凱的那個王八蛋,只顧著自己逍遙快活,哪裏還管我們的死活。他在城西的山頭上有一宅子,因著地勢高,絲毫沒受水患影響, 整日家只知道躲在宅子裏聽曲賞舞,從不關心我們的死活。這不我們也是走投無路了,才要帶著家人去投奔外地的親戚。”

舉家搬遷,背井離鄉。

中年漢子說著說著竟紅了眼眶。

姜行舟也聽明白了,只是若松江城中人都走完了,還談何要賑災?還拿什麽來賑災?

“若是我有辦法解決你們眼下的困境,你們可願回去?”

中年漢子楞了一下,他看向姜行舟,只見男人長身玉立,即便立在水澤中亦有著不一樣的氣度,他楞了片刻,哽咽著道,“我家祖輩都生活在這裏,這一次若不是到了絕路,誰願意......”

姜行舟又道。

“既如此我交給你一個任務,把那些預備要逃難的人都給勸回來。”至於那些已經逃走的,等松江城安定下來的消息傳回去,他們自然也會回來的。

中年漢子與妻子對視一眼,一臉茫然。

周棟忙道:“這是皇上親封的賑災大臣,睿親王。”

中年漢子一家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後要行禮,卻被周棟給攔住了。

“我家王爺不在意這些虛禮,免了吧。”

姜行舟趟著水往松江城的方向走去,“本王既來了,就沒有讓你們餓肚子的道理。”

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

中年漢子的媳婦扯了扯他的衣袖,“咱們還回嗎?”

中年漢子看著病了的老母親,餓的沒了精神的小娃,咬著牙道:“依著咱們現在的情況,只怕還沒到親戚家一家人就得餓死了,橫豎都是死,咱們回吧。”

中年漢子一家成了唯一往回趕之人。

路上遇到有人搭訕,他便將先前之事告訴了他們,有些人信了,便隨著他們回去了,也有人不信繼續埋頭逃難去了。

......

城西,小青山。

樹木茂盛,綠意盈盈,自山腳下有一條石徑直通半山腰。小青山雖不高,可卻比低窪的松江城要高上不少,就算洪水再大些,也影響不到這裏。

半山腰上有一座修建格外華麗的莊子,門頭的匾額上書著碧波山莊。

才將到山腳下便聽到極輕的絲竹之聲,聲音靈透縹緲,立於山上俯瞰依舊是一片菏澤的松江城,姜行舟只覺格外的諷刺。

這個李呈凱當真是個會享受的。

只這些享受卻是建立在松江城無數百姓的性命之上,以無數城中百姓的骨血搭建出了這樣一個“世外桃源”來,偏這個沒心沒肺之人竟也能心安理得的住下去。

周棟直接將守門之人給踹飛出去。

那人捂著心口從地上爬了起來,“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私闖知府大人的宅院,你......”餘下的話還沒說完,冰冷的劍刃就搭在了脖子上。

姜行舟冷聲問道:“李呈凱在哪裏?”

那人指了指身後的一處院落。

此處院落立於高處,邊上有清泉落下,日頭映照而來,竟生出了七彩的顏色來,院落外薄紗飄飄,屋內有陣陣的嬌笑聲傳了來。

姜行舟一腳將門給踹開,大步的走了進去。

李呈凱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迷瞪著眼睛,指著姜行舟,結巴道:“大...大膽......”

姜行舟握住他的手指,一個使力,只聽“哢擦”一聲,跟著屋中便響起了尖利而痛苦的叫聲。

“松江知府李呈凱,貪腐成性,賑災不利,枉為一地的父母官,自即刻起革去知府一職。”

劇烈的疼痛讓李呈凱清醒了過來,他捂著斷指道:“你是何人?可知故意傷害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周棟一腳踢了過去。

“我家主子乃是皇上親封的賑災大臣,睿親王。”

李呈凱被這一腳踢的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艱難的跪在地上求饒。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還請王爺高擡貴手放下官一條生路。”

姜行舟冷冷的看著他。

“將人捆起來,帶到城內游街。也讓他嘗嘗被水淹的滋味。”

李呈凱慌了神,說話也就沒了遮攔。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南直隸巡撫蔣文忠可是我的遠房表親,還請王爺看在......”

姜行舟冷笑一聲。

“蔣文忠身為巡撫,在其位卻不能承擔相應的責任,這樣的人也配當巡撫?本王來了,便是你們這些蛀蟲的死期到了,現在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李呈凱大叫著被拉了出去。

賑災大臣已經到了松江城的消息立刻就傳了出去,只當地的老百姓都怕了,有道是自古官官相護,他們也不知這一次來的賑災大臣是不是真心要為民做主的。

只還沒等他們觀望清楚,又有消息傳了來。

李呈凱被五花大綁游街呢。

得了這個消息,全城的百姓都道一聲解恨,紛紛湧上了街頭,水患已久雖沒有爛菜葉和籃雞蛋,但是淤泥倒是不少,眾人你一下我一下的都砸了過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李呈凱便成了泥人。

周棟將這消息告訴姜行舟的時候,姜行舟已經開始在著手要為城內排水了,聞言他扯了扯嘴角。

“如此可見李呈凱這人平日裏多半是魚肉百姓慣了的,以至於現在墻倒眾人推。”

