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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就忍不了?扔你可愛小徒兒獨自應付這兩尊大神,處事了看你腫麽辦!

我心內想地恁般激烈,以至於沒聽清秋華君開口說的話,“你說什麽?”我問他。

秋華君淡淡一笑,當真是溫潤如水,“小青,你還是一點沒變。”

很多很多年前,秋華君便叫我小青。

當時,我還是彭蠡湖畔一朵小小野花,成天兒擔心著刮風下雨,生怕狂風暴雨一個猛烈,自己就小命不保了。後來,我認識了秋華君。每每令我身上花骨朵膽寒時候,他便會出現,撐一把油紙傘,為我擋風遮雨。

初初幾次,我還以為是哪位仙人閑來無事,執傘漫步風雨。後來才知,他是為了我這一朵小花免受淒苦。再後來,我跟他混熟了,便撐開花骨朵問他每次都執傘而來累不累,倒不如變作一個屏障,倒也省得我整日提心吊膽。他卻是笑而不語。

這傘一撐便是千年。

如今想來,我該感謝秋華君的,若不是他那把油紙傘,那彭蠡湖畔的小野花可能早消蝕在了風雨中。

秋華君叫我小青,當時覺得親昵,如今聽來,卻有一種怪異感覺湧上心頭。我知道了,那姜國世子蘇陌便是這般喚我。

我心內紛雜,面上並不表現出來,“秋華君。”我與他有禮問好。

“在司命星君處,可還習慣?”

“師傅待我不錯。”

他就向個長者,細細問著我生活種種。這是多年來秋華君與我的第一次談話,之前有過機會,但被我躲掉了,總覺著兩人見面會別扭。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彭蠡湖畔的那一朵小野花,秋華君怕早已忘卻了吧。我不難受,惆悵倒是有一些的。

突地下起淅瀝小雨來,太陽卻未及躲去雲層背後,難得一見的太陽雨。

記得那時候,彭蠡湖畔的小野花最喜歡的便是太陽雨,既能清清爽爽沐個浴,又能享受陽光滋潤,著實是一件喜事。只是,這樣的感覺,如今怕是再也享受不到了。我免受了風雨淒苦,卻也丟失了作為一朵小野花的樂趣。

有得必有失,這個道理放之四海八荒皆準。

秋華君似乎還想說什麽,這個時候,女魔神出來了。她未說話,只將輪回編鐘朝我拋來。

我險險接住,耳邊聽得魔神道:“別讓吾等久。”

待我再次去到那個時空,夏營州已帶寧歸回了衛城,兩人在距離衛城十幾裏遠的一個小山村住下。

兩人偷偷躲藏,想來那一路必是兇險的。

過程如何不重要,結果最重要。此刻,夏營州與寧歸在一起。說實話,比起那美貌公主,我還挺支持寧歸的。這姑娘不錯,不顯山不露水的,也有真本事,就是不大愛說話。

這是個窮苦的山村,內裏人都過著各人自掃門前雪的生活,是以,並未有人質疑這對憑空而降的男女。夏營州與寧歸住進一間破落小院,兩人自稱一對兄妹,遭逢家變,來此避世。

起初我隱隱有些高興,住在一起的一對男女,該發生一些什麽事情的吧?然而沒有,兩人該幹嘛還是幹嘛,就是沒幹我指望之事。我在指望什麽呢?我指望找到左護法遺留在世間的精元,快點交差。當然,我也指望左護法能順利走完這一世的路。可是……可能嗎?所謂的情劫,不就是纏綿悱惻蕩氣回腸,而後突然來個悲劇的戛然而止麽?

我忍不住又搖醒了左護法3號,問他是不是對寧歸有感覺。

他卻說自己很虛弱,輪回編鐘果然厲害。他不能與我多話,讓我也別與他說話。

我想說輪回編鐘是只進不出的,難道3號大人你還指望能活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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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下契子,這樣大家能更看明白一些

[39 華年暗(20)]

寧歸變得越來越少話,她總是搬把椅子坐在檐下一角,癡癡望著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有寧歸惦念的人嗎?夏營州見了,會問她這麽一句。寧歸有時候搖頭,有時候點頭,有時候什麽反應也沒有。

