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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洪家被錦衣衛查抄，尤其是洪徹，初進詔獄就死的淒慘。
世人只曉錦衣衛心狠手辣，卻忘了錦衣衛，不過是皇帝手裏的一條鷹犬。
洪家的事全是楚傾授意，他是記恨小年夜那次的事。可謝瑯卻沒想到他可以隱忍這麽久，而且洪家的事夾雜在錦衣衛掀起的重重風浪裏，也好似要掩人耳目一般，到底全了皇家的顏面。
把洪家和榮王扯在一起，也算是楚傾的神來之筆了。只是不知道，楚傾這麽殫精竭慮地為了皇後，究竟值不值得。
說到底，值不值得都是他的事吧，他想要如何就如何。謝瑯無聲地笑笑，擡手輕輕地描摹著楚傾的眉眼，眼中滿滿的都是驕傲和寵溺。
坤寧宮、禦膳房的清洗，錢家覆滅，對榮王一黨緊咬不放，建立錦衣衛牢牢地把控朝堂……他的楚傾，比前世更厲害更有城府了，也更……像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嗯……”
陽光刺眼，楚傾漸漸地醒了過來，下意識地躲著陽光別過頭，睜眼就瞧見謝瑯近在咫尺的一張俏臉，禁不住一笑，猿臂一伸把人摟住。
“一大早的盯著我看什麽呢？”
謝瑯笑瞇瞇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像只小貓似的哼哼兩聲，聲音裏滿是饜足。
“就是喜歡看。”
“天天看，看不膩啊？”
“不膩，看多久都不會膩。”
楚傾無聲地勾了勾唇角，眼睛有些迷離地看著窗外，手上卻把人箍的更緊。
謝瑯沒有聽到他說話，好奇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正好楚傾也垂眸看過來，眼神交錯，似是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
楚傾猛地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封住了謝瑯的唇。
謝瑯嚶嚀一聲，眼睛攸地睜大，身子卻不受控制地軟成了一灘春水。
這一吻並不深入，楚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淺嘗輒止之後就那麽盯著他看，看個不住。
謝瑯的臉有些紅，眼神躲閃著想推開他。
楚傾捏著他削尖的下巴把那巴掌大的小臉掰到眼前，用鼻尖蹭著他的臉頰，輕輕地朝他耳廓吐著氣。
“阿瑯，你愛我嗎？”
謝瑯的眼皮跳了跳，這一世楚傾從沒這麽直白地問過這個問題，除了那一回叫自己發誓永不負他。
自己也曾經懷疑過，好像這一世的楚傾對自己愛不愛他並不十分介意，甚至可有可無。
可他又會時常表現得對自己喜愛非常，依賴依戀的樣子就好像昨日重現。
他分明不再是在感情裏只顧著付出的那個了，可他卻從沒問過自己，要怎麽回報。
片刻的失神，楚傾看在眼裏，雖然聽不到回答讓他很失望，可心底深處卻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
他微微蹙眉，曲起膝蓋把自己撐起來，一把扯掉兩人之間已經皺的不成樣子的錦被，又飛快地俯下身去。
溫熱的吻落在胸口上，謝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這才恍然回神。剛才楚傾說了什麽？
“專心一點。”
楚傾的聲音低沈而微啞，帶著微微的不滿。
謝瑯笑笑：“陛下，這是早晨啊。”
“黎明即起，萬機待理，勤政愛民，事必恭親，子孫永志，不可忘乎。”
楚傾一邊說著，一邊規律地動了起來。
“朕一直想著一邊跟你做，一邊有人說這個。”楚傾的臉紅撲撲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有沒有覺得很淫/蕩？”
謝瑯的臉紅的要命，原本已經敞開的身體有因為害羞也變得粉紅一片，雙腳勾著楚傾的腰，盡力地擡起上身想躲開他灼熱的視線。
“你的意思是，我禍亂朝政了？”謝瑯的聲音有些抖，分不清是因為被戳中心事，還是已經動了情。
楚傾哈哈一笑：“你亂我的心還不夠，還想了亂我的朝政，怎麽這麽大本事啊，嗯？我的青少君？”
謝瑯被他兩句話說得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手指尖都是抖的。
楚傾卻不管那些，毫不猶豫地把人反反覆覆地要了幾回，直到謝瑯白著一張臉幾乎哽咽求饒，他才抽身而退。
謝瑯滿面潮紅，累的連手指都不想擡，只瞇著眼側臥，腦袋現在在大軟枕裏面。
楚傾擡手撫上他光潔的額頭，眼裏光華流轉，情愫萬千，片刻後開口卻只是一句淡淡的交待。
“今兒你好好休息一天，咱們明天進城。”
189、陪著你瘋
泉城是大夏東北沿海區域一帶最大也是最繁華的一座城鎮，雖然不臨海，卻實在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泉城三面環山，內有一湖，北邊又有黃河流經，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譽，一直都是文人墨客喜歡流連的地方。
只不過，泉城北面卻是歷來黃河災患最嚴重的地方，首先因為這裏是下游，更因為治河的款項從來撥放的都不到位。
所謂“黃河鬥水，泥居其七”，這些泥沙越到下游越是會堆積在河道中，讓河道變淺，降水量一旦增加，若是堤防沒有做好，那便是水災了。
而與此同時，治河款項裏也包括清淤一項，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這一項做的比修築堤壩還要差勁。
這一回暴雨連綿多日，黃河水位上漲，加上連年清淤不利，致使黃河在泉城北面改道，又因為堤壩脆弱，一下子就沖垮了堤防。
結果就是，楚傾一行進城前看到的，良田被毀，災民遍野。
然而泉城知府似乎並沒打算做點什麽， 泉城四門緊閉，不僅根本沒有放人進城的意思，更沒有派人出城救濟。
可饒是如此，一路過來在城外倒是很多富賈人家搭了粥棚救濟災民，還有專門給人免費看診發放湯藥的棚子。
雖然沒有官府的參與，但似乎一切都井然有序。
楚傾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眸色沈沈：“積善堂？倒是個財大氣粗的。”
謝瑯心中一動，湊了過去也就著車窗往外看，果然一眼望去，積善堂的棚子連綿不絕 ，不僅舍粥還有施藥，甚至發放衣服鞋子的都有。
想了想，轉頭望著楚傾道：“有人願意為朝廷分憂，公子覺得不好？”
楚傾笑笑放下了簾子，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才道：“怎麽會不好，有人願意出錢出力，我來坐享其成，是該高興的。”
謝瑯窺了窺他的神色，卻也瞧不出喜怒來，尋思他那句“財大氣粗”又總有些不太放心。
“那怎麽瞧著陛下你不大高興的樣子？”
楚傾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將他摟過來抱著，輕聲道：“怎麽能高興的起來朕登基這幾年，就數最近事情多，先是天災又是人禍，如今又來了水患。早先朕就說過，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許是朕真有什麽疏漏之處，叫上天不滿了。”
謝瑯皺眉：“陛下何出此言！天災人禍，錯都不在你，何苦把這些都攬上身？這是嫌自己過得太舒服，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是吧？許太醫說你心中郁結難解，你當時還罵人家，不配合治療。陛下，這是病，得治！”
楚傾趕緊賠笑：“你看你，怎麽又扯到這上面了。我這藥也沒停啊，你就別嘮叨了。”
“嘮叨？”謝瑯聲調不自覺地拔高，“你又嫌我嘮叨？”
