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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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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吏部尚書, 現平州縣令周吉安在平州碼頭當場擒獲一隊偽裝成商隊入境的北狄武士,又在港口查獲了整整兩船的兵器!

士兵們打開木箱,掀開稻草之後, 碼頭上所有的人都見到了木箱中閃爍著的鋼鐵寒光,那是唯有利刃才能擁有的光與寒。

私運兵器至大周邊境, 又有偽裝成商隊的北狄人在此接應,這樁樁件件究竟意味著什麽, 哪怕是街邊稚兒都能明白!

如今距離當年北狄大舉進犯,屠城殺人也不過將將過去了六年而已。城墻上的血跡還未褪去, 戰死將士的家人還未從喪子之痛中走出, 身歷那場慘事的百姓們至今仍被夢魘所纏。

傷痛未去, 竟已有人為了私利,向北狄私販兵器!令人最無法接受的是, 那些揮向北境子民的屠刀,竟然是大周人自己親手遞出去的!

人贓並獲的那一日碼頭上就鬧將開來, 後來更是民憤民怨, 成鼎沸之勢,如同烈火燎原一般,一路從北境燒到了長安, 燒到了朝堂之上,榮景帝的眼皮子底下。

上朝時,榮景帝勃然大怒,將朝臣們逐一發作了一遍, 最後派出了刑部尚書, 親自帶人去北境查清事實, 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剛剛成為刑部尚書的王放:“……臣領旨。”

“看來今日王兄沒有時間與我們廝混了。”進入包廂, 崔朝遠四下一看, 只看到王繡鳶與謝嫻霏一左一右坐在桌案兩側,笑著說道。

“他如今在家中整理行裝呢。”王繡鳶說:“聽說北境冬日裏極冷,他正滿世界找繡娘趕制棉衣冬靴呢。”

“剛剛新官上任就被派遣了這麽個活計,想來王兄頗為哭笑不得吧。”崔朝遠問。

“他如今八成在跟阿娘感嘆自己黴運吧。”王繡鳶說。

大理寺少卿沒做幾年,其中半數時間都在南境日以繼夜地辛勞,發量日漸稀疏。好不容易回來了,寺卿大人前腳對他說子賢辛苦,後腳就把他踢去了刑部。在刑部呆了半年不到,上官就犯事兒被貶,他因大理寺卿大人舉薦被破格提拔上去,如今連新的官服還沒趕制出來,又要在秋日裏北上寒地……

“你別說,如今看來王兄還真有些奇怪的運道在身上的。”崔朝遠壞笑著說。

“哈。”王繡鳶放下茶杯,突然笑出了聲,神情間頗有些幸災樂禍,“他只道他一升為刑部尚書就要被派去北境查案,卻不曾想過,事情說不定是反過來的。”

這話說完,包廂內靜了靜,謝崔王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是一笑。

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王繡鳶的意思。阿璃會讓這件事落在刑部頭上,不就是因為如今的刑部尚書是他們的查案小能手,王子賢嗎?

“說起來……”崔朝遠湊近王繡鳶,壓低聲音誇讚說:“這次寫得著實不錯,蕩人心腑。”

“你看出來了?”王繡鳶驚奇道。

“你的筆風我還是能認出來的。”崔朝遠擠眉弄眼。

不知為何,王繡鳶心裏有些高興,看到崔朝遠對自己笑,又有點兒不好意思,於是回誇道:“你也很厲害啊,短短數日,就將那個‘私生女’的消息傳遍各府邸後宅。”

“過獎過獎,遠不如你之所為。”

“謬讚謬讚,還是阿遠厲害。”

謝嫻霏:“……”要不是懶得動,我就給你們騰地方了。

謝嫻霏輕咳一聲,阻止兩人繼續互相吹捧下去,開口問道:“修逸仍舊不肯出府嗎?”

聽到謝嫻霏問起呂修逸,兩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崔朝遠搖搖頭,道:“仍是終日在府上借酒澆愁,誰都不見。”

“他是真心傾慕嫣……楊硯姑娘。”王繡鳶皺眉道:“只是他縱使把自己喝死又能有什麽用處?”

“情至深處,總有些事情難以自控。”崔朝遠嘆息,又問:“那日我跟阿鳶先帶呂修逸離開,獨你留到最後,阿霏你可知……楊姑娘吞下的證據是什麽?”

謝嫻霏閉上眼睛,輕聲道:“那是……一份名單。”一份與顯國公勾結的南境官員的名單。

就在王放帶人離開長安北上查案的時候,有一人日以繼夜從江南騎馬而來,他一身布衣縞素,雙目通紅,眼下還有一顆淚痣,看其樣貌,還是個朗朗少年。

他進了長安城,一路疾馳,未有半刻停歇,直接來到了朝堂之外,敲響了登聞鼓。

幾日之後,朝會之上,楊禦史出列,向榮景帝奏稟道:

“啟奏陛下,日前有人敲了登聞鼓,上訴鳴冤。”

“這種事情,禦史臺酌情處理便好。”榮景帝仍舊為北境之事頭疼,聞言,隨口說道。

楊恭儉卻並未順著皇帝的意思退下,反而繼續開口道:“此事臣不敢擅專。”