這不是個好姑娘該有的反應。平白讓人家小夥子在一旁幹著急,卻偏偏摸不著頭腦。

衛城外,西北處,那是西涼族聚集之地。西涼族人,驍勇善戰,靠一騎一弓便統一了大半個草原。近年來,西涼族人偶有犯兵梁國,但僅止於對邊境的小規模騷擾,不痛亦不癢。多少年來,梁國與西涼相安無事。

想到這裏,夏營州收回目光,他看向寧歸。

外面下著小雨,淅淅瀝瀝得已有好些天了。寧歸換了位子,該趴在窗臺上,整個人伏向前,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又圓又亮。就這麽安安靜靜坐著,看著。

不打鐵的寧歸是夏營州未曾見過的,以前,他們總是很忙,她忙著打鐵鑄劍,他忙著跑馬訓練。夏營州發現自己對寧歸認識太少,但無論是哪個樣子的寧歸,都讓人心疼。

這一日,夏營州去附近山上打獵,收獲頗豐,回來時候,他給寧歸帶回了一把小榔頭。

寧歸立在檐下,呆呆看了手上沈甸甸的小工具,冰冷又熟悉,她的反應也是呆呆的,竟脫口問“這是什麽”。

“榔頭。”夏營州在院裏歇下重擔,他打了一只野狗,兩只山雞,還有一只大白兔子。

寧歸道:“我知道是榔頭,你給我這個幹什麽?”

夏營州將那奄奄一息的野狗一把敲暈,頭也不回道:“給你玩兒的。”

寧歸看看他,又看看手上榔頭,其實只是一把小錘子,心下明白幾分,頓時覺得一陣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卻也沒將那小錘子丟開。

半響,又聽夏營州道:“本打算給你只兔子玩玩,方才見村頭小販經過,我想,你該更喜歡榔頭一些。”

“還有兔子?”

“在這裏。”夏營州就很不溫柔得拎了兔子耳朵,大白兔懸於半空,不安地踢蹬雙腿。

寧歸見了,轉過頭去,只能精致小巧側臉對著夏營州,“兔子我也要的。”

夏營州見她難道露出這般小女兒嬌態,心下歡喜,提了兔子便走不上前。

寧歸卻制止了他,踅著細細眉頭,“我要幹凈兔子。”

原是嫌棄兔子滿身泥巴血汙了。

夏營州長這麽大,除了自己,就只給馬兒洗過澡了。兔子該怎麽洗澡,他還真不知道。未免弄傷了*兔子,洗澡時候,寧歸得盯著他。

兩人帶著兔子來到河邊。河水清澈,只是,天有些涼了,夏營州便不讓寧歸碰水。

夏營州一手輕輕松松便控得那雪白大兔不得動彈,他打算用另一手給兔子洗澡。寧歸找了河邊大石上坐了,看夏營州動作得不倫不類。

人怕冷,毛茸茸兔子更怕。再加上還怕對它虎視眈眈的恐怖人類,兔子便抖啊抖,抖得如秋風中落葉,饒是男人遲鈍,夏營州也覺察出了不對。他去看寧歸,“咱們是不是該用熱水給它洗?”

寧歸看看兔子,又看看夏營州,道:“家裏沒熱水。”

普普通通的五個字,卻讓夏營州覺得美妙無比。她說,家裏……

“傻笑什麽?”寧歸走過來,蹲下,估計是想拍拍兔子腦袋,可是嫌臟,就拍在了夏營州肩上。

夏營州一聲悶哼。

“你受傷了?”寧歸變了臉色。

“小傷。”

於是,給兔子洗澡就演變成了給夏營州洗傷口。

家裏有個傷患,哪還有心思撥出來給兔子洗澡?兩人一合計,便將那兔子往河邊地上一擺,放生了。

傷在肩膀上,傷口已經化膿,邊上又有新傷。血肉模糊,皮肉翻飛,當然,沒有那麽誇張,但也足夠嚇人。

燈下,夏營州解了半邊衣衫,露出堅實肩頭。

男人一聲悶哼。

寧歸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手上動作,“痛?”

夏營州咬牙,“不痛。”卻隨即一聲痛哼,她下手可真重!

寧歸替在他肩上細細密密纏上紗布,“聽說過麽,打鐵打久了,心也就變成鐵了。”

“所以?”

