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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人。
楚傾只把這些卷宗丟給內閣，說了一句“按律處置”便再沒了其他的。
當然，對於曾經追殺陸思林到天荒地老的宋軒，楚傾也沒因為他傻缺到自己作死自己就放過他的家人，親自判了宋家滿門抄斬，老幼不赦，算是給自己的寵臣報了一箭之仇。
不過這都是後話，楚傾當日派了楚修和段展鵬回去，自己卻沒有立刻回城，而是親自帶人在山裏搜了幾遍。
後來所有人陪著他在山中找，地毯式地搜索了整整十日，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陛下，這十天的時間，便是好人也該餓死了。更何況青少君他受了重傷，想必是活不下來的。”
所有人裏，只有段展鵬敢說這話，其他人不是不願意開口，就是怕一說話就可能被楚傾掐死。
尤其是龍十七，當時的情形他看的最清楚，分明就是皇上自己把青少君推過去擋劍的，後來人家心灰意冷地自盡，皇上又不依不饒地找人。
所以他千百次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少說話，一定不能讓皇上想起來自己是目擊者！
他是一個中心的暗衛，也要力爭做皇帝最心腹的人，皇帝做的事雖然奇葩，但他一定要表現得非常理解，必須不能讓皇帝覺得跟自己有隔閡才行！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於是整個尋人的過程中，龍十七是最沈默的，也是最積極的，更是躲楚傾最遠的。
好多次陸思林想找他問一下當時的情況，他都推說自己沒一個沒註意謝瑯自己就掉下去了。
可這種說法誰能信？
謝瑯是什麽人，別人不知道，陸思林卻是知道的。
他被薛平救下之後，兩人就成了莫逆之交，薛平跟他說了很多錦衣衛查到的密報，其中就包括謝瑯武功極高的事情。
陸思林起初還不相信，後來旁敲側擊地聽當時在場的兵士們提起，說謝瑯保護皇上的時候那叫一個厲害，身上的暗器好像用不完，身法還快如鬼魅，這才信了薛平的話。
可如今龍十七告訴他，謝瑯失足掉下懸崖？蒙誰呢！
所以這件事一定有古怪，雖然他想不明白，卻隱隱地覺著皇上的情緒有些問題，那以他一個官油子的敏感來講，在這件事上就要不說、不問、不深究。
所以，陸思林在找人這件事上不積極，反而把重心放在了山東和泉城的事務上面。楚傾對他這樣也沒什麽異議，至少他忙的是正經事。
至於從膠東趕來的薛平，他才到了三天，對這件事是完全狀況外，除了對於謝瑯失蹤暗自竊喜了一下，便再沒了感覺。
今天他本來是要找楚傾說其他事情的，結果又趕上楚傾換了衣服準備出門找人的戲碼。
薛平覺得，自己點兒有點背。
至於樹以，他是不願意楚傾為了一個人這麽折騰自己，可他也知道楚傾對謝瑯用情很深，若是找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是再難罷休的。
唯一全力支持楚傾找人的，就是小竹了，可他一個小廝人微言輕，這種時候只能幹瞪眼說不出話來。
楚傾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地掃過段展鵬的臉，沈沈地開口：“朕說過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大將軍是覺得朕沒有這個決心，還是青少君的身份不配？”
段展鵬一滯，垂首道：“臣不敢。”
“既然都沒意見了，撥一千精銳，隨朕進山。”楚傾說完，扯了下披風便邁步離開。
龍十七自然緊隨其後，樹以和小竹也飛快地跟了出去。
“哎！”段展鵬嘆了口氣，也跟著去布置人手。
院子裏就剩了陸思林和薛平，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滿臉的無奈。
到底還是薛平心中疑惑太深，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陸兄，到底是怎麽回事，青少君怎麽就失足掉下懸崖了呢？”