“哎哎，沒有啊！”楚傾趕緊將人抱住親了一回，直到把人親的軟了下來，才放了手，看著人在自己懷裏喘息，不由得笑著點了點他挺翹的鼻尖，“我家阿瑯炸毛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得緊。”
謝瑯挑眉，炸毛，他有嗎？
“你還是少來這一套，我……”
話未說完，馬車便忽然停了下來，兩人俱是一楞，楚傾先是幫謝瑯整了一下衣衫，這才轉頭沖著前面車門道：“什麽事？”
車外龍十七挑開簾子轉頭道：“公子，是陸先生來了。”
龍十七一路上做家丁打扮，取下黑色面具，露出一張年輕又英俊的臉，說話時眼中光芒閃爍，十分有神。
楚傾挑眉，早沒發現龍十七長得還挺帥，陽光開朗的樣子跟陸思林還真是天差地別呢。
楚傾拉著謝瑯跳下馬車，笑著看了看陸思林和他身後的家丁，笑道：“陸先生，別來無恙。”
陸思林本來不知道皇帝來，他是收到龍十七的密信，來見弟弟的，誰知弟弟竟然拉著皇帝來了。
乍一聽見楚傾的聲音，陸思林就下意識地想行大禮，幸好龍十七早就湊到他身邊，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失態。
“這是秦公子和謝公子。”龍十七低聲提醒，“陸先生忘了，你們在錦繡城見過。”
先皇後姓秦，所以楚傾只要出門都改名叫秦傾。
陸思林恍然回神，偏頭看了龍十七一眼，自母親去世後，弟弟便去了影衛府，他已是多年沒有見過這幅肖似母親的眉眼了。
聽到他提醒，陸思林知道弟弟這是擔心自己激動之下喊錯了人，心裏不由得熨帖了幾分。
多年的訓練和職責所在，就算是此刻近在咫尺，龍十七說了一句之後便住了嘴，繃著臉微微頷首致意，並沒打算寒暄。
陸思林點點頭，笑著站好對楚傾長揖到地，起身才笑呵呵地道：“陸思林見過秦、謝兩位公子，錦繡城一別如今已有月餘，兩位遠道而來，想必是冥冥之中聽到了陸某的思念。”
楚傾笑笑：“何止是思念，也是擔心你的安危。見你沒事，朕……真的才放下心。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進城吧。”
陸思林眼角微紅，輕輕垂眸點頭：“是，秦公子仍請上車，思林陪你進城。”
楚傾點點頭便轉身上車，只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陸思林才忽然擡眸盯著他貪婪地看了一眼，又飛快地垂頭轉身，招呼家丁上馬前行引路。
謝瑯不經意間擡眸，正好瞧見陸思林膠著在楚傾背後的眼神，不由得微微皺眉。
本以為陸思林只是單純想做個名臣，卻原來竟是存了這些齷齪的心思嗎？
楚傾上了馬車轉身想去拉謝瑯，正好瞧見他斂著眉似是出神，笑著伸出右手：“在想什麽？上車了。”
謝瑯的眼前出現了一只修長的手，纖細的手指骨節分明，皮膚瑩白似青玉一般。
楚傾平日裏手心時常出汗，加上天氣漸暖，這趟出來他不怎麽戴手套，即便出門見人也只是戴上左手的遮掩一下，右手則是不肯再戴了。
他怔楞擡頭，正對上楚傾含笑的眸子，便也笑著去握他的手。
楚傾反手一拉，將謝瑯帶上馬車，兩人就勢滾在了一起。
謝瑯臉上通紅，想抽出手來推他，卻被人壓著後背抵在了車廂壁上。
“做什麽，快放開！”
楚傾欺身近前，笑瞇瞇地道：“剛才你走神了，在想什麽？”
謝瑯偏頭躲閃，嘴裏卻不肯服軟：“沒想什麽，別鬧了，外面都是人呢！”
楚傾偏頭，果然車簾子不知因為什麽皺在一處，正好將兩人暴露在外面，便即擡手一扯，笑道：“你不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謝瑯向後錯了錯身，勾著楚傾的脖子靠近自己，朱唇輕啟，眼神卻是瞟向車外。
“你什麽時候跟我客氣過？”
楚傾勾唇淺笑，餘光瞥了眼陸思林轉回頭後僵直的後背，再不猶豫，深深地吻上了謝瑯。
既然他喜歡，那自己就陪著他瘋，能瘋一時也是好的——反正，他本也沒求這一世的。#####鄭重說一下哈，文中所有的地名、官職、風俗什麽的，全都是架空的，有一點模糊的影子，但也主要是從度娘那裏來的。親親們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大夏朝廷是架空的明朝，然後作為地理渣的葉葉，泉城什麽的就是百度的濟南，233333333嗝……
190、秀恩愛給誰看啊？
一行人最後沒從北面進城，陸思林帶著他們又繞了一圈，到了西面才從角門入城。
山東巡撫宋軒已死，如今山東境內諸事俱是陸思林和薛平一齊主持。
薛平救下陸思林之後便帶他前往膠東府，宋軒死後，薛平便留下壓陣，陸思林則來了災民聚集的泉城。
這一回他帶了錦衣衛隨行，又因著宋軒的前車之鑒，到再沒人敢明著和他違拗，只是這暗地裏的手段卻總是接連不斷。
泉城的知府便是一個，這人名叫陳登，是安國公府的遠親，是個不學無術又貪欲極重的。
陸思林到不懼應付，他向來有手段，骨子裏又是個混不吝的，最重要背後還有錦衣衛撐腰。
於是幾番交手下來，陳登就曉得厲害，幹脆稱病躲了起來，你陸思林再厲害，沒有地方官府的協助，你沒錢沒糧又沒人，看你怎麽賑濟，看你怎麽徹查宋死鬼的案子。
還別說，陸思林被他這一招弄得還真有點無措，連著幾天著急上火，幸好有個大商戶主動湊過來，表示願意協助官府賑濟災民，這才叫他松了口氣。
雖然楚傾早有授意，叫他以自己遠親名義收購囤積糧食，可他一介書生，心思又大半撲在朝堂和治河上，生意做得有些吃力。
又恰巧這一回天災甚是突然，且受災人數很多，陸思林準備的糧食並不足夠，緊急從各地調集資金到當地采購，卻發現即便錦衣衛出面，當地也沒有足夠的糧食可以買了。
楚傾兩手搭在圈椅扶手上輕輕地敲著，因為此時他已經戴上手套，並沒有發出聲音來，只是兩只手沒什麽規律地各自動著。
這是他想事情時慣常會有的小動作，陸思林微微擡眸，有些疑惑如今天氣轉暖怎麽皇上還要戴著手套，又難免有些遺憾，那雙手到底今兒是見不著了。
“所以說，山東地界的糧倉俱是空的？”
雖然因了前兩世的記憶，這些他早就知道，楚傾還是問了一句，一來不想被陸思林懷疑，二來也是抱著一線希望，萬一這一世有些不同了呢。
不過陸思林還是搖頭：“陛，回秦公子的話，早前臣派人在山東境內各地糧倉查過一次，能用的皆已經運到決堤受災的各個郡縣，只是數量十分之少。索性陛下早有決斷，臣那裏按您吩咐的也已調集了糧食過來。只可惜，杯水車薪。”
楚傾微微頷首：“這我知道。”
陸思林不解擡頭，楚傾淡淡地道：“城外粥棚藥棚大部分都有積善堂的名字，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只是，這積善堂是何人所開，可有細細查過？”
“積善堂的老板姓季名染，他月前到山東和我見過一次，那人言談舉止倒是頗有些氣度，只是……”
“只是什麽？”
陸思林思忖片刻，才道：“只是也不知是我多心了還是如何，總覺得這人身份並不簡單，背後似乎還有別人。可我連番追查，又拜托了薛大人動用錦衣衛的勢力，終究所知甚少。只是知道這人祖籍山東，卻是常年在南疆做買賣，聽聞故鄉水患，這才前來伸出援手的。”
季染？
楚傾心裏默念這個名字，確認兩世都不曾聽過這人，反倒松了口氣。有財大氣粗的送殷勤，總是好事。
前一回是薛平，這一回是這個季染，倒好似老天眷顧自己，總能叫大夏化險為夷。
“既然查不到那就先放一放，總不好人家又出錢又出力，咱們還要拿人家當賊防著，不是這個道理。”
楚傾剛說完，外面就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是有什麽人鬧了起來。
兩人齊齊向外看去，正巧謝瑯撐著一把暗紅色的油紙傘也正要進門，聽見動靜他收了傘，也偏著頭看著院子裏的影壁墻。
楚傾飛快地起身，幾步走到門口拉他進屋：“不是叫你歇著嗎？累不累？下著雨跑出來淋濕了生病怎麽辦？”
謝瑯回頭笑看著楚傾，靠在他胸前蹭了蹭，低聲呢喃：“不累，不怕，想你了就過來看看。”
楚傾低低地笑，胸腔裏發出悶悶的回響，震得謝瑯耳朵有些發麻。
他忍不住環了楚傾的腰，把自己貼了上去，輕聲道：“別笑了，外面好像出事了。”