“所以你要忍著點疼。”說著話時,她眼角帶著笑意,讓她原本蒼白的臉帶上了一點顏色。

夏營州只“嗯”了一聲,心內卻想著,若能令你展顏,痛一點就痛一點吧。

[23 華年暗(21)]

原本以為只是小傷,卻沒想,到了後半夜,夏營州發起高燒來。沒有退燒藥,這小山村裏更是連個郎中也無,寧歸只能不斷用冷水敷了帕子給他降溫。寧歸跑進跑出辛苦,倒也沒白忙活,燒總算是退了。

可夏營州又說起了胡話。在寧歸替他蓋好被子時他一把抓住了姑娘的手,怎麽也不願放開。

寧歸拍拍他的臉,“乖,我是寧歸,不是公主,快點放開我。”

“寧歸,寧歸……”夏營州只是念著她的名字,就是不放手。

寧歸沒法子,只得在床邊坐下。

今夜無月,幸而有燈。

寧歸盯著紙糊窗戶看了會兒,許是覺得無趣,便轉回頭來看夏營州。

燈下的夏營州,著實耐看。

以前怎的沒發現他長得這般好看吶?寧歸想。

我也沒發現。

然後,寧歸便趴在床邊,睡著了。

再然後,夏營州醒了。望著趴伏在自己身邊的女子,他有一瞬間的怔忡。寧歸手依舊被他握著,潔白小臉趴在被褥上,許是睡得不安穩,小臉總是蹭蹭,蹭舒服了,才又好好睡下。

夏營州看呆了。

鬼使神差地,他的視線落在寧歸唇上,粉紅小巧的唇瓣,讓人再也移不開眼。

他緩緩俯身……

要親了要親了!我好激動!好激動!激動得連身後什麽時候站了個人都未察覺。

“青兒,非禮勿視啊!”

我瞪著眼前這人,氣他的裝神弄鬼。

“作什麽叫我青兒?!”

他卻做出一個讓我噤聲的動作,“小聲點,別把我吵醒了。”

“啊?”

照理說,一國世子是不該出現在這般平壤小鎮的,且出現得悄無聲息。

蘇陌卻告訴我,我此刻所見並不是他的真身,他的身體遠在千裏之外,很安全。

我一驚,“靈魂出體?”

他輕輕點頭,誇我聰明。

我這才細細看他,相貌與我上回見到時無異。他站在檐下,借著窗內透出的亮光,卻是同我一樣,沒有影子的。

我正色,“你一個凡人,好好的人不做,做什麽去弄這些邪門歪道?”

“自然是為了見你。”

我不理他,轉眼望進窗內時,已換了夏營州在床畔,寧歸安安穩穩睡在床上,也不知到底親到了沒有……

我轉身,恰好望進身後那個……算魂魄吧,那個魂魄漆黑的眼裏。不知為什麽,這雙眼睛令我莫名熟悉。

我的視線由他的臉移到他胸口,再由胸口移至他的右手,他右手握了一把折扇。

我擡頭望天,不語。

他亦不說話,打開折扇微微晃動,視線徑直越過我……

我突然想起要問他怎會出現在此地?

他不答反問,“那麽你呢?青兒為何總是跟著這兩人?”

我皺眉,“不要叫我青兒。”

“那麽小青?還是青青?”

“還是青兒吧……”

“你來這裏幹什麽?”我直覺反應便是這人要幹壞事。

“一是為見你,二嘛,”他頓了頓,見我皺眉,臉上笑意更甚,“來看看鑄劍女有沒有被人拐跑了去。”

我想說什麽,還未及開口,蘇陌卻突地搶上前來,折扇在我肩頭一點……

他本就離我極近,我對他又沒有防備,誰能想到區區一個凡人的出體魂魄會對仙人出手?

一時間,我心內大駭,連連後退,“你做什麽?”卻退得太過,一下窗墻而過,退進了房內。

房內,夏營州正癡癡凝望寧歸睡嫣。

我眼睜睜看著蘇陌亦是穿墻而過,那柄折扇在手,笑得溫和又可惡。

他說:“沒什麽,只是這樣,我便能輕易找到你了。”

本小仙郁悶並深深自責著。

修煉了百八十千年,竟讓一個凡人得了手!更丟臉的是,我還不知他對我做了什麽。

昨夜,蘇陌仍下一句“沒什麽,只是這樣,我便能輕易找到你了”,就消失了。對活人,魂魄是不得離開身體太久的,他消失是自然,可他在本小仙身上種下什麽,就極不自然了。

腫麽辦?我都不好意思向司命老兒求救……實在太丟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你煩夠沒有!”輪回編鐘內傳來某人不耐的聲音。

輪回編鐘在某種程度上是與我心意相通的,我的心煩意亂必然會引起編鐘內部的不穩定。輪回編鐘我沒進過,是以並不知道內裏的乾坤,只知道裏面很大很大,有山有海還有河。能令沈睡不眠的左護法3號醒來罵我,那麽,如今,裏面是驚濤駭浪了麽?

