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低垂, 認真地看著她拆開他送的禮物，緊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和期待。

最後，那樣東西終於暴露在唐意眼前。

黑色金屬外殼，小巧的身軀, 熟悉的曲線……這是一把勃朗寧M1903的模型, 唐意的手拂過扳機下方隱蔽的位置, 摸到了凹凸不平的刻痕——Y.J。

月見, 一種只會在黑暗中盛開的花。

昨晚唐意絮絮叨叨地給宋清明講故事，信馬由韁，想到哪兒講到哪兒。

她講過回國前燕十三送給她的禮物，一把二手的勃朗寧M1903，他自己用過的。YJ原本是燕十三的代號, 唐意繼承了這個代號, 也繼承了燕十三曾經的責任。

她只是隨口一提，然而就如同她淩晨吃飯是隨口提的涮羊肉一樣，被宋清明記在了心裏。唐意幾乎能想象到，少年早上一個人趴在工作臺上, 靠著她話裏模糊的信息，一點點推測出這把槍的樣子，然後用盡全力覆原出一把模型。

模型和真貨手感上還是有差別的，可是從外形看，無論是隱蔽處的刻字, 還是槍身上的磨損，都和當年她用過的一般無二。

這件禮物, 豈止“用心”兩個字。

這一刻, 手中分量不輕的模型仿佛讓唐意漂泊不定的靈魂有了實感。在這個時代, 她不再是孤零零一個游魂, 有人知道她的過去，相信她的故事，並且珍視她所有的經歷。

唐意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了抱宋清明胖胖軟軟的身軀。

“謝謝你，宋清明。”

少年緊張得手足無措，雙手猶豫著擡起又放下，不知道該不該抱回去。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唐意就調整好情緒，松開了他，輕輕一拳搗在他肩上。

“以後你宋清明就是我異父異母的哥們兒，有事你說話，我唐意兩肋插刀，眉頭都不皺一下！”

她的笑容清朗，沒有一絲陰霾。宋清明心裏卻生出一點莫名的別扭。

不是這樣的，不是哥們兒……

可是看著唐意毫無雜質的笑容，他終究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模型不好揣著到處跑，唐意在宋清明的房間裏稀罕夠了，就讓宋清明放到了陳列架上，“記得在標簽上加一條：擁有者唐意。”

宋清明當場便用現成的材料做了個標簽架出來，讓唐意自己在上面簽了大名，然後和陳列架上的勃朗寧放在一起。

中午的經歷讓唐意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下午上課。

今天下午第二節 課是體育，也是唐意來到蘭英後第一次上體育課。

體育課需要換統一的運動型校服和鞋子，所有人穿著千篇一律的衣服，就顯得四個覆姓少年的顏值更加鶴立雞群。

蘭英的體育課內容多種多樣，除了常規的短跑、跳遠、排球等等，還有游泳、棒球、保齡球之類普通高中不會開設的課程。

三班這節課的內容是排球，在排球館裏上課。同時上排球課的還有高二的一個班。

排球館有四個球場，每個班的男女生分開在兩個球場練習。

最開始老師在的時候，大家安安分分地顛球、傳球，可是自從老師被人叫走，有個男生手一滑把球丟到歐陽桀腦袋上，排球課就演變成了躲避球大戰。

先是幾個人之間小規模的混戰，後來被牽扯進去的同學越來越多，同上排球課的高二男生也加入混戰。兩個場地排球亂飛，最後連女生這邊也受到影響。

唐意正在給南宮夢蝶記數，餘光看到一個白色的球直直沖著南宮夢蝶飛過來，急忙把人拉開。

排球嘭一聲砸在南宮夢蝶剛才站立的地方，斜著彈起來。

唐意一把接住，看向球飛來的方向。

那邊已經是一片“戰火紛飛”，每個人都在忙著躲球、撿球、丟球，球場邊的球框已經空了，有的男生懷裏抱著三四個排球儲存彈藥。

司徒風手裏的球全都丟出去了，又沒撿到球，手裏沒了彈藥，就往女生的場地看，恰好看到唐意手上拿著球，臉上一喜。

“老大，球！快，球給我，”他彎腰躲過慕容軒丟過來的球，動作誇張地對唐意手舞足蹈，“彈藥不足，請求組織支援。”

唐意腦門上一只烏鴉飛過，一邊飛一邊叫：二貨，二貨，二貨……

排球雖然打不死人，但是按照剛才那種力度砸在人腦袋上，後果也是很嚴重的。這幫青少年玩上頭了，手上沒有輕重，壓根就沒顧慮安全問題。

“別砸了！”唐意喊了一聲，但是排球館裏全是球砸在地上的砰砰聲，男生們的大嗓門嘻嘻哈哈，又吵又鬧，壓根沒人聽唐意的。

反倒是女生聽到了唐意的聲音，紛紛停下動作看過來。

“意意，怎麽了？”南宮夢蝶好奇地問。

唐意高聲道：“所有女生，立刻退到觀眾席後面。男生那邊砸過來的球太危險了。”

