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像灰暗了，柳向晚盡管剛剛釋放過，卻又空虛起來。這種空虛，和欲。望無關。他想如而，非常非常想。

在重慶的時候，只要有空，他就老往如而學校跑，帶她去吃好吃的，去買漂亮的衣服，盡可能地對她好，每天只想著一件事，我要怎麽哄她高興。

直到前天，他送如而回學校時，她轉身一剎那，他忽然拉住她想就這麽吻下去，他才發現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還好，他反應快，面對她驚異的表情，他趕緊比劃著告訴她：“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落我車裏。”她沒懷疑他的動機，趕緊檢查檢查，告訴他，沒有。

他趕緊請假回南京了。

他不能做那種事，他要看著美好的如而，嫁一個比他好百倍的男人。

自虐啊，柳少。

☆☆☆

沒人知道柳向晚怎麽學會手語的。

柳向晚調去重慶的時候就成天想，我要怎麽接近如而，怎麽跟她溝通。想到了，就是去學手語。

一方面，自己報了個手語培訓班，天天學，天天練。團裏搞活動，他還幫戰士們排練了一個唱歌加手語的節目《說句心裏話》。另一方面，跟著如而學，拿個本子記，認認真真地說，我們團要弄一個手語興趣小組，我得帶頭學，而且要學得比底下戰士們都好，才能讓他們服氣。

如而可善良，二話不說自然得同意，還問，你有基礎沒有，你會哪些。

你猜，柳向晚當下比劃了一個啥？

對不起。

如而噗嗤笑了，眼兒彎彎。

如而你別笑，那可是人家柳向晚最最想跟你說的話。他得知佘檀舟找到你了，人精如他，高興得幾乎傻了，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向晚哥哥，你半天不回答，他又耐心問了你好幾遍，卻，發現你聽不見了。

這雖然比被賣到山裏當暴力男的老婆要好得多，卻還是讓我們柳少的心跟錐子紮一樣疼。

據說如而是被人販子弄成這樣的，不知道是打的，還是亂餵抗生素，去醫院檢查的結果是，耳膜完整，腦部ct顯示，有血塊，具體原因，還要詳細檢查。為了不影響學業，佘謹行說，等輕舟畢業了，再詳細檢查，如果能治好，務必去治。

問如而，你是怎麽到了紹興的？你的鎖呢？如而說，早都忘記了，只記得小時候經常頭疼。柳向晚忽然想起上次去貴州找輕舟時，找著的“假輕舟”藝妮，她說當時有個小女孩被打傻了，半路就給扔掉了，那個小女孩，會不會就是如而。

那時起，柳少暗自下決心了，少幹混蛋事，我得補償她，對她負責。

說幹就幹。當柳向晚第一次去如而學校找她時，一路上多少女生看楞了，哪來這麽一位軍裝帥哥！

柳向晚，從來帥得張揚。

找到如而的手機號，發了個短信給她：如而。你好。你哥托我帶了點東西給你。麻煩你下來拿一下。柳向晚。

如而下去了，雙方都不知道怎麽交流，只好用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打上去，卻就這樣，熟識了。

寵。柳向晚對如而，極致的寵，從來沒有在任何女人身上花過這麽多心思，還這麽無怨無悔，不求回報。

你不喜歡煙味，我戒；你不喜歡酒味，我戒；你不喜歡什麽，我都不沾了。只要，只要你別討厭我就行。

柳向晚不敢說，當年是我故意使壞，把你弄丟的，現在只恨不得當牛做馬，伺候你一輩子。可如而又是那樣的懂事，你寵她，她不驕，不蹬鼻子上臉，發現向晚軍裝扣子掉了，還給他縫，順帶著把所有扣子都縫了一遍。她不知道，柳向晚看著她低頭縫扣子的模樣啊，心都要化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居然憋出一招，你有掉扣子的衣服麽，我來縫！差點沒把如而給笑死。

如而並非不能出聲，笑起來，臉蛋兒白裏透紅，嗓音清醇，柳向晚跟她說，“你要是能說話多好，叫我一句‘向晚’——真是，死了也值。”

柳少說者無心，如而聽者卻有意。

以往混蛋得要命的柳少，多少次喝得興起，第二天醒來連身邊的美女是哪位都不記得的柳少，居然至始至終沒敢多碰如而一下，連過馬路也只是小心地拉著人家的袖子，就怕唐突了她。他甚至不再出入那些能讓他幹混蛋事的場所，整天就像一個清心寡欲的修道士，要不，乖乖呆著學手語，看教程視頻，要不，出去打打臺球，跑跑步。