陸思林搖頭：”實不相瞞，當日我沒有出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並不清楚。想來青少君是為了保護皇上，可能被人害了吧？”
這也是他自己反覆琢磨來的可能性，否則皇上怎麽那麽大的氣性，即便是意外失足，也不能像現在似得，好像要把泰山移平這麽大架勢。
“哦，那倒是說得通了。”薛平有些恍然，“皇上心裏感念青少君，自然不可能叫他屍骨無存。必是要找到人，好生安葬的。”
陸思林挑眉，薛平的話讓他心裏生出一個想法，只是很快又被他掐滅掉，暗暗搖頭，這樣不行，這樣不行。
雖然是為了他好，可終究是不成……吧。
……
又十日後，泰山腳下的溪水下頭發現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屍，經仵作檢驗，乃是從高處跌落又在溪水中浸泡了多日，以至於全身高度腐爛，無法辯清容貌。
然男屍所穿衣物及配飾皆與青少君當日無異，又有皇帝所贈信物，身體多處傷痕亦吻合。
史書載，元隆七年春，帝攜青少君謝氏訪山東，於泰山遇襲。少君薨，帝大慟，撫屍痛哭至暈厥。後，帝親為少君守靈七日。七日間，帝不食不語，日日枯坐。七日後，帝下詔書，賜謝氏謚號慧賢純，並入帝陵，待帝百年後合葬。四月，帝親為少君扶靈，返錦繡城。
204、心中最重（第一卷終）
四月裏正是春景旖旎，鶯飛草長，百花爭艷。官道兩旁的古樹參天，遮住了艷陽直射。
大隊人馬護著皇帝車駕經過，道邊層層疊疊地圍滿了百姓，俱是自山東各地趕來恭送聖駕的。
楚傾出來一趟，不僅解決的洪災，遏止了疫情，更整治了貪官，肅清了山東一地的官場。同時他還免了山東三年稅負，並撥專款給當地官府用於災後重建。
這讓他在百姓中聲望如日中天，又加上那日泉城街上慷慨激昂地怒斥知府陳登也被百姓傳得神乎其神，更是叫他在百姓心裏成了神仙似的存在。
百姓就是這樣，誰對他們好，他們就真心擁戴誰。無論這個人是卿相，還是皇帝，他們都會真心感激，也會用最淳樸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激和擁戴。
比如這一回，大家自發準備了萬民傘，見楚傾的車駕到了，幾個領頭膽子大的，便沖出道邊，不顧衛兵的阻攔把萬民傘打開跪地稱頌。
周圍百姓也是自發地跪地山呼萬歲，一時令車駕驟停，侍衛們生怕有變，俱是嚴陣以待。
楚傾本是獨自坐在天子龍輦中昏昏欲睡，車駕一停，他也猛地向前沖了出去，險些撞翻了前面的桌子。
皺眉站了起來，楚傾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又坐了回去，喚道：“樹以。”
樹以應了一聲，手執拂塵進了龍輦：“陛下，外面有百姓獻萬民傘。”
楚傾皺眉：“什麽玩意兒？”
樹以暗暗嘆氣，青少君這一沒，皇上脾氣越發地不好了。
面上卻陪笑道：“是百姓們感謝陛下為他們做主，一般都是給離任的父母官，如果這人是個清廉的好官，百姓又有情義，就會送一把萬民傘，上面有百姓的簽名，寓意這位官員曾經像傘一樣護持百姓。”
“哦？”楚傾挑眉，“這麽說，他們把朕也當成保護傘了？”
“陛下來山東一個月，便叫這裏煥然一新，護持百姓，鼎定乾坤，自然是他們的保護傘。”樹以不動聲色地拍著馬屁，“陛下可要收下？”
“嗯，收著吧。叫陸思林去，好好安撫一下百姓。”
樹以答應著出去了，楚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呆呆地望著車窗簾子出神。
他對這些場面事沒多大興趣，他做那些事本也不是為了要百姓的感激，他做任何事，只是為了還前兩世的債。
前兩世這些送萬民傘的百姓，都是洪災、疫病，乃至戰禍下的冤魂，他這一番重生，不過是給他們鋪一條能夠活下去的路。
他只需要對自己負責，只需要讓前兩世的事情不再發生，便是對得起百信心裏所謂的“護持”了。
外面陸思林語調鏗鏘地和百姓們說著話，無非是皇帝宅心仁厚，但此番勞累傷神，需要休息，因此不能親自出面，但皇帝和朝廷一直都是記掛著山東百姓雲雲。
楚傾聽在耳中，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也不知是喜是悲，更不知該哭該笑。
陸思林一番話說得懇切誠摯，百姓們自然是感激涕零，正待三跪九叩恭送聖駕，卻不妨龍輦門開，楚傾穿著一身明黃色龍袍站了出來。