“天大的事也不急。”楚傾揉了揉他披散著的長發，腦袋靠在他肩頭，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陸思林一早瞧見謝瑯進門就要起身問好，可楚傾竄得飛快，倆人一見面就抱上了，這讓他更是坐立難安，基本上開口也不是，不出聲也不是。
正沒個著落，龍十七從內間裏走出來，正瞧見自己兄長在那紅著臉的尷尬樣，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好嘛，皇上跟青少君又在秀恩愛了。
可問題是，秀給誰看呢？
龍十七也是醉醉噠，這皇上跟青少君倆人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好就好得蜜裏調油，可壞上來，那簡直了……他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好像天崩地裂一般。
反正他就總有一種感覺，好像這倆人心裏都在倒計時，好像他們都知道時間不多了，所以，所以可著勁兒地……作——作妖、作死、作天作地做空氣，反正就是不願意安安生生地歲月靜好，一路白頭偕老。
這種感覺沒來由地強烈，龍十七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兩人的相處會給自己這種感覺，總以為是自己想岔了。
可現在他望著相擁的兩個人，卻隱隱地生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為什麽皇上看起來，更加陰郁了？而青少君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視死如歸？
“思安，你來了。”
陸思林看見龍十七可算松了口氣，打了聲招呼便朝著他走過去，他總覺得謝瑯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而且，為什麽他抱著皇上還能分出心思來看自己？
陸思林脊背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仿佛自己最隱秘的心思被人揭開在光天化日之下，此刻他只想逃走。
“陸先生，您的房間剛才已經收拾過了，就在東廂。”龍十七拱一拱手，恭敬地道。
陸思林一怔，苦笑著點頭：“多謝。”
龍十七擡頭看他，他卻轉身朝著門口走過去。
“陛下，青少君，若是無事，微臣先行告退了。”
楚傾挑眉，攬著謝瑯看向陸思林：“我不是說了，出門在外不要這些稱呼，怎麽思林又忘了？”
陸思林笑笑，眸光掃過謝瑯：“陛下，此處沒有外人。禮，不可廢。”
謝瑯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卻是把楚傾抱得更緊了些。
楚傾勾唇淺笑：“知道了，陸先生先去歇歇，有什麽事晚上再議。”
“臣還要去趟府衙探望一下陳知府，晚膳之後再來請安。”
楚傾點點頭，卻聽謝瑯道：“陛下，陳知府病的不輕吧？許太醫不是來了嗎？要不叫他跟著陸大人去知府衙門瞧瞧，興許能治好了呢。”
陸思林眼睛一亮，可看了一眼出主意的謝瑯，登時那股高興勁就都澆滅了。
這挑釁的眼神是幾個意思？
楚傾笑的輕松：“阿瑯說得有理，十七，你跟著跑一趟，保護好了許大夫和你兄長。”
龍十七恭敬應了，正要跟著陸思林出門，卻聽見院子裏影壁墻外一聲巨響，好像是院門被撞開了。
191、護食的阿瑯
幾人同時一驚，本來聽見外面喧鬧都沒人當回事，卻沒想到竟似是針對他們的。
陸思林擰眉，這宅子外面布置了得力的人手，都是錦衣衛裏挑選出來的，明面上鬧事按理說早該處置了的。
龍十七已經閃身除了門，四下裏看了看，又打了幾個手勢，就有隱在暗處的龍影衛聚到楚傾身邊。
樹以也走到廊下喊了一聲：“來人！”
隨行的十幾個侍衛便也都聚了過來，在楚傾身前一字排開。
楚傾揮手：“十七去看看怎麽回事。”
龍十七轉身應道：“是。”
陸思林也匆匆忙忙地跟著過去，經過楚傾身邊，低聲道：“公子，我在外面是布置了有錦衣衛的。”
謝瑯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了眼乖順地偎在楚傾懷裏，不動不說話。
楚傾點點頭：“既如此，你也去瞧瞧。”
待人走過去，謝瑯小聲道：“你就不想去看看？”
楚傾笑瞇瞇地攬著他往裏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不是你說的嗎？萬一外面是刺客，那我還活不活了。”
謝瑯推開他，皺眉道：“出門在外，你能不能說點吉祥話？再這麽口沒遮攔，你看我還理不理你了！”
楚傾笑嘻嘻地湊過去：“你怎麽舍得不理我，我變成鬼樣子你都不會不理，更不會嫌棄。”
謝瑯瞪眼，楚傾趕緊親過去堵住他嘴，不理他的推拒，一手扣住他的後腦直接將所有的嘮叨盡數吞進了肚子。
半晌後，楚傾才擡頭，看著謝瑯微微紅腫的雙唇不由得好笑，用一根手指輕輕在他的唇上碾著：“都說薄唇的男人無情，現在我的阿瑯不無情了，真好！”
他的表情戲謔，語調輕松，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的是心裏話。
他多希望眼前的人，從來都對自己用情至深，哪怕和自己愛他一樣愛自己，他也是知足的吧。
謝瑯的嘴唇被按得變了形，呆呆地看著楚傾，聽著他狀似無意的話，眼眶卻發起熱來。
一滴淚無聲地湧出，順著他光潔的肌膚直落到腮邊，將墜不墜的就懸在那，叫人沒來由地疼惜。
楚傾微微低頭，伸出舌頭將那地淚舔了去，咂咂嘴道：“果然是鹹的。”
謝瑯的臉又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地想往後退。
可楚傾哪裏肯放，倆人糾纏了一會，到底還是謝瑯仗著身手好，靈活地脫了身。
楚傾哀怨地看他一眼，一屁股坐進椅子裏，感覺手心裏又出了汗，幹脆把右手的手套摘掉揣起來，又兩手去擺弄左手的手套。
他不把手套全摘下來，卻也不肯戴好，只是把手指撐著手掌的位置，半只手套就那麽掛在手上，被他甩來甩去。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反應那麽大是做什麽？”
謝瑯盯著他的手上晃蕩的手套，走過來拉他：“我沒有。”
“沒有？”楚傾挑眉，伸出舌尖晃了晃，“還鹹著呢，別跟我說沙子進了眼裏。今兒從見了陸思林你就不大對勁，到底怎麽回事？”
謝瑯語塞，想了想，幹脆地在他跟前蹲下身，趴著他膝蓋上仰頭笑望著他：“護食。“
楚傾一時沒明白，追問了一句：“什麽？”
謝瑯卻閉上了嘴不肯再說。
楚傾笑得嘚瑟：“不說我就還親，親到你肯說。你想想，是被親好呢，還是說兩個字好？”
謝瑯氣鼓鼓地瞪著眼睛，最後忍不了站起來甩手道：“護食，護食行了吧。我就是看不慣有人色瞇瞇的盯著你！”
楚傾“啊”了一聲，莫名地仰頭看他：“你說誰，誰盯著我看了？”
謝瑯瞇著眼睛看了他一會，隨即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楚傾趕緊追了過去，攔在他前面，笑瞇瞇地道：“你上哪去？都到了這兒，你還想丟下我啊？快點說到底誰盯著我看了？啊，你說陸……唔唔！”
謝瑯瞥見陸思林正跟著龍十七往回走，生怕他們聽見楚傾口沒遮攔的話，情急之下趕緊擡手捂住他的嘴。
“別說，別說了！”謝瑯急的要命，手勁也不由的大了些。
可沒料到楚傾的反應卻叫人猝不及防，先是被這麽擡手一下子，嚇得渾身一抖，接著便不由自主地掙紮著向後退開。
“你要幹什麽！”楚傾捂著胸口厲聲質問。
謝瑯的手頓在半空，看楚傾突然變臉，無措地道：“我，我沒幹什麽，你怎麽了，胸口不舒服嗎？”
他說著就要走過去，可楚傾卻還是向後退。
他忘了此處空間狹窄，身後還有桌椅，向後退了兩步，就聽見“叮叮咣咣
地一陣響，轉身才發現是自己撞倒了邊桌，上面的茶盞盡皆摔在了地上。