“嗯?”榮景帝擡起眼皮,向楊禦史看去。

“一則,這鳴冤之人身份特殊,他是現如今江南漕運第一大幫的幫主,令狐翡。”

顯國公聞言一怔,一雙利目看向楊禦史。

“二則,這個令狐翡手持公主殿下令信,言說有公主殿下的許諾。”

朝臣們聽了,紛紛朝前面的蕭璃看過去。

“哦,是有這麽回事兒。”蕭璃不慌不忙地道:“前些日子本宮與霍將軍祭拜故人,卻遇宵小偷襲,幸而得這個令狐小哥相助。”蕭璃一笑,說:“本宮嘛,素來恩仇必報。楊禦史,本宮確實許諾過他,若不違法度,自會相幫。他既然告到了您那裏,那便勞煩楊大人幫本宮還了這個人情。”

群臣:讓人家楊禦史替您公主殿下還人情,也著實是有些不要臉了。

楊禦史果然被蕭璃這話氣得夠嗆,不過好在他還記得正事。既然蕭璃已然解釋,他便繼續對榮景帝道:“第三,令狐翡所狀告之事,涉及到二十多名官員。”

群臣嘩然,不過這還不算,楊禦史繼續道:“事涉之人,下至別駕縣令,上至……刺史都護。”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朝堂上寂靜了片刻,然後瞬間聲音嘈雜了起來。

都護刺史別駕縣令都有牽扯,這到底是什麽大案?

榮景帝直起身子,雙目微瞇,聲音沈了下來,問:“你確定他所言非虛?所狀所告非編造杜撰嗎?”

“陛下!”楊禦史跪下,說:“六年前,令狐翡一家遭遇滅門之災,因其當時在長安外祖家探親,這才逃過一劫。其父令狐允,便是當時掌管江南漕運的副幫主,統領調度南北水運。便是這麽個大幫的副幫主,卻於某日夜晚全府上下慘遭屠戮,無一活口!近年來令狐翡追查當年滅門之事,偶然間查到了其父令狐允被人滅口的原因。”

“哦?是何原因?”大殿上無人出聲,蕭璃便好心開口,問道。

“令狐允被人滅口,便是因為他查到了當時有人借漕運船幫的南北航線,偷運貨物,走私禁品。其中涉事官員,有嶺南,江南及至河北道官員共計二十八人!”

因著北境的事,如今偷運貨物與走私禁品這幾字都相當的戳人神經,榮景帝心中湧現出不詳的預感,開口問:“他們走私的什麽貨品?”甚至不惜為此滅人滿門。

“陛下……這正是臣不敢擅專的第四個原因。”楊恭儉跪在地上,俯首,大聲道:“他們借由船幫,自南向北偷運的,正是鋼鐵兵刃!據令狐翡所呈證據來看,至令狐允身亡,此事已進行了近兩年!”

“什麽?!”榮景帝一掌拍在禦案上,震聲道。

整個朝堂也如炸開的油鍋,吵吵嚷嚷。

顯國公眼前一黑,只覺一口血自下而上湧至了喉尖,叫他險些站立不住。蕭傑同樣,面黑如鐵。

“老齊他們明明早就查到了私礦所在位置,為何你不想辦法上稟陛下,反而要用這樣迂回的方式?”前一天夜裏,霍畢半夜摸到蕭璃的公主府上,問出心中疑惑。

“迂回?”夜已深了,蕭璃卻還未睡下,她放下手中的公文,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搖著頭,說:“不,不是迂回,是織網。”說完,又反問道:“你以為我做了這麽多,只是為了顯國公嗎?”

“那不然呢?”

“你該知道,我真正想要網住的,其實是禦座上的那個人啊。”蕭璃笑了笑,站起身,撥了撥燈芯,說:“我費盡心思,一步步牽著,引他走入彀中,為的便是那日到來之時,要他騎虎難下,要他進退維谷。”

蕭璃盯著跳動的燈火,一字一句說:“要他,不得不親自下旨還楊家清白。”

霍畢盯著蕭璃,沒有說話。

“我這個皇伯伯啊,最善掩耳盜鈴與自欺欺人。當年那般雷霆手段處置了楊家,不如說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那時急於剪除兄長的羽翼,遇上個不算高明的陷阱,就興高采烈地跳進去了。”蕭璃笑了,只是笑容帶著徹骨的涼意,“此時若是先提及南境鐵礦,他定第一時間想到楊家,心存戒備,也給顯國公可乘之機。畢竟,若是當真查出了楊氏冤枉……楊氏冤案事小,事大的是到時候,他就再也無法欺騙自己,說自己沒有逼死自己的嫡長子,繼承人了。”

蕭璃更怕到時候顯國公察覺到榮景帝的心思,借由他這番心思草草結案了事,將一切掩蓋。與其走到那般境地,不如她先費些心神,捆上北境,將此事搞他一個沸反盈天,到時候南境北境俱是民怨沸騰,這時牽扯出楊氏冤案……那麽他還能繼續自欺欺人,把頭埋進沙土堆裏面,不去看事情的真相嗎?

即便他願意,朝臣,百姓,天下也不會願意,會逼著他徹查該徹查的,處置該處置的。

而她,只要看著就好。

作者有話說:

差不多就是說,餵你吃塊糖,吃著吃著發現糖裏面包著的是屎,但又能怎麽辦呢,現在也吐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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