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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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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窈瞳孔地震。

大師骨節分明的手拖著她的腰, 另一側捧著書,被她情急之下緊緊抓住……她離大師很近,卻又不是最近, 二人之間隔著兩指距離, 散發出暧昧的暖氣。

空氣安靜地她能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一時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大師的。

她不敢再想, 慌忙起身,又是撞到桌子又是撞到床角, 嗷嗷直叫:“對不起大師!”

順便趕緊摸摸自己的腰帶,還好沒松。

剛才發生了什麽啊!

摸不著頭腦的慌亂中, 她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大師端起書, 別過臉不看她,任憑她一句又一句道歉。

她心想完了, 大師一定氣炸了。大師會不會想起以前不好的經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找不到就算了, 睡吧。”靜凡的尾音很抖,他放下書,飛快掀開被子把自己裹住, 面對墻躺下。

周窈欲哭無淚:完了, 大師真的生氣了。

“大師……”

“施主睡吧。”

好好好。

周窈暗中甩了自己一巴掌,恨自己反應太慢沒施展輕功。

她摸黑把桌上的書本收拾好, 幹脆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上,稍微露出一點縫隙透風。

“大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非禮你……”她鄭重道歉畢,脫鞋子踏上被褥,和衣睡下,“大師晚安。”

月光涔涔, 清冷如斯。

靜凡的心卻不得靜。

他緊緊揪住胸口,因心跳太快,竟有些微的窒息感。

什麽經什麽佛,他統統拋諸腦後。

滿心滿眼,都是她。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可笑。

絕不能叫她看見……

一夜輾轉,晨鐘轟鳴。

靜凡大師後半夜好不容易入睡,這才在深宏闊達的郎朗晨鐘聲中醒來。

他緩緩起身,環顧四周。

床邊放有洗漱的清水,周窈的被褥也無蹤跡。

靜凡大師默默洗漱畢,推開房門。

清晨的陽光投下來,香樟樹影婆娑下,幾縷晨曦撒在石桌上,照亮兩碗銀耳羹。

周窈正端起羹來五官抽象:“小胳膊,這不好吃啊,你在哪搞來的……”

小胳膊支支吾吾:“今兒齋堂的掌勺請假了……”

哎呀不行不行,靜凡大師口味越來越刁,這碗羹他定不愛吃的。

周窈邊搖頭邊舀起一勺:“你看這銀耳羹稀稀拉拉……”

涼薄的手指倏然抓住她的手腕,往身前輕輕一拽。

周窈和小胳膊均一楞。

靜凡大師微微傾身,把一勺羹送入口中,輕抿,唇劃過瓷勺,留下輕壓勺間的觸感。

他坐下,接過碗勺,把另一碗沒動過的推給周窈:“吃罷,莫要講究。”

周窈像被奪了魂,屁股重重跌在石凳上。

她發呆著發呆著,許久不動的大腦像突然加多了油的馬達,陡然思維發散起來。

大師是不是有一點受害事後精神創傷。

但大師又不喜歡看大夫,這可怎麽辦?

凡事要快準狠。

她果斷握住大師的手腕,默默感受他的脈搏記下來:“大師,你有哪裏不舒服麽,頭疼麽,發熱麽,有沒有什麽時候覺得自己突然瞬間移動,或者時間跳躍,明明剛才還是早上,現在就晚上了?”

大師被她溫熱的手指捏得耳鬢紅潤:“不曾有,多謝施主關心。”

周窈:……

她搶過大師手裏的碗,端著就走:“大師,我還有事,跟你告一上午的假。”

說罷她轉身就開溜。

快快快,要不然一會兒忘了。

“大夫,怎麽樣?這是我一個友人的脈象,他之前受到極大的精神傷害,最近像變了個人,你覺得,有什麽問題沒有?”

經過一晚上整理,三方院煥然一新。

周窈從凈蓮院跑回來,特意請了個大夫。

大夫聽罷周窈的覆述,十分詫異:“恕我直言,這樣的脈象,我一輩子也沒見過。”

好家夥,難道是她覆述錯了?