楚傾這才回神，他以為自己早就把前兩世的事情看淡了，可每每臨到事情上，卻總能勾起那深埋在心底的恐懼。
剛才謝瑯的那個動作，好巧不巧地跟記憶裏的某些危險重合，才讓他猛然間反應過激。
楚傾苦笑，果然是自己郁結難解嗎？眼光飄向謝瑯，或者其實是自己心虛了嗎？
“阿瑯……”
楚傾喚了一聲，眼前卻是一花，竟是一道人影竄了過來，對著謝瑯直接就出手。
“思安！龍……哎，你們別動手啊！”
楚傾這才看清，竟然是龍十七沖進來和謝瑯鬥在一處。
“陸思林，這是怎麽回事？”
陸思林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陛下，公子，你沒事吧？”
“我有什麽事！我問你他們倆幹嘛呢？”
陸思林一楞，轉頭沖著兩人喊道：“哎，你們別打了！思安，公子沒事！誤會，都是誤會！”
192、圈套
龍十七和謝瑯交上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對手，卻也更加確定那個傷了龍十三的人就是謝瑯。
自己和龍十三的功夫只在伯仲之間，對上謝瑯可以說全無勝算。不過謝瑯只是招架而已，並未還手。龍十七知道他對自己沒有殺意，而且聽陸思林的話，是自己誤會了。
可越是這樣，龍十七就越不甘心，這樣一個人擺在皇上身邊，不僅是丟了龍影衛的臉，更是對皇上安全的直接威脅。
“十七，住手。”楚傾揚聲道，“阿瑯，你也住手。”
謝瑯抽身後退，龍十七也停了手上動作，兩人轉頭看向楚傾，見他黑著一張臉正瞪過來，俱是沒有說話。
“十七，你過來。”
楚傾招了招手，龍十七一楞，下意識看了眼謝瑯，轉身走到楚傾面前單膝跪地：“主子，屬下知錯了。”
“錯哪了？”
“屬下不該一時心急，不問緣由就和青少君動手。”
“不對。”楚傾淡淡搖頭，“你去外面廊下站著，想明白了再和我說。”
龍十七疑惑擡頭，眼光不經意間掃過陸思林，見他一臉輕松，更是止不住地好奇。
不過楚傾神色不大對，龍十七沒敢再多說什麽，恭敬地應了，轉身出門到廊下站著去了。
好在楚傾交代的清楚，到廊下站著，否則要是跪到想明白為止，那估計自己一雙腿都要交待了。
龍十七對自己的腦筋向來沒什麽自信，反正只要不吃苦就不是什麽大事，這一點上，他一直比成文越想得開。
龍十七出去了，陸思林也有點想走，可想到剛才院子外面的情形，心又提了起來，沈聲道：“公子，剛才街上亂了一陣，不過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楚傾點點頭，若是沖著自己，這會也不該這麽清凈。
“到底怎麽回事？”
陸思林搖搖頭：“是有人病倒，在街上引起了騷亂，不過咱們都已經派人料理了。”
“病了個人而已，怎麽就騷亂了？”楚傾莫名其妙，“你們怎麽處置的？”
陸思林道：“那人病的著實不輕，而且形狀有些，可怖。街上的人瞧見了，有些嚷嚷著要把他扔出城去，可他小女兒倒是十分孝順，抵死也不許人碰他一下。”
楚傾皺眉：“我問你們怎麽處置的？你說這些幹什麽？”
陸思林一頓，瞥了眼院子裏躲在侍衛身後的小姑娘，撇了撇嘴道：“是，公子，龍……”
“你該怎麽叫他還是怎麽叫，以後不用這麽多顧忌。”
楚傾轉頭看了陸思林一眼，對他總是糾結怎麽稱呼龍十七也早就看在眼裏，幹脆直截了當地來了一句。
他是個大度的皇帝，又是個善良的人，自然不可能看著人家不自在，尤其這人又是自己的心腹，簡單一句話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陸思林果然有些意外，卻又挺欣喜，由衷道了句：“多謝公子。”
楚傾擺擺手：“謝什麽，自家的事，你自己心裏有個章呈才好，別最後搞得像成家那樣。十七性子開朗，別總拿你們家裏那些事壓抑他。”
陸思林詫異不已，家裏的事歷來隱秘，就連思安也不全清楚，皇上是怎麽知道的？
不由得心裏發寒，果然伴君如伴虎，也不由得心裏更添了警醒敬畏。
“是，公子教訓的是。”陸思林語氣恭謹，“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就好，你繼續說剛才怎麽回事？”楚傾朝著謝瑯招手，把人拉到跟前坐了，還不忘了攥著他的手把玩。
陸思林眼神微閃，壓下心中情緒，道：“方才外面亂的很，也是很多路人瞧見了那個病人的樣子，要把他扔出城去。人都已經套進麻袋裏了，奈何那人的女兒去拉扯，結果裝著人的麻袋砸到了咱們的院門上，才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
楚傾點點頭，卻不由得疑惑：“那人什麽病，至於嗎？還裝麻袋扔城外，著泉城裏住的都是什麽人啊。”
“這，許是那人形狀太過……”陸思林想說嚇人，猶豫一下道，“公子還是別好奇了，人已經交給許大夫了，待會等他過來，您再細問吧。”
楚傾心裏一動，聯想到前兩世的情形，暗道糟糕，自己怎麽把那件事給忘了！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難不成那人是疫病？”
謝瑯話音剛落，楚傾和陸思林俱是吃驚地看向他。
楚傾是因為被他說中心事有些意外，陸思林則自己也是這麽懷疑的，只不過尚未確診，不好多說什麽。
陸思林沈聲道：“為今之計，臣請陛下和青少君移步到另一處別院，這裏還是先不要住了。”
楚傾一楞，想了想道：“阿瑯你先跟陸思林走，朕晚一點過去找你。”
謝瑯搖頭：“我身子好得很，不怕這些的。”
這一回的疫病他提早有了準備，在城外積善堂藥棚裏早囤了相應的藥材，只要染病的人不那麽多，現在備下的量也是足夠了。若是大面積染了疫病，那他也有辦法應付。
所以他不能走，而且剛才看龍十七那個架勢，似乎一直都在防備自己，若不是楚傾的授意，那這後面一定還有什麽別的原因，凡此種種， 他是必定不會離開的。
楚傾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強求，便道：“知道你就會這麽說，左右也沒什麽，只一會的功夫，等許之恒確診再……”
忽然一陣巨大的拍門聲響起，把楚傾後面的話全都淹沒了。
這一趟出來本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叫陸思林置辦了這個宅子，雖然小但勝在位置好，在城中心去那裏都方便。
可現在楚傾心裏卻後悔起來，早知道弄個大點的宅子，也不至於外面拍個門都能把屋裏說話的聲音壓下去。
謝瑯起身把楚傾拉起來：“來者不善，待會別離開我。”
楚傾怔楞的功夫已經被謝瑯護在了身後，隨著他向往裏退了幾步。
陸思林皺眉：“我去看看。”
“陸先生。”謝瑯忽然開口，“外面應該是官府的人，你該知道怎麽說吧？”
陸思林略一思忖，點了點頭：“兩位公子可以先行回避，待會我會叫樹總管也回避。”
楚傾卻搖搖頭：“該來的躲不開，他們似乎有備而來。思林，你收進來那個人，恐怕……”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但是在場的兩人幾乎同時明白過來，他們這是讓人給設計了。
果然，還不等陸思林帶人去開門，許之恒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卻只在門外用布巾掩著說話。
“公子、陸先生，那人是疫病，你們都不要出來，等我處理好了你們趕緊搬走。”
說著又轉身對隨行的侍衛道：“去把我房間裏的藥草點燃，所有的房屋院子都熏一遍，萬不可遺漏！每個人掩住口鼻！”
“裏面的人都聽好了，現已查明，宅子裏有疫癥病人，為百姓計，知府大人下令，封門隔離，裏面的人全都不許出來！違者，殺無赦！”
193、都會不一樣的
楚傾眉頭緊鎖，禁不住冷笑一聲，真是好計策，又好快的手段。
自己來這一趟什麽都還沒幹，這就要被人困在這裏了嗎？
只是這消息傳的未免太快了些，自己微服到此，一路上誰都不曾驚動，知道消息的朝中只有徐時清一人。
老師是絕不會出賣自己的，那還會有誰呢？除了龍影衛，那就只有……
謝瑯轉頭對楚傾道：“要沖出去嗎？他們攔不住我，我有把握護著你離開。”
