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很崎嶇，張曉慧剛從家裏出發的時候迷霧還未散去。遠遠的望去，層層疊疊的山脈一眼望不到盡頭。

昨天好像又下雨了，大雨沖毀了道路兩邊的橋梁，等到張曉慧走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晚了半個多小時。

“老師，對不起！”她的聲音很小像個蚊子似的。

不僅聲音小的像蚊子，長得也讓人找不到，張曉慧個子矮矮的面容枯黃，眼睛小小的就像沒睡醒的模樣，長了一張鴨子一樣的嘴，所以同學們因此給她了一個外號“小黃鴨”但是唯一的特點就是與村子裏的孩子比，她特別白，丟在人堆裏，都不用看那個白的發光一樣

對面的馬老師瞇瞇眼，探頭始終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學生們瞧著班主任弓著腰，哈著嘴的模樣，讓人直逗的人想笑。

“誰，誰來了？”馬老師轉圈巡視著。

底下有人大聲提醒道：“老師，張曉慧說，她、來、了。”

“哦，曉慧啊。”過了好半天馬老師才反應過來：“孩子既然來了，快點回坐，回坐。”

張曉慧抿著嘴，手裏緊緊的攥著書包帶，走到了座位上，這節課數學，張曉慧她拿起了數學書。

數學書是老式的舊報紙所包裹的，這些都是好心人捐贈的書，有的或許有些舊。但是張曉慧為了把書不被損壞，她特意把新書用報紙包了一層又一層。

“哎，聽說了嘛？馬老師要走了。”底下有人嘰嘰咋咋的

“要走了？要走了也正常，俺娘說了，誰愛呆著這山溝裏面，城裏來的一個老師走了一個有一個，我都習慣了。”

張曉慧聽到他們討論著，其實說道他們馬老師，為人可謂是博覽群書，他叫馬玉林，年輕的時候上過大學，村子裏唯一一個學歷比較高的了，在他教書的這幾年，村子裏還考出過幾個大學生。

每次上課當馬老師說大學是如何如何好的時候，她總是很向往，令人新奇，大學究竟是怎樣的呢？

“哎！曉慧老師，老師叫你呢。”旁邊的一個同學提醒道。

張曉慧從座位裏直接站了起來：“老師什麽事？”

底下又有人說：“馬老師找你交買本子的錢呢，全班就你一個沒交呢。”

張曉慧想起來了，昨天馬老師是說本子不夠用，需要買，她翻了翻口袋，沒有沒有，只翻出了幾毛錢，可是……也不夠用啊。

“曉慧今天要是忘帶的話，就明天吧，咳咳，老師明天等你，回家別忘了啊。”馬玉林最近感冒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了起來，人年紀大了往往就愛生病。

“好了，大家，咳咳…放學吧，不上課了，今天橋斷了，一會雨在大，你們該回不去家裏了。”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張曉慧趕忙背上書包，小腿踉踉蹌蹌的往教室外跑去，這時候就聽身後馬玉林喊著說：“曉慧，明天別忘了交錢，咳咳，交錢啊。”

張曉慧慢下腳步，轉身，點頭示意：“知道老師！”

道路泥濘不堪，張曉慧走到家門口，她停下了腳步，回想著作業本交錢的事，該怎麽和家裏說呢？

“哎呦，娃子回來了，道好走不？”這時候朱艷玲迎面走了過來。

“好走，那個娘，明天……”

還沒等她把話說全，就被人打斷了，“曉慧，回來的正好，幫你弟弟洗洗，看看剛拉的，可埋汰死我了。”

說完蘇麗萍嫌棄的往張曉慧的手上一扔。

張曉慧手閃躲了一下並沒有說話，她的這一舉動反而激起了蘇麗萍的強烈反應。

“唉，你這死丫頭，你還幹啥，還敢跟俺擺臉子！”

一旁的朱艷玲朝著張曉慧，大聲的喊道：“曉慧，奶奶和你說話呢，趕緊把弟弟的尿布換了。”

張曉慧依然無動於衷，蘇麗萍指著朱艷玲怒罵道：“看看看，這就是你生的娃，死丫頭賠錢貨！”

朱艷玲沒有說話。

張曉慧看著娘這樣，不免替她新生委屈，

在張曉慧開始記事的時候，家裏的所有臟活累活都堆積到了娘的身上，老實本分成了她的代名詞。

這在張曉慧奶奶蘇麗萍的眼裏唯獨這一點比較好。

這時蘇麗萍又挑了一大堆衣服，走到朱艷玲的面前，又命令道：“這堆洗完，別忘了把我的也給洗了。”

“是。”朱艷玲噓聲回答。

張曉慧看著娘一雙手，都要泡腫了。她蹲下身，搶過朱艷玲手上的衣服：娘我幫你洗。”

朱艷玲反手推開：“給俺滾！賠錢貨，啥都不如你弟弟，要你幹啥。”

張曉慧被娘這麽一說突然心有點冷，娘的腿腳不好，剛生完弟弟，就要一個人操勞所有的家務，一個人行動不便，張曉慧想幫她一把，可總是換來的卻是一句話“賠錢貨，滾！”

這句話是奶奶經常說的，但是自從有了弟弟，娘也開始這樣說自己了，她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一個賠錢貨嗎？

這時屋子裏弟弟開始哭了起來，張曉慧趕忙跑了幾進去書，抱著弟弟開始哄了起來。

弟弟長得很黑，不過眼睛算是漂亮。張曉慧的奶奶蘇麗萍，還特地在村子裏找了一個比較有文化的人，幫忙取名字，她叫張曉慧，自然，弟弟就叫張長智了，智慧二字，寓意聰明絕頂。

