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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順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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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出來的時候直接就是死訊,很難不讓人多心。

裴煜夫妻兩個說的是裴煜近來新謀的差事。自打苗氏上次支了招, 裴煜就沒少去勵王府走動。人嘛,總是見面三分情,兩個人一來二去地熟了便也多了幾分信任, 再加上定國公府又是這樣的門楣, 勵王對裴煜本就不敢小覷,眼下見他這樣一而再地表明心意, 當然要給他面子。

是以前幾日,勵王提出要在軍中給他謀個差事。其實以勵王現下的權勢, 在軍中謀得職位大抵也不會太高, 想統領幾萬人馬是不可能的, 但總歸也算得了些實權,日後也還有晉升的餘地。

於是這晚的宴席上, 夫妻兩個便趁眾人興致正高之時將事情說了, 一眾姨娘與幼弟不大明白外頭的事,自是紛紛道賀,胡大娘子身為裴煜的親生母親雖不免一楞, 但終是沒掃兒子的興, 也笑吟吟地道了喜。

裴燁則與謝氏相視一望, 都沒說什麽,裴燁無聲地給謝氏夾了菜,謝氏抿了口盞中的果酒。

一時之間,廳裏的熱鬧便與裴煜所想的一般無二, 席上除卻幾許不起眼的沈默,就都在向裴燁道賀。

然而這份熱鬧並未維持太久, 除夕宴席散去, 再度過初一與初二, 到了初三, 裴燁就聽說四弟和弟媳又往裴硯那邊去了。

裴煜聽聞消息後頓覺一口郁氣噎在了胸中,卻又說不得什麽。裴硯那邊,一家人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楚赟與郭大娘子對裴燁夫妻也不見外,只當是自家的晚輩一般。

他們到時正值晌午,大家就先一起用了膳。用完膳後楚赟與郭大娘子自去午睡,裴燁這才敢跟裴硯說:“哥,二哥在軍中謀了個差事的事,你知道嗎?”

裴硯一怔:“我不知道。”頓了頓又問,“勵王給的?”

“嗯。”裴燁神情冷淡,“其實這差事倒沒什麽,可二哥這麽跟三哥較勁,我心裏煩得很,大哥說起來也是嘆氣。都是自家兄弟,他怎麽就非得爭個高下呢?”

“算了,管不了他。”裴硯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談論這事,帶著裴燁去了廂房,看小侄女去了。

思瑤如今已快百日,比剛降生時好看了許多,長得白白嫩嫩。裴燁與謝氏還沒有孩子,見小小嬰孩躺在搖籃裏,裴燁又想抱又有點緊張,覺得無從下手,立在搖籃邊不知該怎麽辦。

裴硯本比他晚了幾步進屋,見狀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伸手就把熟睡中的女兒“抄”起來了。

“哥!!”裴燁大驚,生怕他把孩子摔著,下意識地伸手護著。

然而裴硯早已抱孩子抱得手到擒來,小小的嬰孩從搖籃裏挪到他懷裏依舊睡得安穩,只吧唧了兩下嘴巴。

裴硯湊過去給裴燁看:“喏,好好瞧瞧,日後弟妹有了孩子,你也得知道怎麽帶啊。”

“……”裴燁被說得心情有點覆雜,主要是他從未設想過三哥帶孩子什麽樣。

正月十五,裴硯與楚沁帶孩子回家風風光光地過了百日,這樣的宴席,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會給孩子操辦。定國公府門楣雖高,這宴席也沒什麽特殊的地方……直到太子送了賀禮過來。

賀禮一到,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府中大多數人不過跟著一樂,裴煜則當然是氣不順的。

胡大娘子一時心情覆雜,但很快平覆下來,也覺這事件好事。

她這樣的身份,對這種事總歸還是要公私分明。家門一關,她自然希望自己親生的兒子是最有出息的那個,但在家門外,不論哪個兒子得臉,都是光耀定國公府的門楣。

於是,胡大娘子借著這份喜氣,也給裴硯與楚沁多添了賀禮,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待了一整日,裴硯和楚沁直到次日才回去。

又過一天,裴硯如常入了東宮,剛踏進東宮的門,就被太子身邊的宮人請進了毓德殿。

步入毓德殿內殿,四下裏一片安寂,裴硯心知有事,見過禮就安靜地等著,太子擡眸看看他:“坐。”

裴硯頷首落座,太子將一本冊子遞給身邊的宦官,淡聲道:“你且看看,幫孤拿個主意。”

裴硯不明就裏,待得那本冊子被遞到自己手裏,裴硯翻開一看,心裏直打了個激靈:“這麽多?!”

他愕然擡眸,太子冷笑:“勵王的手伸得夠長,德妃也沒閑著,這事若被呈到父皇面前……”

裴硯竭力平靜地緩著氣,後背還是生出一股惡寒。

若這事讓皇帝知曉,勵王或許還能留住一命,畢竟虎毒不食子,但德妃就未見得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當今聖上一顆心全在發妻身上,德妃和淑妃都不過是尚寢局在陛下大婚前送過去教陛下“行事”的宮女,陛下對她們沒什麽情分,只是顧著她們的資歷才賜了四妃的位份,想讓她們安穩度日。

這是一份恩典。是恩典,就得好好接著。如今勵王將手伸進東宮、德妃身上也不幹不凈,只消被捅到皇帝那裏,賜一杯鴆酒要了德妃的命就是敲打勵王最好的辦法。

天家這道門內,從來沒有那麽多溫情。這一點不僅裴硯清楚,就連在父母百般呵護下長大的太子,近來也愈發清楚了。

裴硯強定著心神緩了口氣:“殿下想怎麽辦?”