楚傾微微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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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曉錦衣衛心狠手辣，卻忘了錦衣衛，不過是皇帝手裏的一條鷹犬。
洪家的事全是楚傾授意，他是記恨小年夜那次的事。可謝瑯卻沒想到他可以隱忍這麽久，而且洪家的事夾雜在錦衣衛掀起的重重風浪裏，也好似要掩人耳目一般，到底全了皇家的顏面。
把洪家和榮王扯在一起，也算是楚傾的神來之筆了。只是不知道，楚傾這麽殫精竭慮地為了皇後，究竟值不值得。
說到底，值不值得都是他的事吧，他想要如何就如何。謝瑯無聲地笑笑，擡手輕輕地描摹著楚傾的眉眼，眼中滿滿的都是驕傲和寵溺。
坤寧宮、禦膳房的清洗，錢家覆滅，對榮王一黨緊咬不放，建立錦衣衛牢牢地把控朝堂……他的楚傾，比前世更厲害更有城府了，也更……像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嗯……”
陽光刺眼，楚傾漸漸地醒了過來，下意識地躲著陽光別過頭，睜眼就瞧見謝瑯近在咫尺的一張俏臉，禁不住一笑，猿臂一伸把人摟住。
“一大早的盯著我看什麽呢？”
謝瑯笑瞇瞇地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像只小貓似的哼哼兩聲，聲音裏滿是饜足。
“就是喜歡看。”
“天天看，看不膩啊？”
“不膩，看多久都不會膩。”
楚傾無聲地勾了勾唇角，眼睛有些迷離地看著窗外，手上卻把人箍的更緊。
謝瑯沒有聽到他說話，好奇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正好楚傾也垂眸看過來，眼神交錯，似是有什麽東西炸裂開來。
楚傾猛地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封住了謝瑯的唇。
謝瑯嚶嚀一聲，眼睛攸地睜大，身子卻不受控制地軟成了一灘春水。
這一吻並不深入，楚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淺嘗輒止之後就那麽盯著他看，看個不住。
謝瑯的臉有些紅，眼神躲閃著想推開他。
楚傾捏著他削尖的下巴把那巴掌大的小臉掰到眼前，用鼻尖蹭著他的臉頰，輕輕地朝他耳廓吐著氣。
“阿瑯，你愛我嗎？”
謝瑯的眼皮跳了跳，這一世楚傾從沒這麽直白地問過這個問題，除了那一回叫自己發誓永不負他。
自己也曾經懷疑過，好像這一世的楚傾對自己愛不愛他並不十分介意，甚至可有可無。
可他又會時常表現得對自己喜愛非常，依賴依戀的樣子就好像昨日重現。
他分明不再是在感情裏只顧著付出的那個了，可他卻從沒問過自己，要怎麽回報。
片刻的失神，楚傾看在眼裏，雖然聽不到回答讓他很失望，可心底深處卻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
他微微蹙眉，曲起膝蓋把自己撐起來，一把扯掉兩人之間已經皺的不成樣子的錦被，又飛快地俯下身去。
溫熱的吻落在胸口上，謝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這才恍然回神。剛才楚傾說了什麽？
“專心一點。”
楚傾的聲音低沈而微啞，帶著微微的不滿。
謝瑯笑笑：“陛下，這是早晨啊。”
“黎明即起，萬機待理，勤政愛民，事必恭親，子孫永志，不可忘乎。”
楚傾一邊說著，一邊規律地動了起來。
“朕一直想著一邊跟你做，一邊有人說這個。”楚傾的臉紅撲撲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有沒有覺得很淫/蕩？”
謝瑯的臉紅的要命，原本已經敞開的身體有因為害羞也變得粉紅一片，雙腳勾著楚傾的腰，盡力地擡起上身想躲開他灼熱的視線。
“你的意思是，我禍亂朝政了？”謝瑯的聲音有些抖，分不清是因為被戳中心事，還是已經動了情。
楚傾哈哈一笑：“你亂我的心還不夠，還想了亂我的朝政，怎麽這麽大本事啊，嗯？我的青少君？”
謝瑯被他兩句話說得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手指尖都是抖的。
楚傾卻不管那些，毫不猶豫地把人反反覆覆地要了幾回，直到謝瑯白著一張臉幾乎哽咽求饒，他才抽身而退。
謝瑯滿面潮紅，累的連手指都不想擡，只瞇著眼側臥，腦袋現在在大軟枕裏面。
楚傾擡手撫上他光潔的額頭，眼裏光華流轉，情愫萬千，片刻後開口卻只是一句淡淡的交待。
“今兒你好好休息一天，咱們明天進城。”
189、陪著你瘋
泉城是大夏東北沿海區域一帶最大也是最繁華的一座城鎮，雖然不臨海，卻實在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泉城三面環山，內有一湖，北邊又有黃河流經，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譽，一直都是文人墨客喜歡流連的地方。
只不過，泉城北面卻是歷來黃河災患最嚴重的地方，首先因為這裏是下游，更因為治河的款項從來撥放的都不到位。
所謂“黃河鬥水，泥居其七”，這些泥沙越到下游越是會堆積在河道中，讓河道變淺，降水量一旦增加，若是堤防沒有做好，那便是水災了。
而與此同時，治河款項裏也包括清淤一項，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這一項做的比修築堤壩還要差勁。
這一回暴雨連綿多日，黃河水位上漲，加上連年清淤不利，致使黃河在泉城北面改道，又因為堤壩脆弱，一下子就沖垮了堤防。
結果就是，楚傾一行進城前看到的，良田被毀，災民遍野。
然而泉城知府似乎並沒打算做點什麽， 泉城四門緊閉，不僅根本沒有放人進城的意思，更沒有派人出城救濟。
可饒是如此，一路過來在城外倒是很多富賈人家搭了粥棚救濟災民，還有專門給人免費看診發放湯藥的棚子。
雖然沒有官府的參與，但似乎一切都井然有序。
楚傾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眸色沈沈：“積善堂？倒是個財大氣粗的。”
謝瑯心中一動，湊了過去也就著車窗往外看，果然一眼望去，積善堂的棚子連綿不絕 ，不僅舍粥還有施藥，甚至發放衣服鞋子的都有。
想了想，轉頭望著楚傾道：“有人願意為朝廷分憂，公子覺得不好？”
楚傾笑笑放下了簾子，飛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才道：“怎麽會不好，有人願意出錢出力，我來坐享其成，是該高興的。”
謝瑯窺了窺他的神色，卻也瞧不出喜怒來，尋思他那句“財大氣粗”又總有些不太放心。
“那怎麽瞧著陛下你不大高興的樣子？”
楚傾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將他摟過來抱著，輕聲道：“怎麽能高興的起來朕登基這幾年，就數最近事情多，先是天災又是人禍，如今又來了水患。早先朕就說過，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許是朕真有什麽疏漏之處，叫上天不滿了。”
謝瑯皺眉：“陛下何出此言！天災人禍，錯都不在你，何苦把這些都攬上身？這是嫌自己過得太舒服，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是吧？許太醫說你心中郁結難解，你當時還罵人家，不配合治療。陛下，這是病，得治！”
楚傾趕緊賠笑：“你看你，怎麽又扯到這上面了。我這藥也沒停啊，你就別嘮叨了。”
“嘮叨？”謝瑯聲調不自覺地拔高，“你又嫌我嘮叨？”