陽光下，他長身玉立，頭上紫金冠熠熠生輝，身上龍袍似是肥大了些，卻也更顯得身材挺拔頎長，腰間玉帶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加上他完美的五官，乍一出現就恍如仙人臨凡，遺世而獨立。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車駕上，不動不語，便自然地生出一股俾睨天下傲視蒼生的氣勢來，叫人油然而生出臣服之心。
車駕前進獻萬民傘的幾個人瞧見他出來，莫不呆楞在當場，何曾見過這樣天神般的人物，竟然還是他們的皇帝，那個救他們於水火中的人啊！
楚傾眼光掃過眾人，微微勾唇：“你們能有這番心意，朕心甚慰。百姓、社稷，在朕心中從來最重，你們都是大夏的子民，是朕的責任，朝廷不會忘記你們，朕也不會虧待你們！”
這話他說的不虧心，百姓、社稷在他心裏是最重的，他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他把曾經心裏最重的人舍棄了，留下這片江山，和這江山裏的百姓，他做到了自己這一回重生時的誓言，他沒什麽好後悔的。
這麽想著，楚傾的臉上緩緩地綻開了一個笑容。
只是所有人都在認真地磕頭，沒人瞧見他在笑，自然也就沒人瞧見，他這個笑，竟是比哭還難看。
甚至沒有人知道，這恐怕是他們皇帝陛下今後幾年裏，唯一的一個笑容了。
楚傾轉身進了龍輦，百姓們行禮過後便也讓出了路來，隊伍恢覆行進，緩緩地朝著錦繡城的方向走著。
百姓們翹首望著，直到再也瞧不見皇帝車駕的影子，人群才漸漸開始散去。
差不多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喧囂終於散盡，官道恢覆了平日的寧靜。
此時，一棵樹下坐著的兩個人也緩緩地起身準備離開，只不過其中一人似是行動不便，所有的動作都被另一人攙扶著。
而這個被攙扶的人穿著也有些奇異，他身穿一件青色長衫，腳上是褐色的靴子。
這還罷了，只是這麽熱的天，他頭上卻戴著冪籬，垂下長而厚的黑紗將他容貌完全遮掩。
他一只手搭在另外那人的肩上，一只手則撐起一柄暗紅色的油紙傘。也不知晴天白日裏，他為何要撐傘。
那人撐傘的手露在外面，原本應是纖細修長的手，不知什麽緣故遍布了傷痕，似乎劃傷，細細密密的卻也有深有淺。
有些已經結痂，而有些還在隨著他用力有血絲滲出來。
攙扶著他的那個，則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一張白凈的臉上眼睛細長，鼻尖微勾，雙唇下意識地緊緊抿著，容貌算不上出挑，氣質卻分外冷厲，可扶著身旁的人時竟是亦步亦趨，小心得大氣兒都不敢出。
許久後，他們才走走停停地挪到岔路口，撐傘的人已經累得幾欲暈厥。
那裏有人正駕著馬車等候，見他們走過來，車夫慌忙下車一起過來攙扶。
將那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送上馬車後，兩人才對視一眼各自長出了一口氣。
“接下來，公子可吩咐了去哪？”
“回丹樨閣吧，公子的傷需要靜養。”
“養好傷之後呢？”
車廂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兩人不由得閉了嘴，之前那個年輕人立刻上了車，鉆進車廂前對車夫道：“待會駕車慢一點。”
車夫點點頭，帶他進去之後便側頭傾聽，車廂裏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和幾不可聞的對話。
“公子，你……”
“你不用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人這麽對你，你怎麽還是……”
“咳咳咳……咳咳……閉嘴，讓我靜靜。”
車夫不由得暗暗嘆氣，見車廂裏再沒了動靜這才揚鞭催馬，駕駛著馬車走上官道相反的方向。
官道邊的茶棚裏，正有個紅衣姑娘跟著自家老父彈琴賣唱，春風拂過，將那曲調聲聲送遠。