我說我也麽有辦法,實在因為身體裏多了東西,查又查不出來,說也說不得,渾身不自在。

“可有不適?”

我搖頭,隨即想到他在裏面看不見,便說了沒有,聲音清脆又響亮。

“那有何懼?”我感覺他的聲音像嗤笑,“左右死不了,平白擔心些有的沒的,有意思?”

我……我說不過他。

左護法3號又道:“與你講個笑話?”

我說我不要聽笑話。

他卻已徑自開講了:“從前有個窮人,日日在家中佛堂內佛祖像發願,願佛祖快快保佑他在路上撿到黃金百兩。終於,佛祖被他念得煩了,便現身於他面前,對他說了句話。你可知佛祖說了什麽?”

“不要不勞而獲?”

“請好歹去路上走上一圈吧。”

“……好冷。”

“嗯,確實蠻好笑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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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雙更!快來表揚我(^o^)/~

那啥,我劇透一點點,應該那猜出那只蘇陌是誰吧吧,俺都那麽明顯了對手指……

[62 華年暗(22)]

因了那姜國世子對我使的破招,我雖沒覺得異樣,到底是分心不少。左護法大人元神對我開導有嘉,可那些話過後就忘了。我便止不住老想著這事兒,這心一分,自然便辦不好事兒,果然,接下來發生的變故,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這一夜,夏營州自夢中驚醒,他初初以為是自己的幻聽。隨即發現不對,是寧歸壓抑的痛苦呻吟。

夏營州一瞬便沖進了寧歸的房間。

寧歸房內未點燈,月光倒是較明亮。接著明晃晃的月光,夏營州看清了趴伏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寧歸。

“寧歸!”他一把將她從被子裏扒出來,橫抱在膝間。

寧歸雙手抱著小腹,小臉慘白一片,她緊*住沒了血色的櫻唇,整個人,抖動。

“怎麽了?哪裏疼?”嘴裏慌亂說著安慰的話,一雙大手將寧歸從頭到腳摸了個遍。寧歸大囧,無奈肚子太痛,她動彈不得,偏有人還一本正經,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最後,他終於發現她是肚子痛。

“可是吃壞了肚子?”夏營州急得腦門都是汗,倒比寧歸疼出來的冷汗還多上幾分,“這可怎生是好?附近沒有郎中……”

“唉,你幹……什麽?”寧歸疼死了,偏他還越幫越忙,竟打橫抱起她就往外走。

夏營州腳下不停,“帶你入城看郎中。”

寧歸疼得厲害,卻也哭笑不得,“你先……放我下來。”

夏營州不聽,“越早看到郎中越好。乖,你先睡著,一會兒就入城了。”

寧歸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這裏離最近的衛城,最快的腳程也得耗去小半天時間,更何況大半夜的,他還想抱了她前去。

寧歸沒法,只得湊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個字。

夏營州先是一楞,繼而臉色大紅,支吾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維持著橫抱寧歸的姿勢,呆呆立在房門口,不動。

寧歸打他,他方如夢初醒。

“怎得不早說……那如今該怎麽辦?”臉紅歸臉紅,該問的夏營州是一點不含糊的。

寧歸低垂著頭,聲音也比平日裏輕上許多,“給我煮碗紅糖水吧,記得……多放點生姜。”

出了這事,夏營州便決定要去到衛城,多倍些常用藥材回來。

他的思慮及做法很對,他們住在這裏,萬一有個頭疼鬧熱卻沒藥……確實令人不安。可一想到夏營州要回衛城,寧歸只覺得不安。那強烈的不安自心底深處生出,似在一片一片撕扯著她的心。

寧歸問夏營州可不可以不去,她可以小心保證自己不生病的。低垂著小腦袋與他說話的寧歸,亦是夏營州不曾見過的。她咬著唇瓣,臉色因為疼痛還有些蒼白,整個人顯得瘦弱又嬌小。