“哎哎，沒有啊！”楚傾趕緊將人抱住親了一回，直到把人親的軟了下來，才放了手，看著人在自己懷裏喘息，不由得笑著點了點他挺翹的鼻尖，“我家阿瑯炸毛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得緊。”
謝瑯挑眉，炸毛，他有嗎？
“你還是少來這一套，我……”
話未說完，馬車便忽然停了下來，兩人俱是一楞，楚傾先是幫謝瑯整了一下衣衫，這才轉頭沖著前面車門道：“什麽事？”
車外龍十七挑開簾子轉頭道：“公子，是陸先生來了。”
龍十七一路上做家丁打扮，取下黑色面具，露出一張年輕又英俊的臉，說話時眼中光芒閃爍，十分有神。
楚傾挑眉，早沒發現龍十七長得還挺帥，陽光開朗的樣子跟陸思林還真是天差地別呢。
楚傾拉著謝瑯跳下馬車，笑著看了看陸思林和他身後的家丁，笑道：“陸先生，別來無恙。”
陸思林本來不知道皇帝來，他是收到龍十七的密信，來見弟弟的，誰知弟弟竟然拉著皇帝來了。
乍一聽見楚傾的聲音，陸思林就下意識地想行大禮，幸好龍十七早就湊到他身邊，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失態。
“這是秦公子和謝公子。”龍十七低聲提醒，“陸先生忘了，你們在錦繡城見過。”
先皇後姓秦，所以楚傾只要出門都改名叫秦傾。
陸思林恍然回神，偏頭看了龍十七一眼，自母親去世後，弟弟便去了影衛府，他已是多年沒有見過這幅肖似母親的眉眼了。
聽到他提醒，陸思林知道弟弟這是擔心自己激動之下喊錯了人，心裏不由得熨帖了幾分。
多年的訓練和職責所在，就算是此刻近在咫尺，龍十七說了一句之後便住了嘴，繃著臉微微頷首致意，並沒打算寒暄。
陸思林點點頭，笑著站好對楚傾長揖到地，起身才笑呵呵地道：“陸思林見過秦、謝兩位公子，錦繡城一別如今已有月餘，兩位遠道而來，想必是冥冥之中聽到了陸某的思念。”
楚傾笑笑：“何止是思念，也是擔心你的安危。見你沒事，朕……真的才放下心。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進城吧。”
陸思林眼角微紅，輕輕垂眸點頭：“是，秦公子仍請上車，思林陪你進城。”
楚傾點點頭便轉身上車，只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陸思林才忽然擡眸盯著他貪婪地看了一眼，又飛快地垂頭轉身，招呼家丁上馬前行引路。
謝瑯不經意間擡眸，正好瞧見陸思林膠著在楚傾背後的眼神，不由得微微皺眉。
本以為陸思林只是單純想做個名臣，卻原來竟是存了這些齷齪的心思嗎？
楚傾上了馬車轉身想去拉謝瑯，正好瞧見他斂著眉似是出神，笑著伸出右手：“在想什麽？上車了。”
謝瑯的眼前出現了一只修長的手，纖細的手指骨節分明，皮膚瑩白似青玉一般。
楚傾平日裏手心時常出汗，加上天氣漸暖，這趟出來他不怎麽戴手套，即便出門見人也只是戴上左手的遮掩一下，右手則是不肯再戴了。
他怔楞擡頭，正對上楚傾含笑的眸子，便也笑著去握他的手。
楚傾反手一拉，將謝瑯帶上馬車，兩人就勢滾在了一起。
謝瑯臉上通紅，想抽出手來推他，卻被人壓著後背抵在了車廂壁上。
“做什麽，快放開！”
楚傾欺身近前，笑瞇瞇地道：“剛才你走神了，在想什麽？”
謝瑯偏頭躲閃，嘴裏卻不肯服軟：“沒想什麽，別鬧了，外面都是人呢！”
楚傾偏頭，果然車簾子不知因為什麽皺在一處，正好將兩人暴露在外面，便即擡手一扯，笑道：“你不說，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謝瑯向後錯了錯身，勾著楚傾的脖子靠近自己，朱唇輕啟，眼神卻是瞟向車外。
“你什麽時候跟我客氣過？”
楚傾勾唇淺笑，餘光瞥了眼陸思林轉回頭後僵直的後背，再不猶豫，深深地吻上了謝瑯。
既然他喜歡，那自己就陪著他瘋，能瘋一時也是好的——反正，他本也沒求這一世的。#####鄭重說一下哈，文中所有的地名、官職、風俗什麽的，全都是架空的，有一點模糊的影子，但也主要是從度娘那裏來的。親親們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大夏朝廷是架空的明朝，然後作為地理渣的葉葉，泉城什麽的就是百度的濟南，233333333嗝……
190、秀恩愛給誰看啊？
一行人最後沒從北面進城，陸思林帶著他們又繞了一圈，到了西面才從角門入城。
山東巡撫宋軒已死，如今山東境內諸事俱是陸思林和薛平一齊主持。
薛平救下陸思林之後便帶他前往膠東府，宋軒死後，薛平便留下壓陣，陸思林則來了災民聚集的泉城。
這一回他帶了錦衣衛隨行，又因著宋軒的前車之鑒，到再沒人敢明著和他違拗，只是這暗地裏的手段卻總是接連不斷。
泉城的知府便是一個，這人名叫陳登，是安國公府的遠親，是個不學無術又貪欲極重的。
陸思林到不懼應付，他向來有手段，骨子裏又是個混不吝的，最重要背後還有錦衣衛撐腰。
於是幾番交手下來，陳登就曉得厲害，幹脆稱病躲了起來，你陸思林再厲害，沒有地方官府的協助，你沒錢沒糧又沒人，看你怎麽賑濟，看你怎麽徹查宋死鬼的案子。
還別說，陸思林被他這一招弄得還真有點無措，連著幾天著急上火，幸好有個大商戶主動湊過來，表示願意協助官府賑濟災民，這才叫他松了口氣。
雖然楚傾早有授意，叫他以自己遠親名義收購囤積糧食，可他一介書生，心思又大半撲在朝堂和治河上，生意做得有些吃力。
又恰巧這一回天災甚是突然，且受災人數很多，陸思林準備的糧食並不足夠，緊急從各地調集資金到當地采購，卻發現即便錦衣衛出面，當地也沒有足夠的糧食可以買了。
楚傾兩手搭在圈椅扶手上輕輕地敲著，因為此時他已經戴上手套，並沒有發出聲音來，只是兩只手沒什麽規律地各自動著。
這是他想事情時慣常會有的小動作，陸思林微微擡眸，有些疑惑如今天氣轉暖怎麽皇上還要戴著手套，又難免有些遺憾，那雙手到底今兒是見不著了。
“所以說，山東地界的糧倉俱是空的？”
雖然因了前兩世的記憶，這些他早就知道，楚傾還是問了一句，一來不想被陸思林懷疑，二來也是抱著一線希望，萬一這一世有些不同了呢。
不過陸思林還是搖頭：“陛，回秦公子的話，早前臣派人在山東境內各地糧倉查過一次，能用的皆已經運到決堤受災的各個郡縣，只是數量十分之少。索性陛下早有決斷，臣那裏按您吩咐的也已調集了糧食過來。只可惜，杯水車薪。”
楚傾微微頷首：“這我知道。”
陸思林不解擡頭，楚傾淡淡地道：“城外粥棚藥棚大部分都有積善堂的名字，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只是，這積善堂是何人所開，可有細細查過？”
“積善堂的老板姓季名染，他月前到山東和我見過一次，那人言談舉止倒是頗有些氣度，只是……”
“只是什麽？”
陸思林思忖片刻，才道：“只是也不知是我多心了還是如何，總覺得這人身份並不簡單，背後似乎還有別人。可我連番追查，又拜托了薛大人動用錦衣衛的勢力，終究所知甚少。只是知道這人祖籍山東，卻是常年在南疆做買賣，聽聞故鄉水患，這才前來伸出援手的。”
季染？
楚傾心裏默念這個名字，確認兩世都不曾聽過這人，反倒松了口氣。有財大氣粗的送殷勤，總是好事。
前一回是薛平，這一回是這個季染，倒好似老天眷顧自己，總能叫大夏化險為夷。
“既然查不到那就先放一放，總不好人家又出錢又出力，咱們還要拿人家當賊防著，不是這個道理。”
楚傾剛說完，外面就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是有什麽人鬧了起來。
兩人齊齊向外看去，正巧謝瑯撐著一把暗紅色的油紙傘也正要進門，聽見動靜他收了傘，也偏著頭看著院子裏的影壁墻。
楚傾飛快地起身，幾步走到門口拉他進屋：“不是叫你歇著嗎？累不累？下著雨跑出來淋濕了生病怎麽辦？”
謝瑯回頭笑看著楚傾，靠在他胸前蹭了蹭，低聲呢喃：“不累，不怕，想你了就過來看看。”
楚傾低低地笑，胸腔裏發出悶悶的回響，震得謝瑯耳朵有些發麻。
他忍不住環了楚傾的腰，把自己貼了上去，輕聲道：“別笑了，外面好像出事了。”
