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開門，並且對修格斯說：“串錯門了，外面的人我不認識。而且，我最記掛的人不是你嗎？”我展露出自認為最真誠的笑容。

修格斯盯著我，我牽起他的手說：“一起看電視吧，我想要你陪我看……額，《甄嬛傳》。”

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其他電視，《甄嬛傳》比較長，能消磨時間，而且也比較容易吸引喜歡思考的修格斯，另外，宮鬥劇應該對修格斯的入侵計劃提供不了幫助。

修格斯沒有反抗我，反而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身形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自初中開始，我就沒有怎麽跟男生牽過手了，除了阿華。等等，柏油加石油加泥漿的混合體也有性別嗎？祂只是看起來是個男性吧？

門外阿華在喃喃自語：“不在家嗎？明明不久前還看她發了圈。”

我頓時明白阿華怎麽找過來了，明明我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沒有透露過地址。

Q空間的發表是自帶詳細定位的，有時候我手殘會按上去，就會顯示地點。

門外的阿華應該是走了，可是我的煎熬才剛開始，我要配一個怪物看《甄嬛傳》，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果然，修格斯對《甄嬛傳》很感興趣，看得津津有味，不過他還是說：“這類電視，我更喜歡《瑯琊榜》。”

“《瑯琊榜》是權謀，這個是宮鬥。”

“都是權力的鬥爭不是麽？”修格斯很認真地看著我說，“而且用的計謀殊途同歸，左右不過是對人心的把控。”

區區一只修格斯，竟然要跟本人類探討人心？我心中無不吐槽。

不過這也說明這只修格斯越來越了解人類了，他到底想幹嘛？

而且他聰明得有些過頭了吧？不是說修格斯就算變成了人，在社交中還是會顯得笨拙嗎？難道祂是什麽修格斯之王？有這種東西嗎？

因為《甄嬛傳》很長，所以修格斯暫時沒有功夫出去追殺自己模仿的阿華。

阿華卻在Q上瘋狂艾特我，但是因為我在陪著修格斯看電視，所以不能給他回應。

也不知道他發了第幾十條了，消息的震動聲終於終止。

這個場景，排除掉詭異成分，真的很像是渣女、老實男友與老王的劇本。

修格斯輕飄飄來了一句：“不回一句嗎，對方看起來很著急。”

我哪兒敢在這位修格斯面前跟阿華聊天，只好勉強笑笑，“沒關系，不重要的人。”

“哦，是嗎。”修格斯視線淡淡地掠過。

我看完《甄嬛傳》的第40集，借口扔垃圾，下了樓。

這個點，樓下都是散步的老年人和帶娃婦女。這些人我都還挺眼熟的，但其中混著了一些肢體動作和表情都僵硬的人，我猜測他們都是修格斯變得。他們似乎能察覺到我視線的異樣，紛紛看向我，夕陽快要被地平線吞噬的逢魔時刻，他們的眼睛似乎都不知一雙，且統統泛著橙紅色的夕光……

好恐怖！

我在門口看見了一抹白影，那是一位穿白襯衣的少年。

我追上去，喊道：“阿華——”

少年回過頭來，是我無比熟悉的穿越時空也要尋找的容顏。

我請阿華去附近的森林咖啡屋喝咖啡，同時聊這一次的末日。

阿華聽完我說的情況之後，總結道：“這樣下去，人類社會就會跟修格斯們融合。真是世界末日啊……”他最後的聲音無比的感慨。

我說，“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其實還好。”

因為我見識過更可怕更無法挽救的末日，所以覺得還好，至少修格斯沒有想要消滅全人類，而且還能溝通。

阿華露出了不讚同的表情，“可是我不是連見都不能見那名修格斯嗎，如果人類很安全的話，需要這樣嗎？”

我知道，被取代臉或者身份的人都是有危險的，目前沒有危險的，是我和我爸媽這種逐漸成為修格斯的家人或者說寄生者的人。

阿華似乎明白了什麽，“還是說，你已經跟那個……像我的怪物，產生了感情？”

他低垂著頭，沒有看我，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有些苦澀。

等等，他為什麽要苦澀？

“你是不是……”我猶豫，“記得什麽？”