太子怔怔地望著房梁,聞言驀地笑出一聲:“不知道。”

他說著頓了頓,緩緩又言:“自從這個冊子交到手裏,孤想了兩天兩夜。突然覺得,身在帝王家,果然還是無情最好。”

裴硯目光微凜,打量著太子,不明其意。

太子緩了口氣:“倘若真的無情,孤就可以與勵王兵戈相向,為了這個位子爭得你死我亡。”

“可如今,孤卻忘不掉,兒時勵王與孤也曾兄友弟恭。夏日裏一起跑馬,冬日裏一起打雪仗。就連德妃……”他幽幽一喟,“現如今,她是盯上母後的位子了。可你知道麽,孤三歲時曾有一場大病,那時母後正陪伴父皇在泰山封禪,是德妃不眠不休地守著孤,把孤從閻王殿前拉了回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孤固然知道,此時若斬草除根,便可一勞永逸。可這些舊事,孤忘不了。”

“有那麽一閃念,孤甚至在想,若霍棲沒了就好了。若他沒了,我們都會難過,可那樣,孤或許就可以對勵王不再留情面,或許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想,這一切俱是善惡有報,俱是為了給霍棲報仇。”

他說著,自嘲地笑了聲,語氣裏透著深深的無力。

裴硯覺察到他的無力,卻幫不上什麽忙,沈吟了半晌,只說:“那……殿下或許可以想想,陛下想看到什麽?”

太子抿笑,目光落在他面上,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反問:“你覺得,父皇想看到什麽?”

太子這般一問,裴硯倏爾恍悟。

不同於先前霍棲之事,此事牽涉甚廣,甚至直接關乎德妃與勵王的生死,皇帝的心思也不是那麽好摸的。

若依先前的事想,皇帝在歷練太子,自然會想看到他狠心。可想看到他狠心,未見得等同於想看到他對勵王趕盡殺絕。

就像太子說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如今與勵王已勢同水火,卻也還記得兒時的情誼,皇帝身為他們的父親,恐怕也並不想看勵王被逼到絕境。

裴硯穩住心神,又問:“那請問殿下,這其中牽涉的宮人,殿下打算怎麽辦?”

太子坦然道:“拿定主意之前只得先穩住他們,以免打草驚蛇。但孤自會想辦法將他們調去無關緊要的位置上,母後那邊也已心中有數。”

“既是如此,臣倒覺得個中決斷也不必急於一時。”裴硯道。

這是大事。這麽大的事,沒有能靠兩個人聊幾句就定下來的。

太子笑笑:“這孤也知道,只是先知會你一聲,你回去幫孤想一想。”

“諾。”裴硯心裏記下了這事,一邊知道不急一時,一邊卻也明白此事不宜聲張,最終大概還是只能他們自己拿主意,最多請教請教太傅。

是以這晚回家後,楚沁一眼就看出裴硯愁眉苦臉的。而且還明擺著在想事,她不想擾了他的思路,也就沒急於追問。

結果他這沈思的狀態就一直維持到了上床睡覺,楚沁眼看他人都躺下半天了,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幔帳頂子,終於再也憋不住好奇,鉆進了他被子裏:“裴硯!”

“嗯?”裴硯回過神,她抱住他的胳膊,眼巴巴地望著他:“怎麽了?從一回來就跟丟了魂似的,有什麽事你跟我說說,我給你搗搗亂呀!”

裴硯嗤地笑了聲,知曉自己讓她擔心了,便調整了下情緒,翻身將她抱住:“這事很大,你只當聽個故事,可別跟別人說。”

楚沁道:“放心,我聽完就當忘了。”

裴硯點點頭,就一邊思索一邊與她說起了太子今日提及的事,楚沁聽得一楞一楞的,聽到一半就忍不住拽著他的領口問:“我怎麽聽說,德妃娘娘最是恭謹守禮,最沒野心,為著勵王不恭敬的事,還與勵王大怒過幾次?”

“是啊,滿朝文武都當她是那樣。”裴硯苦笑,“現下看來,不過是做戲給旁人看的。”

“哦……”楚沁遲鈍地點點頭。接著就聽他一聲嘆息,說起了太子無奈之下甚至設想過,若霍棲沒了,或許這些事反倒便好辦了。他便可以直接狠下心將事情捅出去,不再顧念舊情。

她聽到此處,心弦陡然一栗:“殿下這麽說?!”

“……只是說說而已。”裴硯只道她緊張,壓音笑了笑,“不會真推霍棲去送死的。”

“這我知道……”楚沁一邊應話,一邊腦子裏都木了。

上輩子霍棲死了的事,她本不知道,是憑著花痕和兩個孩子才推測出來的。可更大的事情,她總歸聽說過。

所以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德妃死得很突然。宮裏的說法是“因病暴斃”,但坊間卻有過許多傳聞。

許多人都說,德妃是在後宮傾軋中輸了,所以丟了性命。皇帝為了保住面子,才說她是因病而亡。

這些傳聞子虛烏有,傳著傳著就過去了。可仔細回想,傳言之所以會掀起也並非毫無緣由,其中最讓人生疑的一點就是,德妃實在走得太快了。

一般來說,宮中若有人重病,都會先有些風聲傳出來。哪怕是急病,在病故的消息傳來之前也總要有幾個時辰的經過。

可德妃卻死得毫無征兆,消息傳出來的時候直接就是死訊,很難不讓人多心。

作者有話說:

完結卡文殺我,是不是所有作者都逃不開這個詛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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