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知道萍水相逢的凈一師傅要和黛玉說什麽話，就連黛玉自己都捉摸不透：“先生和娘請先到院內等我一下。”

周先生和林大娘就先出去了。

凈一師傅靜靜端詳著黛玉，過了許久才開口：“敢問郡主從哪裏來？”

黛玉更迷惑了：“從家中來。”

“哦？家在何方？”

“東京城林家。”

“怕不是。郡主不是東京人士，更不是大宋子民，郡主，從天界來。”凈一師傅一語道破玄機，黛玉驚住了。

“師傅，你……”

“郡主不必擔心，老衲不會洩露你的身份。只是時候到了，郡主還是要回天界的，留戀人間有損仙氣。”

黛玉對凈一師傅的身份也很懷疑：“大師又是何人？我在人間這麽久，從沒遇到能識別我真身之人。”

凈一師傅慈眉善目笑道：“不可言，不可言。郡主去吧……”

黛玉一時問不出，便出去找娘和周先生了，反正凈一師傅的廟在這裏，還怕他跑了不成？以後再來問。

一回到家，黛玉便讓秋兒爹去將陸清舟和李清照請來，周先生到訪，故人還是要見一見的。

陸清舟為了報答周先生恩情，把從山莊帶來的幾本珍貴典籍送給周先生：“這些書裏記著當今世上的奇珍異草，對先生或許有點益處，請笑納。”

周先生一生最喜歡搗鼓奇奇怪怪的東西，頓時對這些典籍視若珍寶：“這些可都是寶貝，你真舍得給我了？”

陸清舟：“先生救過我的命，這些就當報答先生的。”

周先生喜不自勝：“甚好，甚好，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周先生被奉為上賓，林家好酒好菜招待。陸清舟為周先生斟了第一杯酒，先生卻起身走至門口，將酒杯裏的酒盡數灑下：“這第一杯當敬晏殊。”

周先生與眾人的相熟是晏殊牽線搭橋，現在大人卻不在了，空留遺憾。

席間，周先生提議：“不如吃完飯我們去晏府看看，或許晏夫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黛玉經常去晏府，能幫的她都幫了，不過為了不辜負周先生的一番心意，她還是讚成提議。

陸清舟和黛玉陪周先生去晏府，清照因為私塾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路上，黛玉向周先生說起，晏殊的小女兒晏緒在清照私塾裏讀書，近來長進了不少。周先生點頭稱讚：“女子也要讀書方能立世通達，像你和李小姐一樣，做自在豁達之人。”

黛玉：“先生擡舉了，我們也難免落俗。”黛玉想起凈一師傅的話，便問周先生：“先生可知凈一師傅是什麽來歷？”

“出家人罷了，哪有什麽來歷。怎麽？他和你說了什麽？”周先生好奇。

黛玉見周先生也問不出來，就搪塞過去：“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好奇師傅為何會出家。”

“前塵往事如過眼雲煙，何必再去追問。”

“先生說得是。”

到了晏府，晏夫人正在刺繡。

下人報有客來訪，晏夫人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端茶倒水。

周先生：“夫人別來無恙！”

晏夫人許久未見過周先生：“先生怎麽來東京了？”

“來訪一位故人，正巧遇見郡主，就來看看大家。”

“原來如此。先生仙風道骨，倒比從前更精神了一些。”

“夫人謬讚。一把老骨頭談不上精神。”周先生環視一周，府裏確實不如晏大人在時那麽有生氣，一屋子的婦孺想必日子也不大好過。

晏夫人已經很振作了，每日看家顧院，教導子女，過得也算充實。官家聖恩，額外眷顧晏家滿門，每月除了津貼還將孩子們的學費都補上了。黛玉也經常往府裏送銀錢和衣物，甚至地裏新結的瓜果蔬菜她都會送過來。

只是晏夫人自從喪夫後不喜熱鬧，也與外面的親朋走動得少，更不像從前舉辦雅集，日子過得很素清。

周先生將隨身所帶的銀票交給晏夫人：“在下一點心意，夫人不要推脫。在下與晏大人是生死之交，大人蒙難之時在下未曾幫助，心裏實在有愧。”

黛玉和晏夫人都很吃驚，周先生是方外人士，哪來這麽多錢財？

晏夫人：“先生的錢我不能收。不過還是要問一句，你怎麽有這麽多銀票？”

周先生坦蕩回答：“自然是劫富濟貧。放心，不是殺人放火的壞事，不過是在給富人看病時多收些診費罷了。”

“那也是先生辛苦所得，好生收著吧。”晏夫人不肯要。

“將來府裏的小姐公子都要嫁娶，就當是我為孩子們準備的嫁妝聘禮吧。”