阿華的臺詞像是吃醋了，還給我一種“白學”既視感。（關於大三角戀的學術）

很奇怪，正常來說，我們這一世不過是網友，不至於要為網友吃醋，我們是熱聊又不是激/聊……

阿華總算擡頭了，他看向我，眼睛流動著看不分明的情緒，“我做了很多夢……零零碎碎，光怪陸離，但是，裏面都有你。明明我從未見過你，但是……”

我將自己坐著的椅子往後來，起身，來到他身邊，保住了他，將他的頭攬入了胸懷，“太好了，不只我一個人了……”

雖然能恢覆無數世的記憶會讓人產生一種自己是主角的傲慢感，但隨之而來的是恐懼和孤獨。

那麽多的末日，哪一個不是恐怖血腥的呢？

而且抱持著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世界已經走向崩潰的秘密，何其痛苦啊。在孢子末日裏，我雖然活了下來，但是過得極其痛苦，最後在一眾默然的視線裏，自盡了。

就在我們跨時空相認之時，不遠處有一道灼熱的不容忽視的視線。

我扭頭看去，看到了另一個“阿華”。

修格斯領主的出現打破了溫馨的氛圍，他一步步走向我們，攜著山雨欲來的氣氛。

周圍不少人圍攏了過來，其中有顧客也有店員，他們都有著僵硬的姿勢和古怪的表情，並且手臂上有黑色的柏油一般的痕跡，不停地往下滴……那些黑痕之中睜著一雙雙眼睛，泛著夕光般的橙紅色。

祂們隨著修格斯領主而來，就像是祂的士兵一樣。

修格斯領主坐到了阿華的對面，打了個響指，說：“Waiter，一杯卡布奇諾。”

我還以為祂這樣的……起碼會選擇美式，搭配起來比較高冷。

修格斯貌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道：“我喜歡人類的創意。”

比如卡布奇諾上的拉花是嗎？

修格斯來攤牌了。

祂喝著人類創意，說著入侵人類社會的計劃。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看起來過於崩潰。

其實這些計劃我一點兒也不想聽，因為我和阿華只是普通人，沒有什麽超能力，甚至手頭上連個趁手的武器都沒有，聽了也不能拯救世界。

如今我們被一群怪物團團包圍，祂們已經展露出了原型，是一群人性的黑泥。

在黑影幢幢中，我們弱小得不值一提，沒有眼含“荷包蛋”已經是心理素質的表現了。

修格斯領主優雅地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我希望你不要破壞我們的計劃，我知道你——”祂看著我，“還有你——”祂看著阿華，“知道世界的秘密。”

這只修格斯大概是能查看記憶，祂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擁有其他世界的記憶，所以早早鎖定了我，假扮阿華來接近我。

我拉起阿華的手揚了揚，“我們保證不破壞，我們什麽都不會說！”

反正說了也沒用。

不是別人信不信的問題，是這群修格斯的精神能力能讓絕大多數人站在他們那邊。

修格斯領主盯著我們交握的手，蹙起了長眉。

明明是跟阿華一模一樣的長相，不知道為何卻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阿華就像是百合花，純潔無害，而修格斯領主卻充滿了壓迫感，優雅又矜驕，就像是人類中的貴族及上位者。

我不知道修格斯到底信不信任我，但在一群不可名狀之中呆著實在如坐針氈，我拉起阿華就跑，跑路的過程中不斷回頭。

那些修格斯沒有動，待在原地，就像是一群沒有靈魂的黑色幽靈。

修格斯領主還坐在那裏，他連背影都是深不可測的，卻莫名透著一種強撐著似的疲憊感。

祂沒回頭。

我也沒有再看。

我帶著阿華遠離了那群修格斯，修格斯領主沒有再回到我家，而我父母對於祂的記憶全部清零，似乎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那樣一個“人”。

[後記]

修格斯一族進化出高級智慧之後，與水蒸氣一起離開水域，來到天空，華為了黑色的雨水，而後開啟了侵蝕人類社會的計劃。

祂們悄無聲息地成為了“人類”，這個過程中甚至沒有多少人類發現，知道並且大聲說出來的人大多都被抓入了精神病院。

真相往往掌握在瘋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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