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整整四年，馬爾福都在霍格沃茲教書。他在那裏遇見了同為教書匠的納威，他們共同度過的霍格沃茲學生時代，驕傲的斯萊特林小白鼬，木訥的格蘭芬多胖男孩，永無交集地對峙。如今卻在這裏相遇。

馬爾福主動打招呼，順著林蔭長道，隆巴頓披著巫師長袍慢慢走過來，他居然怔住，要是在少年時候看見魯鈍的隆巴頓像只滑稽的胖鴨子那樣挪動，他一定會打個唿哨，尖刻地嘲笑，然後和斯萊特林的壞小子們笑的前仰後合。可是如今他卻有些感傷，迎著他走來的，不是格蘭芬多的傻小子，也不是如今頗為莊重的蒙巴頓教授，分明是德拉科再也找不回的蔥蘢年少。

馬爾福教授咧著一嘴白牙，笑道：“隆巴頓，你看起來像黑蝙蝠。”

納威羞澀地搖搖頭，他知道斯萊特林在說誰，扣分神器斯內普大人。如果沒有這樣故作輕松的語調營造出勉為歡快的氛圍，沒有人忍心說出這個名字。

納威還是有些結巴，支支吾吾地回應印象中居高臨下的斯萊特林：“很高興……能……能在這裏……這裏……遇見你……”

“不必勉強。”德拉科笑道：“在格蘭芬多眼裏，大概馬爾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不，不是……”隆巴頓有些緊張，“你……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不是怎樣的人？”年輕的馬爾福教授笑了一下，隨手折下一支垂柳，他顯然沒有打算聽完格蘭芬多的回答。德拉科伸出了手：“作為同事的慶賀－－盡管所有人都憎惡馬爾福。”

那個時候他幫助斯內普成為鳳凰社臥底的秘密還沒有浮出水面，梅林英雄的授勳章裏從來沒有斯萊特林。他站在霍格沃茲的長道上，像人們所認為的馬爾福那樣，淡然自嘲。

“赫敏怎樣呢？”胖男孩突然問道。

他微微一楞，隨即很快地擺手，臉上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不是個愉快的話題，隆巴頓。”

格蘭芬多的胖男孩和斯萊特林混小子留任霍格沃茲成為同事整整四年，他們幾乎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就像人們所知道的那樣，霍格沃茲單身的教授至今沒有攀為姻親的好姑娘，例如馬爾福教授，例如隆巴頓教授。即使是早已死去的斯內普教授。人們好像預見了青年教師們迷惘的前途，一世單身，就這樣孤單地走過漫長的歲月。枯燥而冗長，等到朽木成腐的那一刻，連同童年時候命運相牽的魔杖一起，葬入棺槨，埋下地底。

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這就是他們的一生。

像偉大的斯內普那樣。

德拉科常常會把木訥的隆巴頓教授約在小酒館，徹夜痛飲。酒過三巡，他突然搖醒納威：“昨晚我突然夢見拉文克勞了。”

先前還趴在桌子上打鼾的小胖子猛然驚醒，胡亂在空中揮舞著拳頭：“什麽？你說什麽？”

“嘿，你睡醒了嗎？”斯萊特林狡猾地笑：“金發拉文克勞，就是那個愛掛胡蘿蔔項鏈的瘋姑娘－－六年級暑假的時候，她在馬爾福莊園住過一段時間，你知道這回事嗎？”

納威撓撓腦袋，臉突然發紅，仿佛酒精才對他起作用。

“有這回事。洛夫古德，你知道麽？”德拉科直接說出了名字，他大概今晚喝的太多，廢話也更多：“隆巴頓，你……真蠢，還有機會的……你真蠢，她不是赫敏，你……還有機會的……”

納威這時已經完全清醒－－這得托馬爾福少爺的福，斯萊特林尖刻的嘴在這時竟恰到好處。他記得這樣刻薄的互動只有在地下室的公共休息室裏，才能發生在他和老夥計讚比尼身上。顯然隆巴頓是不吃這套的，或者說遲鈍的納威根本無法招架。

“愚蠢。格蘭芬多，愚蠢斷送了你的前程。”他灌了滿肚子的火焰威士忌，刻薄地想要激起傻小子的憤怒。

然而，如果胖男孩有一絲像皮糙肉厚的馬爾福，大概悲劇就不會發生。誰知道呢？悲劇本身，因著人性不同的軌跡生芽，等到紮根心底勢成參天的時候，再也無力阻擋。

馬爾福本身也有馬爾福的悲劇。

在學生們心裏，霍格沃茲的馬爾福教授是冰冷刻薄的。他幾乎不會笑，並且酷愛向學生腦袋砸書本，愛好繁多，比如樂此不疲地扣學院分－－當然，僅以格蘭芬多學院為唯一目標。

聰明的小巫師很快就能找出端倪：“聽爸爸說，斯萊特林曾經有個扣分神器，馬爾福教授繼承衣缽－－喏，你們還能懷疑他來自斯萊特林學院嗎？”

“蛇佬腔！斯內普是黑蝙蝠！”

“二代斯內普簡直是只上躥下跳的白鼬！”

……

“很樂意嗎？”難得納威在走廊碰見老朋友，馬爾福正在享受地撕錄分冊，“你總是很開心的樣子－－只要能夠扣格蘭芬多……”

“嗯。”馬爾福只有在老朋友面前才會稍有吝嗇地翹起弧度微笑：“要不然，人生還有什麽樂趣？－－我是說，我特別享受重覆斯內普當年做過的活計，你說，我們同為斯萊特林，這一定不是巧合。大概斯萊特林骨子裏都有相當的癖好。”

“聽說你要辭職？會去哪兒？德拉科，我最近很少見到哈利，好像只有和你每天的碰面，才會讓我有一種學生時代的錯覺。－－我們當初選擇留任霍格沃茲教書，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回憶，滿滿的回憶。”納威深吸了一口氣，好似將花蕊香精都要吸入肺腑，他明明知道，那只是一種錯覺。

“至少我是。”德拉科聳了聳肩：“已經多少年了，她和韋斯萊都快結婚了吧？我還留在這裏？看著一打紅毛孩子每天從我身邊晃過？我發誓，格蘭芬多一定會比斯內普在時更慘－－如果我還留在這裏。”

他很佩服德拉科開玩笑的水準，好像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斯萊特林自嘲的能力總能叫人發笑。當然，他是笑不出來的：“德拉科，你……你還有機會的……”

德拉科幹幹地笑了一聲：“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止遲到，竟然缺席了。”他抓起夾在巫師長袍中的一疊試卷，隨意地拍了拍，轉身向教室走去。

“你真蠢，隆巴頓。”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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