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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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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青唯火急火燎地往正堂趕。

到了正堂簾後,才意識到自己這麽闖進去有點唐突,說不定顧逢音登門不是為她的事呢。青唯靜悄悄立在簾後,聽他們說了些什麽。

“……老朽想過來信,但是洗襟臺的案子鬧得這麽大,殿下在京中肯定有的忙,提前告訴殿下,殿下必然派人來接,這不是添麻煩麽,眼下上京也方便,到了京裏再登門也是一樣的。”

謝容與問:“顧叔眼下可有落腳的地方?”

“有的,老朽城中有鋪子,院子拾掇拾掇,也是間體面宅子。”顧逢音說著,遲疑道,“只是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能否出面打聽?”

青唯呼吸一滯,在簾後祈求,可千萬別是她的事。

“是這樣,老朽此次上京匆忙,在半路遭遇劫匪,幸得一個姑娘相救。這姑娘是陵川人士,家中是開武行的,因此有些拳腳功夫。早年這姑娘家中為她定了親,未婚夫婿也有出息,考取了功名,還在京中做了個芝麻官,可惜幾個月前,這未婚夫婿似乎因著什麽事,被冤枉入獄,老朽那恩人姑娘心急如焚,決定上京請冤。老朽既得這姑娘相救,這一路自然與她同行。她十分有禮,一個小姑娘,半點不嬌氣,路上對老朽多有照顧,老朽呢,自然也體諒她的難處,京中這樣大,她一個姑娘再有本事,人生地不熟的,想要請冤又該找誰請冤呢?實不相瞞,昨天我們到了客棧,她為了她未婚夫婿的事情奔波,竟是一夜未歸,老朽實在擔心她,思來想去,只好麻煩到殿下這裏,不知殿下方便相幫與否?”

謝容與道:“這是小事,我差人去問問就是,不知這女子的夫婿姓甚名誰,在哪個衙門當差?”

“名字老朽不知,說來卻巧,他跟殿下一樣,單姓謝,眼下在司天監當差,似乎是個管漏刻的。”

謝容與聽到“謝”字一頓,他忽然想起,昨晚祁銘提起青唯的行蹤,說她似乎跟一個中州商人同路上的京?

還有上回在上溪,她編排的那個“成日沾花惹草,為了攀高枝跟高門千金結親”的負心漢,不也姓謝?

謝容與問:“那麽敢問這位姑娘姓……”

“她姓江,水工江。”

謝容與淡淡笑了笑,不期然回過頭,朝門簾處望去。青唯正將門簾掀開一條縫,往正堂裏探看,見他招呼也不打就望過來,驀地將簾放下,後退好幾步——他好像知道她在這兒似的。

謝容與往椅背上一靠,坐得身姿舒展,“哦,那這位江姑娘還說過什麽,顧叔不妨展開說說。”

“別的就沒什麽了,她話不多,如非必要一般不開口,只提說她家中有尊長反對她的親事,尤其是娘家一個舅舅,總是使絆子,不然她早就嫁了,豈能等到今日……”

顧逢音把“江姑娘”的事說完,又坐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便要起身辭去。

謝容與在宮中長大的這些年,見過的京外人,除了遠道而來的祖母和幾個族中尊長,再就是顧逢音了。顧逢音與謝氏淵源頗深,當初做買賣發家,就是靠謝氏幫襯。長渡河一役後,三萬將士戰死,劼北一帶多有遺孤,顧逢音甘作表率,帶頭收養這些遺孤。那年他還專程到京中公主府拜訪,說家中的孩子裏,有幾個十分機靈,以後可以送來給小公子當侍衛。這話本來是一句戲言,本來麽,宮外人不經層層選拔,如何能跟在堂堂昭王身邊。無奈後來洗襟臺出事,謝容與帶上面具變作江辭舟,從前身邊伺候的人不能用了,顧朝天和顧德榮便由榮華長公主親自挑了,來到巍峨的上京城。

謝容與把顧逢音送到府門外,對朝天和德榮道:“你們這幾日不必在府裏伺候,只管去陪顧叔。”

“不必不必。”顧逢音忙道,“老朽就是怕給殿下添麻煩,要不是為江姑娘的事,今日都不敢登門,殿下公務繁忙,這個當口把他們倆支來陪我,像什麽話。再說老朽鋪子上還有得忙呢,也沒工夫理他們。”

顧逢音說著,喚了朝天和德榮過來,二人齊齊上前,喊了聲:“義父。”

顧逢音望著他們,經年不見,他老了,這兩個小子也長大了,尤其是朝天,個頭竄得老高,他望著他時都要想,家裏的門梁會不會修低了,還好京中的宅子高大敞亮。他握著朝天和德榮的手,緩緩拍了拍,“好了,能見到你們,義父就放心了。你們好好跟著殿下,別給殿下添麻煩,知道麽?”

父子三人沒說太多,左右顧逢音要在京中逗留數日,朝天和德榮抽空自會過去探望。

謝容與掉頭回東跨院,還沒入院,就見回廊盡頭飛快掠過一抹青色衣角,他笑了笑,到了房前,還沒推門,青唯倏地把門拉開,這麽短的工夫,她一身行頭已經穿戴好了,青裳罩著玄色鬥篷,腰間要別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劍。

謝容與楞了楞,似乎有點意外,“娘子要出門?”

