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滿場皆靜，阿波羅和埃斯特裏亞停滯了動作，微張著嘴看她，躺椅上的老人陡然睜開雙目，隱藏在滿臉褶皺中的眸子綻放精光。

“哈哈哈！真是厲害的小姑娘！”從外面，傳來一陣朗笑，一名白衣的男子快步走進房門。

他身穿白色的長袍，飄逸的袍子長直遮蓋住腳背，全身裹在數層亞麻布料裏，密密實實的具有一絲禁欲的色彩。相比於他的族人，男子個子也極為高大，膚色較為白皙，飽滿的前額顯示出他頗具智慧，深眼窩裏的一對清明的眼眸裏透著光芒，那是一種仿佛充滿悲憫的洞察之色，又像是飽覽世事之後的通達。

“科俄斯，您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刁難過了吧？”

阿爾立刻認出了此人，他在自己的記憶裏有著一把絡腮胡子，眼下看著這張可以說是清秀的臉龐，一時有些不適應。

“是的，自從你提出那個問題之後。”老人家咧嘴笑道。

這時候，埃斯特裏亞嬌嗔地跺了跺腳，扭身走上前，把小手交到男子伸出的大掌上，似喜似嗔地橫了他一眼：“你怎麽來啦。”

“來見見我的外甥和外甥女。”清潤的嗓音令人一聽便心生好感，帶著溫雅和煦的笑容，普羅米修斯朝她看過來。

後來此人被雅典娜出賣，最終受盡酷刑，那時她只覺得這是奧林帕斯的敵人而冷眼旁觀。

前世她與泰坦諸神幾乎毫無交集，且從曾見過自己的外公。此行前來，收獲巨豐，太多事情已經改變了。那麽這個人的命運，是否也可以有所不同？

“舅舅。”“姨夫！”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喊道。

“機靈鬼！”他們的小姨喜滋滋地轉身去拿酒過來招待客人，倒酒的時候邊沖阿波羅瞪眼吐舌頭做鬼臉。男孩接過酒杯時，與她嬉笑打鬧，一旁的阿爾低下頭，斂起眼中黯然之色。

埃斯特裏亞與普羅米修斯之間有婚約？她上輩子也沒有聽說過。

那也許是因為過去她很少關心泰坦神的緣故，但更重要的因素是，前世小姨的犧牲使兩人後來永遠訣別了吧。

普羅米修斯坐下來之後，埃斯特裏亞坐去他腿上，懸空的腳一踢一踢的，樣子嬌俏可人，她倚在看上去二十八九歲的溫潤男子懷中，兩人重疊的剪影在窗外的深邃星空的映照下，顯得如此溫馨和諧。

不安分！姨

夫大人邊無奈地笑著拍拍她的背，示意她邊動來動去覺得搗亂，一邊向兩人講述往事。

與阿爾一樣，他也曾問出類似的問題：“您能夠把您的小女兒嫁與我嗎？”不能不說這非常狡猾。

如果是肯定的回答，他就夢想成真了。萬一是否定，相當於他沒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根據規則他必須替自己做到一件事情，屆時他仍然能如願娶到佳人。

向智慧之神直接提要求，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從沒有人有如此大膽。當然這與問題本身的關系也很大，因為智慧之神並不是許願之神，他只能提出建議。

而阿爾與普羅米修斯的問題，他自己恰好就能解決罷了。

一份羊皮卷送到她手上，上面應當是寫有解決現任太陽神赫利烏斯的辦法，卻被伸過來的一只手捏住了手腕。

阿波羅搖搖頭笑道：“不用。”

他知道妹妹先拜訪外公是想獲得來自泰坦族人的協助，兵不血刃地助他登上太陽神之位，但是他有著自己的想法。

“話說回來，我也想挑戰一下，外公的智力問答。”少年偏轉腦袋看向老人家，卷曲的發絲在空中劃過半圈，晃出一片燦然金光。

科俄斯“謔謔”笑著，他的小女兒盡責的例行問道：“先回答還是先提問？”

阿波羅毫不猶豫：“提問！”早在旁聽阿爾與外公一問一答時，他就心癢難耐，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我只有一個問題。”果然。阿爾翻了個白眼，埃斯特裏亞眼中浮現擔憂，普羅米修斯一臉微笑不變，心道這對兄妹委實有趣，行事截然相反，一個沖動而略顯激進，另一個卻謹慎而冷靜自持。

像是分毫不覺浪費了兩次問詢智慧之神的機會有多麽暴殄天物似的，阿波羅徑自問道：“你能回答一個你絕對答不出的問題嗎？”

瞬間，數道不可思議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在他身上。

“竟然能問出這麽刁鉆的問題！”普羅米修斯目光一閃，面色感慨。這兩個孩子將是泰坦神的希望。

“這小子腦瓜怎麽長的？”埃斯特裏亞單純的為他高興，重重地拍了他肩膀兩下

“這是後世芝諾學派的長項，邏輯悖論！居然被他提前了好幾千年給整了出來。”阿爾不動聲色，心裏卻感到很是佩服。

阿波羅

感應到妹妹的情緒，笑容益發光彩照人。

這是有史以來第三個難倒智慧之神的人，其中他做得最為成功。即使普羅米修斯當年，也和阿爾一樣，循規蹈矩地三個問題回答下來，在最後一個問題上才用上詭計。

而這個人，向來是不會循規蹈矩的。

怔忪了半晌，屋內數人盡皆大笑起來。

“你贏了，我的孩子，我能為你做什麽？”科俄斯蒼老的聲音裏盛滿愉悅笑意。

他已經老了，“智慧”的頭銜也該找接班人來繼承，他今天問阿爾的三個問題，便是在考驗她是否能勝任。考察結果是，科俄斯十分中意，由她繼任智慧乃至黑暗之神。即使其兄長之後表現搶眼，他也沒有改變初衷。

這兩人的悟性是一般的好，他的思路另辟蹊徑，但她對世界的理解甚至抵達了至高神的境界。科俄斯可以看到她神格的顏色，璀璨的金光預示著她具有無限的潛力。

阿波羅不假思索地說：“這個機會讓給妹妹吧。”

阿爾一臉愕然，而他笑瞇瞇地說：“妹妹剛才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的事情。我現在沒什麽需要幫助的，當然該用在妹妹身上。”

科俄斯咪咪笑的眼睛變成了兩條刀刻般的縫隙。這兩孩子都有自己的血脈，哪一個都聰慧過人，更何況他們向來彼此扶持，性格互補，這樣的兩個孩子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謔謔，自然可以。讓你的妹妹來向我提一個要求吧。不過，既然你問倒了我，你也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他擡起一根修長幹枯的手指，在空中點向桌上的笛子的方向。

玉石磨制成的瑩白風笛飄起來飛去阿波羅手上。同時，一道銀色的光線沒入他眉心。阿波羅一驚，隨即一喜，合上眼睛，表情像是熔化了一般的柔和。

那是一道暗之神獨有的隱匿氣息的法訣。默念了幾遍，阿波羅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金光斂入皮膚。

“總算不用被你說成是礙眼的大燈泡了！”望著阿爾，他欣喜地笑道，只得到她的怒視。普羅米修斯攬著埃斯特裏亞，兩人一齊笑起來：“這次，你們可真是收獲頗豐啊。”

“吹給我聽吧。”

在清越舒緩的樂聲中，老人家闔上眼睛，座椅在前後搖晃著。

透過敞開的門窗，遙遠的東方天際裏出現一抹曙光。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補完~~小蘿莉的萌圖，來自BS上的詩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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