周窈奮力回想,覺得沒錯啊,她可是在心裏畫了線表示長短波動呢,差值不會有多少吧。

而且什麽一輩子也沒見過,也太誇張了。

她尷尬地朝大夫笑笑,拍拍大夫的肩:“麻煩大夫白跑一趟了。”

待小胳膊送走大夫,周窈很懊惱,忽然想到今天八月十一了:“小胳膊,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小胳膊眼睛笑成兩條縫:“早準備好了,就等小姐過目呢,幸好昨兒那場火沒波及到,並無半分損傷。”

她神秘兮兮拿出一精致盒子,悠悠打開。

一串紫府色的水玉數珠,在陽光下透亮圓潤,深色處如地血。每一顆水玉均是上成,是周窈寫信命小腿子從臨淵皇宮的倉庫裏精挑細選出最好的原石,找全國最有名的雕玉師父歷經一個月加班加點打磨串成。

這串水玉,配得上靜凡大師。

小胳膊就問啊:“陛下,佛家人摩挲數珠講究修行倍數,大師都有修行倍數最佳的菩提子數珠了,您作甚還要弄來一串水玉的,修行倍數上還低了一級,也不夠樸素……”

“可正如你所說,大師已有菩提子了。”周窈接過那涼涼的數珠,眉頭輕輕皺起。

而且,大師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大師看起來清冷孤傲,其實偶爾也會小意溫柔。

周窈又會想去昨晚的事故,不由紅了臉。

大師身在凡塵,不能免俗。

況且,他倘若老用菩提數珠,真的修成正果,她還有點舍不得。

等等,她為何會有這種心思?

思緒漸亂,周窈把數珠裝在精致的漆器盒子裏:“八月十五拿出來,送給靜凡大師。”

“是。”小胳膊鄭重接過,笑出花來。

“對了,秋闈情況如何?”

“今日是第一天,小的已經派人跟蹤許琬琰,她自入考場,答題不曾懈怠。”

“好。”

周窈肅穆端坐,心道是時候撒網了:“八月十六就啟程回宮吧。”

小胳膊端起木盒一怔:“是不是太快了……要告訴靜凡大師麽。”

“你別提,我來和他說。”

又過了幾天,八月十五,是周窈在慈悲寺的最後一天。

明月高照,周窈晚課請假,在廚房搗鼓出一籠精致的花瓣月餅,提著朱色漆器往凈蓮院去。

她還沒敢告訴大師自己打算明兒一早就離開慈悲寺,一直踟躕著,心飛來飛去。

大師最近一反常態,對她照顧有佳,溫柔地仿佛變了一個人。

周窈隱隱有感覺到問題出在哪。

她來到凈蓮院,把食盒放下。

以往,她早上須得打掃庭院,等誦經完畢的靜凡大師出門來誦經。

最近幾日,都是大師禪房門大開,站在門口迎接她,周窈受寵若驚。

如今已到晚上,秋風颯颯,大師的房門卻敞著。

他時不時看向門外,登時便捕捉到周窈的身影。

月明星稀,風吹動香樟樹葉,沙沙作響,灑下重重疊影。周窈剛踏入凈蓮院,那人便放下書,踩著奶油樣的月光殷切切迎出來。

清華無雙。

周窈恍惚了一陣:“大師,外頭涼。”

靜凡大師笑道:“無妨,中秋,便要在院子裏團圓賞月才是。”

周窈朝他粲然一笑,不自在地摳摳臉,把食盒放在石桌上。

二人對坐,周窈打開月餅盒:“大師,生辰快樂,中秋快樂。”

月餅盒內的月餅均有不同圖案,用桂花粉做的就是桂花圖,用桃花粉做的就是桃花圖,此外還有新菊、荷花等,花粉均由周窈在特定的時期便采摘研磨保存下來,此時用上正好。

月餅圖案細致入微,也可見制作者的巧思。

晚上吃太多甜食對胃不好,為了讓靜凡大師每一塊都能嘗到,周窈將月餅切成六小塊,特意帶來一根小叉子。

大師用小叉子插一塊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膩,花香四溢。

周窈緊張得端上漆盒:“大師,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生辰禮,也是大師送我的蓮子數珠的回禮,感謝大師這些時日對我的教誨。”

靜凡大師雙眸微動。

碎碎的月光透過蕪雜的枯葉斑駁地落下來,照亮他清透的眼眸。

流影飛濺,那串紫水玉的數珠散發出奪目的光,若夏夜中的星星,又若一場雨後,架子上圓潤的葡萄。

手指甫一觸碰上去,冰涼涼的觸感漫漶開來。

水玉圓潤,握在手裏,質感空靈。

“此乃臨海深淵所產的水玉。”靜凡大師很識貨,揚唇道,“一顆萬金難求。”

“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周窈微微一笑,“只求大師喜歡就好。”

似乎預感到什麽,靜凡大師只微笑了一瞬,便斂去笑意。

他撚住數珠來回轉了兩圈,剛啟唇,門外傳來薛婧的聲音。

“小姐,我有要事稟報。”

周窈提著心,本來還想說的,被打斷後特別無奈。

“進來說吧。”

薛婧朝二人行禮,顯然感受到二人責怪的目光,硬頭皮彎腰道:“這幾日我跟蹤監視孔群青,發現他經常沐浴,一天最少兩次。”

老是洗澡?