青唯“嗯”一聲,“師、師父吩咐了我點事,我才想起來要辦。”她說著,沒看他,疾步掠過他朝院外喚道:“德榮,備馬車!”

德榮早跟來東院外候著了,聽了這話,想了想,只當自己壓根不在家,沒出聲應答。他不出聲無妨,昨晚朝天聽說少夫人回來了,開心了一夜,要不是德榮拼命攔著,他早就去跟少夫人見禮了。眼下少夫人都喚了,他再不出現就說不過去了,當即不顧德榮攔阻,閃身出現在院子前,“少夫人,去哪兒?”

“去城中最遠的兵器鋪子。”

朝天應一聲“好嘞”,立刻去套馬車。

青唯還沒上馬車,謝容與先一步拿折扇把車簾一挑,坐進車室,朝她伸出手,“娘子。”

青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你跟來做什麽?”

“辦差。”謝容與十分從容,“聽說司天監有個姓謝的漏刻博士被人冤枉入獄了,我受人之托,過去關照此事,正好離這最遠的兵器鋪子在城東,司天監的漏刻所,也在城東。”

青唯楞了一下,掀開車簾,“朝天,放我下去。”

朝天剛揚鞭,剎那把馬勒停。

謝容與問:“娘子不去兵器鋪子了麽?”

青唯下了馬車:“不去了,我是重犯,這個時辰不好在城中走動。我去東來順吃魚來鮮去……你又跟來做什麽?”

“巧了不是,東來順掌櫃的妹妹跟司天監監正夫人是妯娌,被冤入獄這事,我想了想,從小處查多有不便,不如直接問衙門的掌事。”謝容與說著,看著青唯,忽地笑了,“我又沒介意,你急著跑什麽,怎麽,情路坎坷的小江娘子一朝被打回原形,居然會害臊了麽?”

青唯沒吭聲。

她倒不是害臊,只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抓個現行,有些沒臉罷了。

謝容與又笑道:“你這信口編故事的本事哪裏學來的?上次說我沾花惹草攀附高門害你動氣逃婚,這次我又被冤枉入獄你不得不千裏救夫,還有一次最是離譜,我秋來染了風寒,病得快不行了,臨終只求吃一口酒。”

青唯聽了一楞,前兩次她都認,第三次他哪聽來的?

“我什麽時候編過你重病不起的故事了?”

“怎麽沒有?你剛嫁給我沒幾日,去折枝居查扶冬,扶冬不在,你找到同巷子的一個老嫗打聽折枝居的事,自稱遠嫁到京,官人染了風寒,渾身發冷久病不起,只求一口折枝居的酒驅寒。”

青唯聽了這話,終於想起來了,還真有這事。

謝容與笑了笑,扔下守著馬車的朝天,上前牽了青唯的手,拉著她回院中,一邊淡淡說道:“不錯,有進步。”

“什麽進步?”

“第一回我快死了,第二回我只是沾花惹草,到了第三回,我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好人,落難了還蒙你千裏相救,說明在娘子心中,為夫的地位日益變高,不枉顧叔誇讚‘小江娘子’和‘謝家相公’情深義重。”

青唯知道他根本不會因為這個跟自己置氣,但是她編的故事吧,這一回還好說,頭先兩回著實有點過分,問,“你真不介意了?”

桌案上堆放著沒看完卷宗,謝容與回到屋中,一邊整理一邊看她一眼,“介意,眼下介意有什麽用,夜裏討回來。”

他說著,問:“岳前輩打發你去兵器鋪子買兵器譜,這事真的假的?”

“假的。”青唯看他收拾,就在桌前坐下,雙手撐著下頜趴在桌邊,“師父比我還不愛念書,當年當土匪,字都認不全,後來我娘嫁給我爹,多虧我爹耐心教他,他肚裏才有了點兒墨水。他練武全靠自悟,什麽兵譜武譜到他手裏都跟天書似的。”

謝容與點點頭,將手頭該辦的事在心中理了一遭,對青唯道:“我這裏還要寫一封回函,你去歇一會兒,寫好了我陪你去東來順吃魚來鮮。”

青唯搖了搖頭,仍是坐在桌前,“我在這裏陪你。”

謝容與頓了頓,小野不是一個黏人的人,總能找到自己的事做,她說想留在這陪他,必然是此時此刻只想待在他身邊了。這個念頭一生,謝容與的心都軟下來,在桌上展開白宣,難得一心二用,一邊寫一邊陪她說話,“岳前輩怎麽沒來京城?”

青唯聽他問起岳魚七,想起一事,“說到這個,我還沒問你呢,昨晚曹昆德賣我,那個被他打發去殿前司通風報信的人,你派人去查了麽?”

昨晚通風報信的人是墩子,但墩子是曹昆德的左膀右臂,真正到殿前司揭發闖宮女賊的必然另有其人。

青唯這個人,雖然不會因恨生執念,若要讓她逮著機會,必然有仇報仇,去年在冬雪裏,左驍衛劈過來的一刀,她不能白挨,左驍衛來追捕她,是因為曹昆德報信,今次她哪怕只能挖出曹昆德的一個耳目,她心中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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