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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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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什麽, 就做什麽嗎?”人來人往之中,範燁自語。

他不知為何就想到了他們在劍南道時的事。

那時是他們剛剛剿了第一個匪寨,蕭璃命吳別駕送了折子去三法司, 請求審核匪首的極刑之判。按照周律,極刑都需三法司核對無誤後方可執行。那之後大理寺派了王放來黎州核對情況, 核對之後繼續等三法司的準令。

蕭璃恨極了那個□□了阿芫姑娘的匪首,故而時時去黎州府衙問詢, 可否收到三法司的回執。

“你為何如此關註此事?”那時範燁問她。

“既說了要去親自觀刑,自然要說到做到。”蕭璃道:“且他不死, 阿芫心魔難除。”

“既然如此, 當初在山上時, 殿下就應該一劍殺了他。”

“當時留他性命,是為問阿芫下落。”

“可那之後呢?殿下有大把機會一劍刺死他, 左右他本就該死,不是嗎?”

“他是該死, 卻當由律法判他死, 而不是被我因私怨所殺。”蕭璃看向範燁,道。

範燁不解其意,面露疑惑。

“阿兄曾跟我說過, 如你我這般地位之人,因著位高權重,便更加不能行差踏錯。”

範燁知道蕭璃口中的‘阿兄’指的是太子蕭煦,故而頗有些不以為然。蕭煦身為太子, 自然不能行差踏錯, 要時時謹慎, 免得被人抓到了把柄。

似乎是看出了範燁的不以為然, 蕭璃笑了笑, 繼續說:“阿兄說,君子當存敬畏,守底線。我今日因私怨殺一人,明日是否就會因私怨而殺十人,百人,千人,萬人?況且,要怎麽判斷一人是否該死呢?以我心中準繩嗎?今日他無惡不作,我認為他該殺,將他殺了。明日有人惹我不快,是否該殺?後日有人阻我坦途,又是否該殺?”

“殿下,那不過是一個窮兇極惡之徒罷了。”範燁覺得蕭璃想得實在太多。

“可我也要守我的底線,前路漫漫,道阻且長,我不想一步步變得面目全非,有朝一日自己也不認得自己了。”

範燁走後,蕭璃又獨自在園子中站了許久,久到裴晏已經寫完所有的信件,並安排人送了出去。久到那些從長安而來的侍衛已從洪州抵達了吉州,又被裴晏派往虔州。

裴晏走出書房,見霍畢蹲在書叁旁邊,正拿胳膊肘拐書叁。

“你是不是進去叫一下你家公主?”

書叁往旁邊挪了挪,說:“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說完,跟一旁的梅期一起剝花生吃。

“那你就由著你家公主在裏面傷心?”

書叁瞪大眼睛,就連梅期也一起看了過來。

“你怎的就知道殿下是傷心了?”

是啊,他為什麽覺得蕭璃傷心了?霍畢忍不住又往蕭璃那看去,怎麽看怎麽覺得有絲絲蕭瑟之感。

範燁人真的不壞,這兩年同行同止,即便未成莫逆之交,可同袍之情還是有的。範燁走時那失魂落魄的模樣,霍畢看著都覺得有些不忍。

但他也不能說蕭璃做錯了,立場不同,若註定背道而馳,不如一早說開,也免得範燁泥足深陷。霍畢摸著下巴,也不曉得能怎麽安慰一下蕭璃。

這邊霍畢和書叁還在爭論要不要去叫蕭璃,那邊蕭璃已自己走了出來,板著臉。

這已經是霍畢第二次親眼見著蕭璃往人家一往情深少年郎心上戳刀子了,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現在心緒不佳,有了上次的經驗,霍畢這次學乖,堅決不開口招人煩,等著書叁或者裴晏先開口。

結果,倒是蕭璃先開了口——

“範燁去過洪州後心境有變,看起來格外在意江南水患之事。趙念該是逃不脫幹系,此間事很可能牽扯到顯國公,你們註意謹慎行事。”

“嘶——”裴晏和章臨還沒有反應,霍畢倒是先倒吸了一口氣。

“你又怎麽了?”蕭璃皺著眉頭問。

“你自己在那杵了那麽長時間,就在想這個?”霍畢驚得語調都有點兒起飛。

自然不止這個,但這話不必說給霍畢知道。

“霍大將軍,你那是什麽表情?”

“是我佩服的表情。”霍畢誠懇道:“論郎心如鐵,誰能及得上我們長樂公主殿下?”

“彼此彼此,論鬼祟偷聽,誰能比得上我們霍大將軍?”蕭璃回敬:“霍將軍,在北境沒少扒別人家墻頭吧?”

“你什麽……我才不……誰扒墻頭了!”霍畢被蕭璃一句話氣得語無倫次,話都說不清楚。

“我在北境時意氣風流,是萬千女子的夢中情郎好嗎?跟本不需要扒人墻頭!”

“唔,是我想錯了,你少時定是個人憎狗嫌的樣子,老將軍說不定天天揍你,叫你沒機會去討人嫌棄。”

霍畢:“……”他好想問她怎麽知道阿爹天天揍他……但這裏還有裴晏和章臨兩個外人,問出來太有失顏面,於是霍畢強行忍住沒有問。

成功打壓了霍畢的氣焰,蕭璃暫時放過了他,開始說正事。

“章大人,你對洪州刺史趙念的夫人可有了解?”