“天大的事也不急。”楚傾揉了揉他披散著的長發，腦袋靠在他肩頭，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陸思林一早瞧見謝瑯進門就要起身問好，可楚傾竄得飛快，倆人一見面就抱上了，這讓他更是坐立難安，基本上開口也不是，不出聲也不是。
正沒個著落，龍十七從內間裏走出來，正瞧見自己兄長在那紅著臉的尷尬樣，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好嘛，皇上跟青少君又在秀恩愛了。
可問題是，秀給誰看呢？
龍十七也是醉醉噠，這皇上跟青少君倆人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好就好得蜜裏調油，可壞上來，那簡直了……他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好像天崩地裂一般。
反正他就總有一種感覺，好像這倆人心裏都在倒計時，好像他們都知道時間不多了，所以，所以可著勁兒地……作——作妖、作死、作天作地做空氣，反正就是不願意安安生生地歲月靜好，一路白頭偕老。
這種感覺沒來由地強烈，龍十七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兩人的相處會給自己這種感覺，總以為是自己想岔了。
可現在他望著相擁的兩個人，卻隱隱地生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為什麽皇上看起來，更加陰郁了？而青少君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視死如歸？
“思安，你來了。”
陸思林看見龍十七可算松了口氣，打了聲招呼便朝著他走過去，他總覺得謝瑯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而且，為什麽他抱著皇上還能分出心思來看自己？
陸思林脊背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仿佛自己最隱秘的心思被人揭開在光天化日之下，此刻他只想逃走。
“陸先生，您的房間剛才已經收拾過了，就在東廂。”龍十七拱一拱手，恭敬地道。
陸思林一怔，苦笑著點頭：“多謝。”
龍十七擡頭看他，他卻轉身朝著門口走過去。
“陛下，青少君，若是無事，微臣先行告退了。”
楚傾挑眉，攬著謝瑯看向陸思林：“我不是說了，出門在外不要這些稱呼，怎麽思林又忘了？”
陸思林笑笑，眸光掃過謝瑯：“陛下，此處沒有外人。禮，不可廢。”
謝瑯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卻是把楚傾抱得更緊了些。
楚傾勾唇淺笑：“知道了，陸先生先去歇歇，有什麽事晚上再議。”
“臣還要去趟府衙探望一下陳知府，晚膳之後再來請安。”
楚傾點點頭，卻聽謝瑯道：“陛下，陳知府病的不輕吧？許太醫不是來了嗎？要不叫他跟著陸大人去知府衙門瞧瞧，興許能治好了呢。”
陸思林眼睛一亮，可看了一眼出主意的謝瑯，登時那股高興勁就都澆滅了。
這挑釁的眼神是幾個意思？
楚傾笑的輕松：“阿瑯說得有理，十七，你跟著跑一趟，保護好了許大夫和你兄長。”
龍十七恭敬應了，正要跟著陸思林出門，卻聽見院子裏影壁墻外一聲巨響，好像是院門被撞開了。
191、護食的阿瑯
幾人同時一驚，本來聽見外面喧鬧都沒人當回事，卻沒想到竟似是針對他們的。
陸思林擰眉，這宅子外面布置了得力的人手，都是錦衣衛裏挑選出來的，明面上鬧事按理說早該處置了的。
龍十七已經閃身除了門，四下裏看了看，又打了幾個手勢，就有隱在暗處的龍影衛聚到楚傾身邊。
樹以也走到廊下喊了一聲：“來人！”
隨行的十幾個侍衛便也都聚了過來，在楚傾身前一字排開。
楚傾揮手：“十七去看看怎麽回事。”
龍十七轉身應道：“是。”
陸思林也匆匆忙忙地跟著過去，經過楚傾身邊，低聲道：“公子，我在外面是布置了有錦衣衛的。”
謝瑯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便垂了眼乖順地偎在楚傾懷裏，不動不說話。
楚傾點點頭：“既如此，你也去瞧瞧。”
待人走過去，謝瑯小聲道：“你就不想去看看？”
楚傾笑瞇瞇地攬著他往裏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不是你說的嗎？萬一外面是刺客，那我還活不活了。”
謝瑯推開他，皺眉道：“出門在外，你能不能說點吉祥話？再這麽口沒遮攔，你看我還理不理你了！”
楚傾笑嘻嘻地湊過去：“你怎麽舍得不理我，我變成鬼樣子你都不會不理，更不會嫌棄。”
謝瑯瞪眼，楚傾趕緊親過去堵住他嘴，不理他的推拒，一手扣住他的後腦直接將所有的嘮叨盡數吞進了肚子。
半晌後，楚傾才擡頭，看著謝瑯微微紅腫的雙唇不由得好笑，用一根手指輕輕在他的唇上碾著：“都說薄唇的男人無情，現在我的阿瑯不無情了，真好！”
他的表情戲謔，語調輕松，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的是心裏話。
他多希望眼前的人，從來都對自己用情至深，哪怕和自己愛他一樣愛自己，他也是知足的吧。
謝瑯的嘴唇被按得變了形，呆呆地看著楚傾，聽著他狀似無意的話，眼眶卻發起熱來。
一滴淚無聲地湧出，順著他光潔的肌膚直落到腮邊，將墜不墜的就懸在那，叫人沒來由地疼惜。
楚傾微微低頭，伸出舌頭將那地淚舔了去，咂咂嘴道：“果然是鹹的。”
謝瑯的臉又紅了起來，手足無措地想往後退。
可楚傾哪裏肯放，倆人糾纏了一會，到底還是謝瑯仗著身手好，靈活地脫了身。
楚傾哀怨地看他一眼，一屁股坐進椅子裏，感覺手心裏又出了汗，幹脆把右手的手套摘掉揣起來，又兩手去擺弄左手的手套。
他不把手套全摘下來，卻也不肯戴好，只是把手指撐著手掌的位置，半只手套就那麽掛在手上，被他甩來甩去。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反應那麽大是做什麽？”
謝瑯盯著他的手上晃蕩的手套，走過來拉他：“我沒有。”
“沒有？”楚傾挑眉，伸出舌尖晃了晃，“還鹹著呢，別跟我說沙子進了眼裏。今兒從見了陸思林你就不大對勁，到底怎麽回事？”
謝瑯語塞，想了想，幹脆地在他跟前蹲下身，趴著他膝蓋上仰頭笑望著他：“護食。“
楚傾一時沒明白，追問了一句：“什麽？”
謝瑯卻閉上了嘴不肯再說。
楚傾笑得嘚瑟：“不說我就還親，親到你肯說。你想想，是被親好呢，還是說兩個字好？”
謝瑯氣鼓鼓地瞪著眼睛，最後忍不了站起來甩手道：“護食，護食行了吧。我就是看不慣有人色瞇瞇的盯著你！”
楚傾“啊”了一聲，莫名地仰頭看他：“你說誰，誰盯著我看了？”
謝瑯瞇著眼睛看了他一會，隨即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楚傾趕緊追了過去，攔在他前面，笑瞇瞇地道：“你上哪去？都到了這兒，你還想丟下我啊？快點說到底誰盯著我看了？啊，你說陸……唔唔！”
謝瑯瞥見陸思林正跟著龍十七往回走，生怕他們聽見楚傾口沒遮攔的話，情急之下趕緊擡手捂住他的嘴。
“別說，別說了！”謝瑯急的要命，手勁也不由的大了些。
可沒料到楚傾的反應卻叫人猝不及防，先是被這麽擡手一下子，嚇得渾身一抖，接著便不由自主地掙紮著向後退開。
“你要幹什麽！”楚傾捂著胸口厲聲質問。
謝瑯的手頓在半空，看楚傾突然變臉，無措地道：“我，我沒幹什麽，你怎麽了，胸口不舒服嗎？”
他說著就要走過去，可楚傾卻還是向後退。
他忘了此處空間狹窄，身後還有桌椅，向後退了兩步，就聽見“叮叮咣咣
地一陣響，轉身才發現是自己撞倒了邊桌，上面的茶盞盡皆摔在了地上。
楚傾這才回神，他以為自己早就把前兩世的事情看淡了，可每每臨到事情上，卻總能勾起那深埋在心底的恐懼。
剛才謝瑯的那個動作，好巧不巧地跟記憶裏的某些危險重合，才讓他猛然間反應過激。