夏營州只覺一時間胸內柔情無限,脫口便要答應她了。可是不行,萬一再有個頭疼腦熱……他還是得去一趟。更重要的是,留在這裏並非長久之計,他要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寧歸又豈會猜不到他的心思,她靠在床頭,這床還是夏營州自己做的,沒想到那般飛揚的少年也會做這些手工木匠的活,而且做得十分漂亮。寧歸嘴角便不由浮現一絲笑意。她小口喝著生姜紅糖水,辛辣的味道彌漫了她的舌尖,她感到全身溫暖。

“早點回來。”最後,她這般對他道。

夏營州就像是個即將遠行的家長,事事都為寧歸準備好,恨不得樣樣東西都擺放至她面前。其實,他更想把她變小了裝進口袋裏帶了一起走。然後發現這樣的想法有些邪惡。他偷眼看坐在檐下的寧歸,幸而她聽不見。

“怎麽了?”見他不走只是看她,寧歸出聲詢問。

夏營州就嘆了口氣,怎的就這般放心不下了?“飯菜在廚房,熱一下就可以吃。若肚子還痛,紅糖水也有。實在不行,找隔壁王大嫂幫忙也許。”

寧歸苦笑不得,“夏營州,我不是小孩子。還有,你不準備回來了嗎?”

她只是說笑,夏營州卻聽得心內一緊,“日落之前我就回來。”

寧歸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一時間,院內寂靜,偶爾可聽得遠處山林間鳥兒嘰啾。

寧歸突然起身就往外跑。她猛地打開院門,可是,四下裏哪還有夏營州身影。她靠在門板上,那門也是新做,有些硬,有些粗糙。她純白的手指在門上輕撫,因為常年打鐵,她的手心手指都有細細密密的繭,觸在門上,有一種輕微的生硬感。

她呆呆望著門前那一條羊腸小道,思緒也不知紛飛去了哪裏,直到隔壁王大嫂出門洗菜看見她。

“妹子,去咱家耍耍?”

寧歸沖她笑笑,回去了。

[42 華年暗(23)]

太陽落山了,夏營州沒有回來。

寧歸心內有不安。

掌燈時分了,依舊不見夏營州人影。

寧歸獨自吃了晚飯。

夜深了,仿佛萬籟俱寂。

寧歸熄了燈睡覺。

如此反覆過了三日。

待到第四日,寧歸收到一個陌生小乞兒給她帶來的一封信。

信是夏營州寫的,字跡潦草,看來寫得匆忙。

彼時正是午後,寧歸站在檐下,小臉被太陽映得通紅,她卻仿佛毫不在意。她望向西北方向,那裏對她來說,遙遠又熟悉。輕薄紙頁被她撚在指尖,有風吹來,飄飄蕩蕩似要掉落。信的內容很簡單,衛城生變,西涼進犯,夏營州出不來了。

很快,寧歸便感受到了小山村內的緊張氣氛。此地距離衛城僅十幾裏,若起戰事,很難不被波及。

隔壁王大嫂倒是來與寧歸報過平安,原來,王大嫂的男人也在那幾天去了衛城,如今,衛城守備森嚴,只進不出。寧歸雖知道王大嫂是個心地善良的農婦,無奈實在不擅與此類人打交道,隨便找了個由頭,便將王大嫂打發走了。許是生了同病相憐的感慨,王大嫂便每日都來找寧歸訴苦,寧歸沒法,整日躲在屋裏裝病。

自那封簡短又潦草的信後,夏營州一直沒有消息。寧歸依舊好吃好睡,但心內還是有一絲牽掛的。畢竟,他為她涉險,幫了她大忙,睡前,她這般對自己說著。一夜好夢,第二日,寧歸起了床便收拾行李,她要去找夏營州。

我覺得寧歸該是喜歡夏營州的吧。兩人雖然誰都沒有說破,但那暧昧情愫日日滿盈,連我這個總聽壁角的局外人都有些受不住了。

寧歸在日暮時分到了衛城。

因為戰事,入城的人極少,城門即將關閉,幸而那守城的官兵曾是她的主顧,他手頭的鐵劍還是她打造的呢!

寧歸已經記不得他了,但他顯然不曾忘記,二話不說便對她行了方便。寧歸對他笑笑,算作謝意。

待寧歸走遠,那守城官兵被人一拍,“二楞子,回神了!怎的不怕嫂子知道了找你拼命?”