張曉慧的奶奶蘇麗萍非常滿意這個名字，又給弟弟起了一個小名叫“小智”。

張曉慧不停的搖著張長智，無奈怎麽會都哄不好，哭聲吸引住了外面奶奶的註意。

蘇麗萍惦著小腳，向屋子裏探了去，看見張曉慧懷裏的弟弟，一把奪了下來，那樣子就像老母雞護雞仔一樣的了。

蘇麗萍搖了一會，果然懷裏的大孫子一下子就不哭了。她轉眼惡狠狠的瞅著張曉慧，怒罵道：“臭丫頭是不是你給你弟弟弄哭了？”

張曉慧搖搖頭，急著辯解：“不是，不是我。”

“不是你什麽呀，我都看見了，就是讓你幹個活至於這樣嘛。”

吵鬧聲驚動了屋外的朱艷鈴，“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她趕忙跑進屋子看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回事？看看你生賠錢貨，把咱們的娃子都給弄哭了，她在虐待。“蘇麗萍誣陷到。

張曉慧百般班辯解不得哭著跑了出去。

“看看這死丫頭，說她一句就跑了，真是的。”

張曉慧意挑了一個偏僻一點的地方，她爭取不想被人找到。就是想讓家裏人也為她急一下，可是等了好長時間天都黑了，都沒有人來。

她這時候感覺到肚子很餓，只能一個人順著來時候的路回去。

走到家門口，張曉慧突然猶豫了一下，要是回去的話奶奶還罵她可這麽辦？

一想到這裏突然她不知如何是好，“曉慧，回來啊！”

張曉慧聽到這個聲音擡頭一看，原來是爸爸，但是看張長軍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張曉慧此時看著爸爸的手上還握著鞭子，她顫抖著聲音說：“爹。”

“爹？還有臉管我叫爹，你是不是打你弟弟了？”

這時還容不得張曉慧辯解，張長軍抽起鞭子，甩在了張曉慧的身上，指著她罵道：“你這臭丫頭，養你白養了，真是的賠錢貨！賠錢貨！你奶奶真是說的對！”

張曉慧被甩了幾鞭子之後，似乎渾身已經麻木的失去了知覺。

她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快死掉，快死掉，她不想活了。

這時候一雙手輕輕地把她抱起，張曉慧勉強著睜開雙眼，眼前的人是娘。

蘇麗萍看見朱艷玲這樣，又在旁邊罵罵咧咧的說：“哎呦，救這賠錢貨幹啥啊，真是的，死掉算了。”

張長軍看老娘生氣了，收起鞭子安慰道：“娘，這娃不聽話，今天我教訓完她了，您消消氣。”

蘇麗萍沒有說話，翻著白眼瞅了朱艷領一眼，碎著小步回到了屋子。

等到張曉慧再度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現在在西屋。她是被凍醒過來的，屋子裏裏面堆滿了柴火，門外也被鎖上了，周圍通風，刺骨的涼意一陣陣襲來。

張曉慧躲在墻角裏，抱著唯一的被子，這時肚子裏餓的又開始叫了起來。

她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正想著呢，一旁就飄來一股飯菜的香味，這順著味道聞去，好像是隔壁。

她側耳聽去，聽到了隔壁好想在商量著什麽……

漸漸的張曉慧餓的已經失去了了直覺，她想自己是個男孩子，該有多好，會不會家人對她的愛多一些呢？她常常想被愛，可是有些時候她做了十足的努力還是徒勞無功。

寒冷的天氣，讓張曉慧再也沒有任何心思，想別的事情，她只能盡量讓自己暖和一會，爭取不被凍死。

此時隔壁的聲音還沒有停………

“哎呦，這娃子總算誰消停一點了，哎兒子今天我跟你商量的事情你想好沒，賠錢貨你送走不？”蘇麗萍又問。

“娘，讓我想想。”張長軍臉角抽搐，嘴裏面叼著個煙，略微惆悵的坐在飯桌一旁，好想再沈思著什麽。

張曉慧知道一定是她們在商量自己的事情了，今天看爹的舉動，就知道明顯奶奶和他說了什麽，奶奶一直希望這個家沒有自己，這樣上學的錢就可以給弟弟省下來了。

自己上學用錢，而剛出生的弟弟更要用錢，自從有了這個弟弟，張曉慧知道遲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都已經習慣了。

張長軍是一個老實的山裏人，張曉慧家靠張長軍給別人家編框為生，前兩年張長軍腿腳還好，可以幹一些重活，可是老天爺就像要懲罰她們老張家一樣，在幹活的途中，張長軍不小心摔斷了腿，自此之後家裏的頂梁柱也沒了。

張長軍也不在出去幹活尋求謀生，只在家裏編匡筐。這下只剩下她們孤兒寡母，她們手不能抗，肩不能立，什麽都幹不了，此時他們就希望家裏有個男孩子該有多好啊。

自從之後，張曉慧家和村裏人一樣，開始了造娃之路。

他們村子每家每戶，必須要有兩個男孩子，沒有男孩子這對於張長軍臉上來說是一個非沒有臉面的事情。

而張曉慧的娘常常被婆婆蘇麗萍說，是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常常受到則打，張曉慧自然也沒好到哪去。

天冷的張曉慧手腳凍得已經麻木了，她依偎在墻角，嘴唇被凍的發紫，唯一還在身邊的只有那一床被子，這被子一定是娘偷偷送來的，張曉慧知道娘在家說話沒什麽重量，只能順從，但好在有了這個被子，今晚至少自己不能被凍死。

這時隔壁又傳來一陣陣□□的聲音，張曉慧知道，他們又在造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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