楚傾苦笑，果然是自己郁結難解嗎？眼光飄向謝瑯，或者其實是自己心虛了嗎？
“阿瑯……”
楚傾喚了一聲，眼前卻是一花，竟是一道人影竄了過來，對著謝瑯直接就出手。
“思安！龍……哎，你們別動手啊！”
楚傾這才看清，竟然是龍十七沖進來和謝瑯鬥在一處。
“陸思林，這是怎麽回事？”
陸思林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陛下，公子，你沒事吧？”
“我有什麽事！我問你他們倆幹嘛呢？”
陸思林一楞，轉頭沖著兩人喊道：“哎，你們別打了！思安，公子沒事！誤會，都是誤會！”
192、圈套
龍十七和謝瑯交上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對手，卻也更加確定那個傷了龍十三的人就是謝瑯。
自己和龍十三的功夫只在伯仲之間，對上謝瑯可以說全無勝算。不過謝瑯只是招架而已，並未還手。龍十七知道他對自己沒有殺意，而且聽陸思林的話，是自己誤會了。
可越是這樣，龍十七就越不甘心，這樣一個人擺在皇上身邊，不僅是丟了龍影衛的臉，更是對皇上安全的直接威脅。
“十七，住手。”楚傾揚聲道，“阿瑯，你也住手。”
謝瑯抽身後退，龍十七也停了手上動作，兩人轉頭看向楚傾，見他黑著一張臉正瞪過來，俱是沒有說話。
“十七，你過來。”
楚傾招了招手，龍十七一楞，下意識看了眼謝瑯，轉身走到楚傾面前單膝跪地：“主子，屬下知錯了。”
“錯哪了？”
“屬下不該一時心急，不問緣由就和青少君動手。”
“不對。”楚傾淡淡搖頭，“你去外面廊下站著，想明白了再和我說。”
龍十七疑惑擡頭，眼光不經意間掃過陸思林，見他一臉輕松，更是止不住地好奇。
不過楚傾神色不大對，龍十七沒敢再多說什麽，恭敬地應了，轉身出門到廊下站著去了。
好在楚傾交代的清楚，到廊下站著，否則要是跪到想明白為止，那估計自己一雙腿都要交待了。
龍十七對自己的腦筋向來沒什麽自信，反正只要不吃苦就不是什麽大事，這一點上，他一直比成文越想得開。
龍十七出去了，陸思林也有點想走，可想到剛才院子外面的情形，心又提了起來，沈聲道：“公子，剛才街上亂了一陣，不過不是沖著咱們來的。”
楚傾點點頭，若是沖著自己，這會也不該這麽清凈。
“到底怎麽回事？”
陸思林搖搖頭：“是有人病倒，在街上引起了騷亂，不過咱們都已經派人料理了。”
“病了個人而已，怎麽就騷亂了？”楚傾莫名其妙，“你們怎麽處置的？”
陸思林道：“那人病的著實不輕，而且形狀有些，可怖。街上的人瞧見了，有些嚷嚷著要把他扔出城去，可他小女兒倒是十分孝順，抵死也不許人碰他一下。”
楚傾皺眉：“我問你們怎麽處置的？你說這些幹什麽？”
陸思林一頓，瞥了眼院子裏躲在侍衛身後的小姑娘，撇了撇嘴道：“是，公子，龍……”
“你該怎麽叫他還是怎麽叫，以後不用這麽多顧忌。”
楚傾轉頭看了陸思林一眼，對他總是糾結怎麽稱呼龍十七也早就看在眼裏，幹脆直截了當地來了一句。
他是個大度的皇帝，又是個善良的人，自然不可能看著人家不自在，尤其這人又是自己的心腹，簡單一句話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陸思林果然有些意外，卻又挺欣喜，由衷道了句：“多謝公子。”
楚傾擺擺手：“謝什麽，自家的事，你自己心裏有個章呈才好，別最後搞得像成家那樣。十七性子開朗，別總拿你們家裏那些事壓抑他。”
陸思林詫異不已，家裏的事歷來隱秘，就連思安也不全清楚，皇上是怎麽知道的？
不由得心裏發寒，果然伴君如伴虎，也不由得心裏更添了警醒敬畏。
“是，公子教訓的是。”陸思林語氣恭謹，“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就好，你繼續說剛才怎麽回事？”楚傾朝著謝瑯招手，把人拉到跟前坐了，還不忘了攥著他的手把玩。
陸思林眼神微閃，壓下心中情緒，道：“方才外面亂的很，也是很多路人瞧見了那個病人的樣子，要把他扔出城去。人都已經套進麻袋裏了，奈何那人的女兒去拉扯，結果裝著人的麻袋砸到了咱們的院門上，才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
楚傾點點頭，卻不由得疑惑：“那人什麽病，至於嗎？還裝麻袋扔城外，著泉城裏住的都是什麽人啊。”
“這，許是那人形狀太過……”陸思林想說嚇人，猶豫一下道，“公子還是別好奇了，人已經交給許大夫了，待會等他過來，您再細問吧。”
楚傾心裏一動，聯想到前兩世的情形，暗道糟糕，自己怎麽把那件事給忘了！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難不成那人是疫病？”
謝瑯話音剛落，楚傾和陸思林俱是吃驚地看向他。
楚傾是因為被他說中心事有些意外，陸思林則自己也是這麽懷疑的，只不過尚未確診，不好多說什麽。
陸思林沈聲道：“為今之計，臣請陛下和青少君移步到另一處別院，這裏還是先不要住了。”
楚傾一楞，想了想道：“阿瑯你先跟陸思林走，朕晚一點過去找你。”
謝瑯搖頭：“我身子好得很，不怕這些的。”
這一回的疫病他提早有了準備，在城外積善堂藥棚裏早囤了相應的藥材，只要染病的人不那麽多，現在備下的量也是足夠了。若是大面積染了疫病，那他也有辦法應付。
所以他不能走，而且剛才看龍十七那個架勢，似乎一直都在防備自己，若不是楚傾的授意，那這後面一定還有什麽別的原因，凡此種種， 他是必定不會離開的。
楚傾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強求，便道：“知道你就會這麽說，左右也沒什麽，只一會的功夫，等許之恒確診再……”
忽然一陣巨大的拍門聲響起，把楚傾後面的話全都淹沒了。
這一趟出來本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叫陸思林置辦了這個宅子，雖然小但勝在位置好，在城中心去那裏都方便。
可現在楚傾心裏卻後悔起來，早知道弄個大點的宅子，也不至於外面拍個門都能把屋裏說話的聲音壓下去。
謝瑯起身把楚傾拉起來：“來者不善，待會別離開我。”
楚傾怔楞的功夫已經被謝瑯護在了身後，隨著他向往裏退了幾步。
陸思林皺眉：“我去看看。”
“陸先生。”謝瑯忽然開口，“外面應該是官府的人，你該知道怎麽說吧？”
陸思林略一思忖，點了點頭：“兩位公子可以先行回避，待會我會叫樹總管也回避。”
楚傾卻搖搖頭：“該來的躲不開，他們似乎有備而來。思林，你收進來那個人，恐怕……”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但是在場的兩人幾乎同時明白過來，他們這是讓人給設計了。
果然，還不等陸思林帶人去開門，許之恒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卻只在門外用布巾掩著說話。
“公子、陸先生，那人是疫病，你們都不要出來，等我處理好了你們趕緊搬走。”
說著又轉身對隨行的侍衛道：“去把我房間裏的藥草點燃，所有的房屋院子都熏一遍，萬不可遺漏！每個人掩住口鼻！”
“裏面的人都聽好了，現已查明，宅子裏有疫癥病人，為百姓計，知府大人下令，封門隔離，裏面的人全都不許出來！違者，殺無赦！”
193、都會不一樣的
楚傾眉頭緊鎖，禁不住冷笑一聲，真是好計策，又好快的手段。
自己來這一趟什麽都還沒幹，這就要被人困在這裏了嗎？
只是這消息傳的未免太快了些，自己微服到此，一路上誰都不曾驚動，知道消息的朝中只有徐時清一人。
老師是絕不會出賣自己的，那還會有誰呢？除了龍影衛，那就只有……
謝瑯轉頭對楚傾道：“要沖出去嗎？他們攔不住我，我有把握護著你離開。”
楚傾微微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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