那官兵露出憨厚的笑,抓抓腦門,“二妞她不會的。”他又望了一眼寧歸走遠的方向,暗自嘀咕了一句:“鐵匠姑娘何時變得這般漂亮了?”

衛城與寧歸離去時有了很大不同。還是原來的街道,一樣的樓房,連路邊的小攤都未變過,只不過很有些小攤主換了人。這個時點,街上路邊行人很少,零星幾個也都行色匆匆。巡邏的官兵倒是不少的。

變的不是環境,是人心。

寧歸感受到了衛城緊張的氛圍。

她去了一家以前常去的小酒家,如今最重要的是填飽肚子。那酒家老板娘還記得寧歸,這姑娘之前給他們家廚房燒過鐵,打過鍋,收的價錢又公道,這些,她都記著。

老板娘熱情得親自給她上了吃食,左右閑著無事,便坐在寧歸身畔另一張小桌上,與她閑話。

寧歸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尤其是三姑六婆間的閑話。但這次不同,這次她需要自別人口中了解一些事情。

寧歸吃了三分飽,給自己倒了一杯青梅小酒,轉頭問老板娘:“怎麽不見老板?”

一聽“老板”二字,老板娘就變了臉色,生出又怕又怨又隱隱有些自得的情狀來,“死家夥去從軍了。”

寧歸不解。

“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口子之前就是個當兵的,這些年沒個戰事,加之他又有腿疾,都尉大人便特許咱開了家小酒家,我那口子也可以借機養好病。誰會想到前些天突然就打起仗來。這從過軍打過仗的人,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那口子是這樣,一知道有仗可打,當即就蹦起來,一溜煙跑去跟都尉報道了,腿好時都沒見他跑這麽利索過……”

“打仗了嗎?”寧歸輕輕問。

“那倒還沒有。我那口子,都尉只讓他做些文職,昨兒沒事,他便回來看看。要真打起來了,肯定不會讓他回來了。”說罷,老板娘又湊近寧歸,悄悄對她耳語,“聽我那口子說啊,西涼人也不是真要打仗,他們也就為找一個人……”

寧歸喝酒動作一頓,問道:“什麽人?”

“這咱就不知道了。只聽說這人挺重要的,西涼人指名要她吶。喲,姑娘,這話我只跟你說說,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啊!”

寧歸點頭。

辭別老板娘,寧歸走在衛城大街上。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月亮倒是高懸。

路上只寧歸一人,她低頭走著,慢慢想著心事。

這樣的夜裏,女孩子是不該獨自出行的,不知是寧歸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還是她根本就不怕?

她未碰上歹人,倒是遇見了巡查的士兵。有一人立刻認出了她,喚她鐵匠姑娘。寧歸在衛城待的時間不長,但打鐵手藝是沒話說的。

那士兵非要送她回家。

寧歸只低頭走路,好似多一人少一人與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突地,寧歸問那士兵可認識夏營州。

那士兵立刻來了精神,不知是因了終於可以說話呢,還是因那個名字。他稱呼夏營州為駙馬爺。說駙馬爺如今正在衛城軍中擔任要職。前些日子與西涼蠻子的談判,駙馬爺立了大功。那士兵又道七公主當真巾幗不讓須眉,與駙馬爺當真般配,軍中無人不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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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光哥哥,挺住!親媽我馬上就給你驗明正身!!

[57 華年暗(24)]

兩人一路到了寧歸的鐵匠鋪子,過去,她的住處就在鋪子後面。

待那士兵走遠,寧歸轉身面對院內一角,道了聲:“出來吧。”

果然有人自陰影處走來,那人身著黑色勁裝,黑巾蒙面,身形異常高大。他在距離寧歸五步遠的地方停下,右手落於胸前,是一個躬身的行禮。

寧歸已轉身離去,有飄飄忽忽的聲音傳來:“我不會回去的,以後別來了。”

“啪”的一聲,房門合上,也隔絕了外間的黑暗與無聲的喧囂。

寧歸入到衛城,卻不再去找夏營州,反而重又將鐵匠鋪子開啟。有人詢問時,她便說要賺錢養活自己。

本小仙決定去找夏營州。

夏營州很好找,可本小仙未想到又撞見了極不想見的人——姜國世子蘇陌。如今,本小仙對這人恨得牙癢癢。

姜國世子蘇陌亦在衛城守軍中。

其實,本小仙已經很小心了,加之又使了隱身術,可仍舊被那廝撞見。真是邪門!