究竟是怎樣一種力量，能讓混蛋柳少，變成一個良民。

當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以為他變好了？

那得看對誰。

你要是以為他現在變成了一個恭謙禮讓並且集中華傳統美德於一身的主兒，就大錯特錯，不信，你試試？

還有人真敢試了，雖然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那天，柳向晚正帶著如而逛街玩兒呢。

如而聽不見，卻幾愛熱鬧，卻不常上街，現在好了，有人帶她去逛，她可高興。

回學校的時候，她捧著份紅油抄手，吃得幾香撒，嘴唇都辣紅了，還吃。柳向晚尋思著，給她買礦泉水喝，旁邊正好一個小超市，但吃東西的不讓進。他就讓她在一眼望出來就能看見的位置站著，千叮嚀萬囑咐，你就站這兒，一厘米不許移動。

如而向來乖巧，很認真地點頭。

柳向晚還是不放心，一步三回頭，隨時準備沖出去。好在，她真的就站那兒。你還別說，那遺世獨立的樣子，唇又是那樣的紅，多少人走過了，還要回頭看，喲，美女啊，那吃相多可愛。

向晚外套搭手臂上，v領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那樣的隨意普通，卻，穿出一種懾人的魅力。他拿了兩瓶水，遞過去一百，收銀小姐看他出奇的英俊，就慢慢找錢，多看幾眼也好。

也就在這時，如也身後一輛豐田凱美瑞正好要開上來，她聽不見，人家按了好幾下的喇叭，她還站著，一動不動。車主是個精瘦的男的，心想這女的有病吧，瓜西西（傻子），我按幾下喇叭了故意不讓，還在那吃抄手，日！

瘦男子昨晚麻將輸了不少錢，火氣大，下來走近了指著如而就大吼，“批婆娘，讓讓你會死撒！還不讓？老子拿丫兒剁死你！”

如而哪裏聽得見，還吃抄手呢，旁若無人。瘦男子氣了，推了她一下，抄手都灑了，這時如而才看過來，就被那男的劈頭蓋臉一頓罵。那一溜兒重慶話說的，劈裏啪啦不帶停的。

柳少正等人找錢呢，習慣性地往外一瞥，不得了。

倒退個三五年，柳少見了這情景，絕對二話不說扔了手頭一切東西再操起一切能幹架的東西就上去開人瓢兒，今天，倒真能沈得住氣。又拿了包中華煙，跟收銀小姐說一句，不用找了。就拎著兩瓶水，走出去。

瘦男子還在罵，柳少過去，把如而護到自己身後，瘦男子上手推了一下向晚的肩膀，有意挑釁！向晚沒發作，淡淡遞出一根煙，“您見諒，她聽力不好。”

忍氣吞聲！柳少，您受累。

“聾子也不看好了！”瘦男子罵罵咧咧，煙扔地上，上車。

柳向晚的目光輕掃過那人的車牌，記住了。

和顏悅色，旋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如而，你喝。

她卻抹一把眼淚，默默接過。

如而見柳向晚跟人嘰裏呱啦說話，她也想聽聽，這男人的聲音是什麽樣的，她也想跟其他女孩一樣，跟他說話，而不是這樣比劃來比劃去。

柳向晚喜歡如而，然而未必能想到，如而，也喜歡他。

如而也很自律，她有點自卑，見柳向晚如此英俊，人又體貼，自然不敢多表示，默默，藏下了自己的心事，她覺得向晚這般好，配得上更好的女孩。

柳少見了如而眼中的淚，心跟刀子捅似的疼，第一次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抹去了她的淚。這種行為，已然是鼓起萬般勇氣了。

他開車送她回學校，安慰她，別往心裏去，有些人腦子被門擠過，都怪我。

如而忍不住笑，搖搖頭，卻又點點頭。少女帶淚的笑顏，柳向晚心頭一熱，搖搖手，你快回宿舍吧。

看著她走遠，拐個彎，上樓去了，向晚這才轉身。

僅僅是轉身之間，邪性，沖上來了。

人說虎落平陽被犬欺，我這還沒落呢，真是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中國足球。

拿出手機，按下碼。你以為柳少在重慶就幹不成事了？這位爺空降成都軍區，多少人眼睛盯著呢，他到底來幹嘛，跟他爹有什麽關系，是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新動向。

嘿嘿哈哈寒暄了幾句，原形畢露，報了個車牌號，“拖37100裝甲營裏來，第二天麻煩再給拖回去。”

安排結束後，柳向晚將手機往兜裏一揣，您就看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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