“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藉臥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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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於曾經追殺陸思林到天荒地老的宋軒，楚傾也沒因為他傻缺到自己作死自己就放過他的家人，親自判了宋家滿門抄斬，老幼不赦，算是給自己的寵臣報了一箭之仇。
不過這都是後話，楚傾當日派了楚修和段展鵬回去，自己卻沒有立刻回城，而是親自帶人在山裏搜了幾遍。
後來所有人陪著他在山中找，地毯式地搜索了整整十日，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陛下，這十天的時間，便是好人也該餓死了。更何況青少君他受了重傷，想必是活不下來的。”
所有人裏，只有段展鵬敢說這話，其他人不是不願意開口，就是怕一說話就可能被楚傾掐死。
尤其是龍十七，當時的情形他看的最清楚，分明就是皇上自己把青少君推過去擋劍的，後來人家心灰意冷地自盡，皇上又不依不饒地找人。
所以他千百次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少說話，一定不能讓皇上想起來自己是目擊者！
他是一個中心的暗衛，也要力爭做皇帝最心腹的人，皇帝做的事雖然奇葩，但他一定要表現得非常理解，必須不能讓皇帝覺得跟自己有隔閡才行！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於是整個尋人的過程中，龍十七是最沈默的，也是最積極的，更是躲楚傾最遠的。
好多次陸思林想找他問一下當時的情況，他都推說自己沒一個沒註意謝瑯自己就掉下去了。
可這種說法誰能信？
謝瑯是什麽人，別人不知道，陸思林卻是知道的。
他被薛平救下之後，兩人就成了莫逆之交，薛平跟他說了很多錦衣衛查到的密報，其中就包括謝瑯武功極高的事情。
陸思林起初還不相信，後來旁敲側擊地聽當時在場的兵士們提起，說謝瑯保護皇上的時候那叫一個厲害，身上的暗器好像用不完，身法還快如鬼魅，這才信了薛平的話。
可如今龍十七告訴他，謝瑯失足掉下懸崖？蒙誰呢！
所以這件事一定有古怪，雖然他想不明白，卻隱隱地覺著皇上的情緒有些問題，那以他一個官油子的敏感來講，在這件事上就要不說、不問、不深究。
所以，陸思林在找人這件事上不積極，反而把重心放在了山東和泉城的事務上面。楚傾對他這樣也沒什麽異議，至少他忙的是正經事。
至於從膠東趕來的薛平，他才到了三天，對這件事是完全狀況外，除了對於謝瑯失蹤暗自竊喜了一下，便再沒了感覺。
今天他本來是要找楚傾說其他事情的，結果又趕上楚傾換了衣服準備出門找人的戲碼。
薛平覺得，自己點兒有點背。
至於樹以，他是不願意楚傾為了一個人這麽折騰自己，可他也知道楚傾對謝瑯用情很深，若是找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是再難罷休的。
唯一全力支持楚傾找人的，就是小竹了，可他一個小廝人微言輕，這種時候只能幹瞪眼說不出話來。
楚傾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地掃過段展鵬的臉，沈沈地開口：“朕說過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大將軍是覺得朕沒有這個決心，還是青少君的身份不配？”
段展鵬一滯，垂首道：“臣不敢。”
“既然都沒意見了，撥一千精銳，隨朕進山。”楚傾說完，扯了下披風便邁步離開。
龍十七自然緊隨其後，樹以和小竹也飛快地跟了出去。
“哎！”段展鵬嘆了口氣，也跟著去布置人手。
院子裏就剩了陸思林和薛平，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滿臉的無奈。
到底還是薛平心中疑惑太深，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陸兄，到底是怎麽回事，青少君怎麽就失足掉下懸崖了呢？”
陸思林搖頭：”實不相瞞，當日我沒有出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並不清楚。想來青少君是為了保護皇上，可能被人害了吧？”