姜國世子蘇陌迅速抓了本小仙手腕,本小仙竟掙脫不得。

“我已在你身上下了鎖心鏈,只要我不想,你是離不得我身邊的。”

我怒:“本小仙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原來你是神仙。”

我閉嘴了。

本小仙要施個法將他炸飛!!

卻聽得拖著我緩緩前行的男人悠悠聲音道:“不要想著對我動手,鎖心鏈可不止能將人鎖住。”

果然,本小仙的九九十八般法術皆使不出。

“世子。”走過的大兵小兵皆對他恭敬非常。

蘇陌雙手交於背後,正色頷首回應,還不時提點幾句駐防工事。誰能想到那雙背在身後的罪惡之手上……拖了個小仙我呢!

我被他一路拖去他的營帳,這廝生活條件非常不錯,有床有塌有地毯有屏風還有各色精致小點心。真不巧,都是被小仙愛吃的。

“在看什麽?”蘇陌突地轉過身來。

本小仙在看他的手腕。他的右臂因始終抓著本小仙纖纖素手不放,寬大袖袍走動間不經意撩起,那手腕上,刀痕累累。

本小仙待揉揉眼睛細看,他已收手,那右臂手腕便隱到了袖袍下。

“肚子可餓了?來吃些點心。離晚飯還有好一會兒。”

本小仙想利落說不餓,可看一眼那桌案上的吃食,著實誘人。本小仙又想,左右出不去,那便……吃一些吧。

於是,本小仙蹭過去,挑了個離那人最遠的位置,坐下,吃。

那人也不說話,只看著我吃。本小仙是個臉皮薄的,自然頂不住人如此灼灼視線。本小仙惱了,“你老看著我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看看你。”

本小仙內心自然不會為這麽一句話起波瀾,怎麽說也活了百八十千年了,怎麽可能被一個凡人輕易說動?於是,本小仙正了正顏色,道:“別有事沒事總將暧昧話掛嘴邊,那是騙騙小姑娘的。別以為本……我不知你們男人的那些個招數……”

“哦?”他就淡淡應了聲,黑眸閃爍,“青兒對男人很了解?”

本小仙點頭。不說自己,成天見著司命老兒編寫話本,那都是有套路的,男人女人的心思不都是這麽些麽?

他便不說話了,看著本小仙的眼更加深沈,深沈似有深意。

也不知這男人用了什麽招數,本小仙發現自己真的出不去。趁他不在,本小仙試圖與左護法3號交匯一下心得,卻發現他死沈死沈睡在哪裏,根本喚不醒。他該不會已經被吸收了吧?本小仙一陣後怕,又忙不疊聯系司命老兒:

“師傅師傅,徒兒在呼叫你!”

過了許久,本小仙從聽到司命老兒的回音,“乖乖徒兒腫麽了?你那邊的信號腫麽這麽差?”

我要哭了,半是感動半是氣氛,“師傅,你的乖乖徒兒被人給暗算了嗚嗚嗚……”

“乖乖徒兒你在說神馬?師傅我一點也聽不見啊聽不見……”

“我……”

“你在做什麽?”

本小仙倏地轉身,“你對本小仙使了什麽妖法?為麽本小仙的法力通通不夠使了啊你這個壞人!?”

去了又回的那人施施然:“世上之事本就一物克一物,豈有青兒是神仙,我便治不了的道理?”

我怒,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但本小仙克制住了自己,好好和他說話,“那你到底要本小仙怎樣?”

他坐於桌案後,一疊疊精致小菜自竹籃內拿出,鋪了滿桌。他擡頭看我,黑沈的眼裏灑滿亮光,“留在我身邊。”

我呸!

“過來吃飯,仔細晚上肚子餓。”

本小仙表示不會肚子餓,卻轉眼看見他自竹籃內拿出一疊芬香四溢綠茶餅……

[41 華年暗(25)]

吃就吃,誰怕誰!

本小仙埋頭猛吃,姜國世子替我盛飯夾菜。本小仙得空擡頭,“我不要吃飯。”

他笑得和煦,“好,不吃飯,我們只吃菜。”

很快吃飽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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