黛玉佩服周先生想的長遠，連七八年後的事情都籌謀好了。黛玉知道這筆費用對晏夫人來說確實不寬裕，便勸夫人：“先生給孩子們的禮金，夫人就不要辭了，不如收下先生的一片心意。”

晏夫人：“我知道你們是好意，已經幫了我許多，不必再如此破費。孩子們的事情將來我自有打算，先生不必讓我為難。”

周先生不好強人所難，便不再說什麽。

離開晏家後，周先生將銀票交給黛玉：“我雲游四方，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你們。這個放在你那裏，不時接濟一下夫人，她或許更願意接受你的好意。”

黛玉接過銀票：“先生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先生的囑托，會好好照顧夫人一家的。”

周先生：“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寺廟過夜，明日便去外地了。”

黛玉和陸清舟送別周先生。

經過這麽多風浪，陸清舟都未再向黛玉提起定親之事，就連送別子瞻時答應的那杯喜酒他都有些底氣不足。他本想等黛玉親口提起，但是照這樣下去，黛玉怕是絲毫想不起他二人的親事。

現在趁著兩人在街上閑逛時，陸清舟故作輕松地問起：“眼前已經沒有什麽大事了，你可想好什麽時候嫁給我了？”

黛玉被他這一問搞得猝不及防，她確實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你我年紀不大，不如再自在幾年。”

“予兒都三歲了，你我都是長輩，還不急。”陸清舟此刻仿佛一個催婚的家長。

只是黛玉還沒有做好為人妻的準備。陸清舟繼續說：“你看清照和趙明誠，夫唱婦隨，和和美美，我是羨慕得很。”

黛玉理解陸清舟，他還沒有一個自己的家，這幾年為了黛玉留在東京也吃了許多苦：“我的婚事怕爹娘做不了主，還需要官家點頭。”

陸清舟聽這意思，心情好了許多：“這麽說你同意了？官家那裏我會親自去求他指婚。”

黛玉羞澀點頭。

第二天下朝後，陸清舟沒有及時回家，而是迫不及待地去禦書房找官家，他想求官家早日指婚，免得夜長夢多。

“陛下，臣與黛玉兩心相印，特來求陛下賜婚！”陸清舟十分誠懇。

官家本就有意他二人結合，只是時機還未到：“朕知道你們的感情，只是黛玉如今貴為郡主，你乃六品左武大夫，身份有些懸殊。若朕貿然指婚，怕群臣不服。”

陸清舟如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他和黛玉被卷入朝政，連終身大事都不得自由：“臣為了黛玉什麽都願意做，只要陛下答應！”

官家知道他是個情種：“你放心，在你功成名就之前朕不會將黛玉嫁給任何人，直到你配得上她的郡主身份。”

官家的話是難以撼動的，陸清舟只能敗興而歸。

面見官家後，黛玉見陸清舟絕口不再提定親之事，還以為自己哪裏惹陸清舟不開心了：“何苦這樣愁眉苦臉，也不跟我說話。”

陸清舟這才意識到自己將情緒帶到黛玉面前了：“不幹你的事，是官家不許我們現在訂婚事。”

“為何？”

陸清舟將官家的原話轉述給黛玉。

黛玉心裏有數了，皇家最講究門當戶對、身份地位，再說她的親事除了官家恐怕還有靜安王妃也會過問一番。“陛下既然這樣說了，想必心裏有譜，又不會將我嫁給別人，不必擔心。”

“我定會早日建功立業，讓陛下心甘情願為你我指婚！”

王安憶聽說陸清舟求娶黛玉失敗，以為是官家不讚同他二人在一起，頓時又來了精神，竟然慫恿自己哥哥也去求旨賜婚。

王安石被妹妹搞麻了：“我對郡主是欣賞，並不是一定要娶為妻子。懂嗎？”

王安憶怪哥哥不爭氣：“這麽好的姑娘你不去努力，我要替爹娘打你！”說著就揮著拳頭要揍她哥。

王安石無法，只能勉強答應：“那我去宮裏試試？要是失敗了，從今往後你都不許再提這件事，知道嗎？”

王安憶滿口答應，此刻她只希望哥哥去求官家，這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至於以後怎麽樣就以後再說唄。

王安石到官家面前表明來意。

官家戲謔：“怎麽你也愛上郡主了？”

王安石面露難色：“實在是舍妹逼的。”他將王安憶如何折騰，非要黛玉當嫂子的事情都給官家說了一遍。

官家都被逗笑了：“朕看是你妹妹太喜歡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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