這也是他自己反覆琢磨來的可能性，否則皇上怎麽那麽大的氣性，即便是意外失足，也不能像現在似得，好像要把泰山移平這麽大架勢。
“哦，那倒是說得通了。”薛平有些恍然，“皇上心裏感念青少君，自然不可能叫他屍骨無存。必是要找到人，好生安葬的。”
陸思林挑眉，薛平的話讓他心裏生出一個想法，只是很快又被他掐滅掉，暗暗搖頭，這樣不行，這樣不行。
雖然是為了他好，可終究是不成……吧。
……
又十日後，泰山腳下的溪水下頭發現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屍，經仵作檢驗，乃是從高處跌落又在溪水中浸泡了多日，以至於全身高度腐爛，無法辯清容貌。
然男屍所穿衣物及配飾皆與青少君當日無異，又有皇帝所贈信物，身體多處傷痕亦吻合。
史書載，元隆七年春，帝攜青少君謝氏訪山東，於泰山遇襲。少君薨，帝大慟，撫屍痛哭至暈厥。後，帝親為少君守靈七日。七日間，帝不食不語，日日枯坐。七日後，帝下詔書，賜謝氏謚號慧賢純，並入帝陵，待帝百年後合葬。四月，帝親為少君扶靈，返錦繡城。
204、心中最重（第一卷終）
四月裏正是春景旖旎，鶯飛草長，百花爭艷。官道兩旁的古樹參天，遮住了艷陽直射。
大隊人馬護著皇帝車駕經過，道邊層層疊疊地圍滿了百姓，俱是自山東各地趕來恭送聖駕的。
楚傾出來一趟，不僅解決的洪災，遏止了疫情，更整治了貪官，肅清了山東一地的官場。同時他還免了山東三年稅負，並撥專款給當地官府用於災後重建。
這讓他在百姓中聲望如日中天，又加上那日泉城街上慷慨激昂地怒斥知府陳登也被百姓傳得神乎其神，更是叫他在百姓心裏成了神仙似的存在。
百姓就是這樣，誰對他們好，他們就真心擁戴誰。無論這個人是卿相，還是皇帝，他們都會真心感激，也會用最淳樸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激和擁戴。
比如這一回，大家自發準備了萬民傘，見楚傾的車駕到了，幾個領頭膽子大的，便沖出道邊，不顧衛兵的阻攔把萬民傘打開跪地稱頌。
周圍百姓也是自發地跪地山呼萬歲，一時令車駕驟停，侍衛們生怕有變，俱是嚴陣以待。
楚傾本是獨自坐在天子龍輦中昏昏欲睡，車駕一停，他也猛地向前沖了出去，險些撞翻了前面的桌子。
皺眉站了起來，楚傾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又坐了回去，喚道：“樹以。”
樹以應了一聲，手執拂塵進了龍輦：“陛下，外面有百姓獻萬民傘。”
楚傾皺眉：“什麽玩意兒？”
樹以暗暗嘆氣，青少君這一沒，皇上脾氣越發地不好了。
面上卻陪笑道：“是百姓們感謝陛下為他們做主，一般都是給離任的父母官，如果這人是個清廉的好官，百姓又有情義，就會送一把萬民傘，上面有百姓的簽名，寓意這位官員曾經像傘一樣護持百姓。”
“哦？”楚傾挑眉，“這麽說，他們把朕也當成保護傘了？”
“陛下來山東一個月，便叫這裏煥然一新，護持百姓，鼎定乾坤，自然是他們的保護傘。”樹以不動聲色地拍著馬屁，“陛下可要收下？”
“嗯，收著吧。叫陸思林去，好好安撫一下百姓。”
樹以答應著出去了，楚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呆呆地望著車窗簾子出神。
他對這些場面事沒多大興趣，他做那些事本也不是為了要百姓的感激，他做任何事，只是為了還前兩世的債。
前兩世這些送萬民傘的百姓，都是洪災、疫病，乃至戰禍下的冤魂，他這一番重生，不過是給他們鋪一條能夠活下去的路。
他只需要對自己負責，只需要讓前兩世的事情不再發生，便是對得起百信心裏所謂的“護持”了。
外面陸思林語調鏗鏘地和百姓們說著話，無非是皇帝宅心仁厚，但此番勞累傷神，需要休息，因此不能親自出面，但皇帝和朝廷一直都是記掛著山東百姓雲雲。
楚傾聽在耳中，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也不知是喜是悲，更不知該哭該笑。
陸思林一番話說得懇切誠摯，百姓們自然是感激涕零，正待三跪九叩恭送聖駕，卻不妨龍輦門開，楚傾穿著一身明黃色龍袍站了出來。