姜行舟結合當地治水的法子,翻看了文獻記載。

先是命人將城內的各個暗渠全都疏通開來,又在城外挖深了舊的排水渠,如此一來不過短短三兩日的功夫城內的水就盡數退了。

姜行舟又將李呈凱歷年囤積的糧食全部拿了來,只要是幹活之人皆可以分到糧食,這樣城中百姓的幹勁也愈發高漲了。

河水退去後,又花了三兩日的功夫,城內淤泥清理幹凈,街道也恢覆了往日裏的整潔,有人家已經開始張羅著要重新開始做生意了。

那些逃難的得了消息,也都漸漸的回來了。

姜行舟夙興夜寐,一連忙了十來日,他不光要處理松江府的事情還要處理其他幾個州府的災情,饒是鐵人那也熬不住了,終於在松江城的災情短暫穩定下來後,病倒了。

這一病可著實嚇壞了周棟。

隨行的雖有太醫,可到底沒有細心之人伺候著,他實在是不放心,忙派人去蘇州府請寶鳶過來了。

......

“姐姐,你還沒告訴我那個什麽勞什子王爺是不是欺負你了?”

自打那天她回來後,聶忱總是追在她身後問這個問題。

只這樣的問題要她如何作答?

說欺負了,那豈不是要將弟弟置於死地?她胡亂的應了一聲,“沒...沒有......”

聶忱總覺得她的回答過於敷衍,奈何逼問了幾日總也得不到答案,就愈發肯定是姜行舟欺負他的姐姐。

這一日,松江府來了人。

“姑娘,這些日子王爺積勞成疾,突然病了。周爺說王爺身邊連個伺候的人沒有,特意讓屬下來接您過去。”

寶鳶一聽到他病了心頭顫了一下,忙道。

“王爺病的可嚴重?”

那人搖頭,“王爺近身伺候的只有周爺,他既讓屬下來請姑姑,想來王爺病的定然不輕,否則......”

寶鳶匆匆進了屋子。

“你且略等等,我進屋收拾下便隨你去。”

聶忱才將從外頭回來,聽聞這事後便也跟著進了屋子,“姐姐,咱又不是賣身進了睿親王府,不是他的奴婢,生病了便去瞧大夫就是,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的要請姐姐去伺候,難不成姐姐去了,他的病就能好了?”

“再一個他可是堂堂的王爺,只要他一句話多少伺候的人沒有?為何又要來支使你?”

寶鳶伸手在他的額上輕點了一下。

“在京時王爺於我有恩,現如今他為了賑災一事病倒了,於情於理我都該去伺候著的。”

聶忱倒也沒在說什麽,揉了揉額角,道:“那我同姐姐一道去,這樣那個王爺若是起了壞心思,我還能保護你。”

寶鳶拗不過他,姐弟二人便一道去了松江府。

兩府離得不遠,兩日路程便到了。

周棟早已等在了門口,遠遠的見著寶鳶來了,忙迎了上去。

“寶鳶姑娘,你可算是來了。”

寶鳶見他神情緊張,心下咯噔一下。

“王爺病的很重?”

周棟沒說話,只道:“姑娘自己個進去瞧瞧吧。先頭趕路你也是知道的,後面到了松江府,王爺更是忙的腳不沾地,一天只睡上一兩個時辰,如此堅持了半個多月,這才病倒了。”

寶鳶腳下匆忙,進了臥房後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半月未見,男人似乎清瘦了些,嘴角起了好些燎泡,面部的輪廓因為消瘦愈發顯得深邃了,額下和嘴角竟然生出了濃密的胡須來。

“王爺?”

寶鳶見男人如此憔悴,不覺就有了哽咽之意。

周棟瞧著緊跟在寶鳶身後的聶忱,拉著他的胳膊將人拽了出去。

聶忱只會些拳腳功夫,哪裏是周棟的對手,被拉出去後只怒道:“你做什麽拉我出來?我還要保護我姐姐呢?”

日頭下,少年郎的面上倔強的神色。

周棟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我家王爺病著,你姐姐哪裏還用得著保護了?”

聶忱一想是這麽個理兒。

“可...可是......”

周棟勾著他的肩往外頭走去,“外頭的事情多著呢,你與其等在這倒不如隨我去外頭幫幫忙。再者難道依著我家主子的身份還不配給你當姐夫了?”

聶忱掃開了他的手,氣鼓鼓道。

“憑他是誰?想要當我姐夫頭一件便是要對我姐姐好,若是待我姐姐不好,別說是王爺,就算是天王老子那也不行。”

周棟啞然失笑。

果真是年少輕狂啊,這樣的話若是傳到了他家王爺的耳朵裏。

呵呵......

他重又攬過了聶忱的肩。

“你這小子有些脾氣,很對我的胃口,往後不如就跟在我身邊,我教你功夫如何?”

聶忱覷了他一眼。

“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我師傅的?”

周棟露了一手,一招便將他給制伏了。

聶忱眼中冒著精光,忙拱手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他這一跪還沒跪下去,就被周棟給扶了起來。

周棟心道。

王爺小舅子這樣的徒弟他可不敢收。

......

屋中。

寶鳶見床上之人面容憔悴,不覺又喚了一聲。

“王爺。”

聲音剛落,只覺腰身一緊,一陣天旋地轉後便被男人擁進了懷中。

“才半月未見,你便如此想本王,巴巴的趕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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