“這……”章臨語塞,“旁人的夫人,章某怎麽了解?江南道誰都知道趙念是顯國公乘龍快婿,對他自然要敬著三分。”

“僅是如此?”

“說來慚愧。因著下官兩年前那一番話,江南道的官員著實不太待見下官……”換句話說,別人不帶他玩,他也不知道趙念究竟地位如何。

僅以一個不受待見的下州別駕之身就查到了這許多事情……章臨倒也有可取之處。

蕭璃回想著他所記錄的江南水系這幾年來的大小事故,心中如是想。

“裴大人呢?可對範氏有所了解?”

裴晏搖頭,問:“殿下為何要特別問起範氏?”

霍畢倒是有些摸清楚了蕭璃的心思,跟著說道:“範燁與我們同行兩年一直相安無事,這不過就是去了洪州一趟,就有如此大的變化……”說到這兒,霍畢試探問道:“阿璃你是覺得範燁這些變化,皆因其姐?”

蕭璃點頭。她大庭廣眾之下抽了趙念一鞭子,範燁也不過是有些惱,她不認為趙念對範燁會有很大的影響。不是趙念,那自然就是他口中的‘阿姐’了。

裴晏了然,然後道:“趙念於洪州為我設宴時曾有過一面之緣,並未察覺有任何同不尋常。”

蕭璃還在腦中回想著範燁的每一句話,聞言未多思考,一時口快道:“顯國公只有那一女吧,我記得從前她給你送過荷包來著?”

裴晏楞住。

霍畢和章臨聞言,齊齊扭頭朝裴晏看去,眼中是尚未藏好的好奇。就連更遠處候著的書叁和梅期都跟著一起看了過來。

“我……我並不記得有此事。”即便是被追殺時依然可保持淡定的裴晏此刻破天荒的露出些遲疑的神色。他認真回想了一下,道:“應當沒有……吧?”還是不確定。

“嘖嘖嘖,裴大人別是收到過太多帕子荷包,所以才記不得吧?”霍畢摸著下巴,嘿嘿一笑,問。

裴晏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

章臨見霍畢跟著蕭璃一起打趣裴晏,當即為裴晏說話,大聲道:“裴大人才子風流,潘郎不如,受女子傾慕,也是自然!別說帕子荷包,我相信裴大人連沾著口脂的花箋都收到過!”

印著口脂的花箋,那是平康坊的名妓才能送出的物件兒。這自大周立朝以來,從不少才子名妓的佳話。長安的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也向來以收到那樣的花箋為榮。

裴晏:“……”

“厲害呀,老裴!”霍畢猛地用力拍了拍裴晏的胳膊,給了他一個男人間都懂的眼神。

裴晏:“……”

躲開霍畢拍來的熊掌,裴晏板著臉對章臨說:“裴某從不狎妓,也不曾收到過什麽花箋。”又轉頭對霍畢說:“不及霍將軍,當不得萬千女子的夢中情郎。”

最後,對在一旁看笑話的蕭璃正色道:“少時出行時車馬上出現的荷包手帕,皆有專人銷毀處理,裴某不曾留意過。至於入朝之後……”

入朝之後,裴晏步步高升,威勢愈盛,也愈發地讓人高攀不起,那些朝他投擲的帕子荷包,反倒少了。

行吧。

蕭璃嘆了口氣,既然沒人了解,她只得將心中那一絲不知緣由的古怪放在一邊,先議別的事了。

洪州

範燁牽著馬出現在刺史府大門前時,已是第二日夕陽西下之時了。他擡頭望去,見阿姐站在大門裏,溫柔地看著自己,仿佛是特地等在這裏,等他歸家一樣。

“阿姐。”範燁低低喊了一聲。

“怎得這般沮喪模樣?”範煙伸手幫範燁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然後問道:“公主殿下怎麽說?”

“阿璃她,她說貢水一帶水患許是會加劇,她既遇上了,自然要幫忙。”

範煙的手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道:“怎麽?不去追擊張彪了?”

“她派了徐都尉繼續搜查,其餘大部分的人手都會留在吉州。”

“噢?哪怕此地已有裴大人奉旨賑災,她還要留在此處?”

“她似是並不信任江南官員和裴晏。”

範燁的頭發齊整了些,範煙將手收回,自語道:“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範燁看著範煙,突然道:“阿姐,我從未跟你提過我們所追擊的山賊姓甚名誰,你為何會知道……他叫張彪?”

範煙挑了挑眉,正要開口,這時一人騎著馬疾馳而來——

“夫人,連日暴雨不停,虔州潰壩,多處坍塌!”

作者有話說:

章臨:收到荷包手帕算什麽?就算是千金難求的名妓花箋我們裴大人都能收到!

裴晏:沒救了,殿下把他貶去伊州當縣令吧。

在機場生死時速碼完更新,想在上飛機之前更出來,結果飛機晚點了……

北京時間周五--周一要去科羅拉多爬山,取決於疲勞程度,估計這幾天更新只能隨緣。日均18公裏不負重,我大約能更出來一兩章?

科羅拉多,是滄海的夢中情地了,爬山,滑雪,山地車,背包,簡直戶外愛好者的天堂。除了海拔有點兒高,太過幹燥以外幾乎沒有缺點。科州的雪場有我見過最好的香檳雪嗚嗚嗚嗚嗚,別的地方根本沒法比,但是運氣不好,去了那麽多次只遇到過一次香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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