原本幾個女生還在猶豫，一個短發波波頭的女生這時候站出來，“聽唐意的，我們先躲躲。”

唐意對她點點頭，“謝謝班長。”

還在猶豫的女生立刻跟著短發女生走，走之前還不忘把附近另外一個班的女生也拉走。她們剛走不遠，就有兩個球飛過來重重砸在剛才女生練球的地方。

南宮夢蝶著急地拉著唐意，“意意，我們快走。”

“你先去躲著，我得想辦法給他們的腦子降降溫。”唐意蹙眉看著那邊，腦子飛速運轉，思考讓這幫熱血上頭的二貨清醒過來的辦法。

南宮夢蝶沒走，咬唇思考一會，突然驚喜地叫出聲，“意意，噴頭！屋頂裝了滅火噴頭！”

經她提醒，唐意這才想起來，蘭英每一棟建築裏都有非常完善的防火設施。體育館的屋頂裝著大功率的噴淋裝置，一旦著火，屋頂的噴淋裝置可以有效控制火情蔓延。

幸運的是，體育館的噴淋裝置是可以手動啟動的。

“走！”唐意拉著南宮夢蝶拼命跑，她記得啟動裝置的位置，就在體育館進門左手邊的位置。

……

王小石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他沒在意，舉起手中的排球想反擊，突然眼前一黑，排球從指尖滑落，他倒在地上，身體不自覺抽搐，只覺得天旋地轉、惡心想吐。

身邊有人被他倒地的身體絆了一下，發現他狀況不對，急忙呼救，然而一群人玩瘋了，聲音一個比一個大，排球在頭頂亂飛，沒人關註到這裏有人已經倒下。

不知從哪裏飛來的排球砸在王小石腿上，在他頭暈目眩之上再添一層痛苦。身邊發現他的同學呼救的聲音越來越縹緲，越來越無力。

就在這時，冰涼的水從天而降，淋在他的身上、臉上，這水似乎暫時性地驅逐了令他惡心想吐的眩暈感。周圍的吵鬧聲也因這突如其來的雨安靜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他們終於發現有人出了事，有人去給校醫室打電話，有人擡著王小石往外跑。

到排球場門口，恰好撞上返回排球場的唐意。

她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男生，冷聲道：“把人放下，不要碰。”

擡著王小石的男生是高二的，並不認識唐意，不耐煩道：“你誰啊？”

話音剛落，歐陽桀和司徒風上前幾步擋在男生面前。歐陽桀又擺出那副睥睨天下的表情，“把人放下。”

那男生不認識唐意，但認識歐陽桀，和另一個同伴對視一眼，把人輕輕放在地上。

“現在你們所有人都散開，保持空氣流通。”唐意在昏迷的男生身邊蹲下，開始檢查他的情況。

“聽到沒，唐老大讓你們散開。”司徒風盡職盡責地當唐意的傳聲筒，配合歐陽桀的眼神威脅，效果稱得上令行禁止。

初步檢查過後，唐意判斷這男生大概是頭部遭受撞擊之後引起的腦震蕩，暫時沒有出現癲癇，應該沒有到顱內出血的地步，但是具體的還要照CT才能確定。

南宮夢蝶從門外跑進來，“意意，已經通知了校醫室，他們說五分鐘內就到。”

五分鐘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擡著擔架跑進來。後面跟著周扒皮和兩個班的班主任和體育老師。

唐意起身，在他們把人放上擔架的過程中言簡意賅地講述了自己檢查出來的初步癥狀。

這件事情說起來性質也不算惡劣，就是男生調皮，在體育課上亂丟排球，可是後果嚴重，所以每個人都被周扒皮痛批一頓，罰掃體育館一個月，並在下周一的升旗大會上當眾做檢討。

而唐意雖然在沒有發生火災的情況下，違規激活排球場的消防設施，但念在她的動機是積極正確的，不僅沒有懲罰，反而獲得了老師的一致嘉獎。

因為男生們衣服都濕透了，統統被老師趕去換衣服。

等歐陽桀他們四個人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唐意和南宮夢蝶站在體育館門口等著他們。

“老大。”司徒風憋著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

歐陽桀暴躁地摩擦了一把自己釘錘似的發型，爆了一句粗口，“靠，周一在主席臺上做檢討，本大……我什麽時候丟過這麽大的人！”

唐意冷冷瞥他一眼，“知道東北大鵝怎麽叫的嗎？”

她這個話題跳得太快，另外幾人都沒反應過來，慕容軒好奇地問：“怎麽叫的啊？”

四個大男生都看著唐意。

唐意轉過頭，擲地有聲地丟下兩個字：“該啊！”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十二點之前能放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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