陽光下，他長身玉立，頭上紫金冠熠熠生輝，身上龍袍似是肥大了些，卻也更顯得身材挺拔頎長，腰間玉帶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加上他完美的五官，乍一出現就恍如仙人臨凡，遺世而獨立。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車駕上，不動不語，便自然地生出一股俾睨天下傲視蒼生的氣勢來，叫人油然而生出臣服之心。
車駕前進獻萬民傘的幾個人瞧見他出來，莫不呆楞在當場，何曾見過這樣天神般的人物，竟然還是他們的皇帝，那個救他們於水火中的人啊！
楚傾眼光掃過眾人，微微勾唇：“你們能有這番心意，朕心甚慰。百姓、社稷，在朕心中從來最重，你們都是大夏的子民，是朕的責任，朝廷不會忘記你們，朕也不會虧待你們！”
這話他說的不虧心，百姓、社稷在他心裏是最重的，他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他把曾經心裏最重的人舍棄了，留下這片江山，和這江山裏的百姓，他做到了自己這一回重生時的誓言，他沒什麽好後悔的。
這麽想著，楚傾的臉上緩緩地綻開了一個笑容。
只是所有人都在認真地磕頭，沒人瞧見他在笑，自然也就沒人瞧見，他這個笑，竟是比哭還難看。
甚至沒有人知道，這恐怕是他們皇帝陛下今後幾年裏，唯一的一個笑容了。
楚傾轉身進了龍輦，百姓們行禮過後便也讓出了路來，隊伍恢覆行進，緩緩地朝著錦繡城的方向走著。
百姓們翹首望著，直到再也瞧不見皇帝車駕的影子，人群才漸漸開始散去。
差不多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喧囂終於散盡，官道恢覆了平日的寧靜。
此時，一棵樹下坐著的兩個人也緩緩地起身準備離開，只不過其中一人似是行動不便，所有的動作都被另一人攙扶著。
而這個被攙扶的人穿著也有些奇異，他身穿一件青色長衫，腳上是褐色的靴子。
這還罷了，只是這麽熱的天，他頭上卻戴著冪籬，垂下長而厚的黑紗將他容貌完全遮掩。
他一只手搭在另外那人的肩上，一只手則撐起一柄暗紅色的油紙傘。也不知晴天白日裏，他為何要撐傘。
那人撐傘的手露在外面，原本應是纖細修長的手，不知什麽緣故遍布了傷痕，似乎劃傷，細細密密的卻也有深有淺。
有些已經結痂，而有些還在隨著他用力有血絲滲出來。
攙扶著他的那個，則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一張白凈的臉上眼睛細長，鼻尖微勾，雙唇下意識地緊緊抿著，容貌算不上出挑，氣質卻分外冷厲，可扶著身旁的人時竟是亦步亦趨，小心得大氣兒都不敢出。
許久後，他們才走走停停地挪到岔路口，撐傘的人已經累得幾欲暈厥。
那裏有人正駕著馬車等候，見他們走過來，車夫慌忙下車一起過來攙扶。
將那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送上馬車後，兩人才對視一眼各自長出了一口氣。
“接下來，公子可吩咐了去哪？”
“回丹樨閣吧，公子的傷需要靜養。”
“養好傷之後呢？”
車廂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兩人不由得閉了嘴，之前那個年輕人立刻上了車，鉆進車廂前對車夫道：“待會駕車慢一點。”
車夫點點頭，帶他進去之後便側頭傾聽，車廂裏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和幾不可聞的對話。
“公子，你……”
“你不用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人這麽對你，你怎麽還是……”
“咳咳咳……咳咳……閉嘴，讓我靜靜。”
車夫不由得暗暗嘆氣，見車廂裏再沒了動靜這才揚鞭催馬，駕駛著馬車走上官道相反的方向。
官道邊的茶棚裏，正有個紅衣姑娘跟著自家老父彈琴賣唱，春風拂過，將那曲調聲聲送遠。
“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藉臥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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