周窈回憶了一下:“嗯,我也有發現最近孔群青確實經常換衣服……花樣還挺多。”

靜凡大師突然插話:“貧僧也有許多法器與袈裟,若施主想看,貧僧每日也可換著穿。”

啊?

周窈腦子裏登時響起一個游戲,可能要改名叫奇跡和尚。

周窈趕緊喝口茶壓壓驚:“大師喜歡穿什麽就穿,我都覺得好看。”

靜凡大師眉眼潤澤,笑意盈盈望著周窈。

薛婧:我走?

她覺得自己迸發出檸檬的酸氣。

周窈趕緊別過頭:“繼續說。”

“啊,嗯。”她抹把汗繼續道,“我派了一個男子在角落盯梢,發現孔群青其實是故意洗澡,調開我的視線,實則是在澡桶裏寫信,與某香客接頭傳書。”

“所以,那日刺殺的消息確實是他放出來的。”

“是,我今日一早,已收集證據,將人拿下。”

“帶過來。”

薛婧去拿人,拿了半天。

周窈和靜凡大師對坐無言。

她手指不停地扣袖子,對上大師審視的眼神,最終還是敗下風來:“大師,明天我就出發回臨淵。”

“何必如此急?施主在不在臨淵都一樣。”

大師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像一根箭射中周窈,她苦笑地求饒:“大師別說了,我回去以後,一定整頓朝堂。”

靜凡大師斂目不再看她,再沒心思吃月餅。

他握起水玉數珠,淡淡道:“中秋團圓,第二天卻要別離。”

哎呀,大師說這話就太傷感了。

周窈輕咬下唇,朝他嘻嘻哈哈:“大師若舍不得我,可以經常去臨淵見我,我給大師令牌,讓大師自由出入皇宮。”

靜凡大師沒有說話,但指腹用力泛白,捏得那水玉數珠咯咯作響。

他突然喚她:“周窈。”

通常老師喊你大名就是要罵你了。周窈嚇得坐正,一聲大氣不敢出:“大師您說……”

頭頂枯黃的樹葉沙沙作響,時不時掉落一兩片,蕩蕩悠悠小船似的漂流到桌上。

大師莞爾道:“歸途平安。”

像心田流過涓涓細水,周窈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抓住裙子,半天說不上來話。

周窈艱難地吞下一塊月餅,心頭有無盡別離滋味。

畢業的感覺,還真是讓人惆悵啊。

她朝靜凡粲然一笑:“大師,我會念你的。”

月光柔柔的,靜凡大師倏然站起來,傾身。

他微涼的指腹劃過她的額前,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向下,揉捏她的耳垂:“真的會念我嗎?”

周窈心裏轟的一聲,滿鼻腔的檀香,張嘴說“啊?”,心頭有一只小鹿胡亂撞來撞去。

靜凡大師苦笑一下,心道她後宮那麽多男人,怎麽會念著他。

他從容坐下來:“方才施主耳邊有落葉,貧僧幫施主彈去罷了。”

薛婧這時才把孔群青“壓”過來。

她不敢碰孔群青一絲一毫,就輕輕地虛虛地壓著他,臉紅得像關公。

周窈趕緊笑薛婧緩解氣氛:“薛婧,你幹嘛?鐵血柔情啊?”

薛婧肉眼可見的緊張:“不是,臣沒有。”

孔群青也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聰明如他,早料到周窈身份不凡,但沒想到……

好在他給自己留了退路。

他當即磕頭:“草民……參見陛下。”

周窈沒讓他起來:“早前你以朕為跳板離開孔家,如今,你故意給錯朕值夜的信息向朕示好,你這是又要離開誰?”

如果周窈再邪惡論一點,也許洗澡是他的又一步棋,為了找一個可以終身托付的女人,順便暴露自己,目標是薛婧。

洗澡寫信,也太抓馬了,他特意暴露,也許就是為了讓周窈逼問他,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和盤托出。

周窈給他這個臺階:把你知道的都說來聽聽。

孔群青又磕了一個頭:“是燕太傅。草民從小備受孔群陽的虐待……後來被‘引薦’給燕太傅,燕太傅逼迫草民監視孔家、秦太保的一舉一動,後來……”

“後來,你就幫燕太傅監視朕。”

這次刺殺的人和永安村的均屬於“斷魂”,也就是說……

永安村的刺殺也是燕太傅組織的。

孔群青臉貼著地,瑟瑟發抖:“陛下,草民願意……將功贖罪……”

“你如何將功贖罪?”

他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文王與太傅,可能要反。”

這指控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周窈覺得頭很疼:“你如何得知?”

孔群青道:“小的與太傅手下接觸,經常發現太傅的人和文王的人有密不可分的交易……小的去太傅府上辦事時,還經常見到文王。”

薛婧一驚:“不好,陛下,我們沒將文王押送在身邊,先送回臨淵審問了,可我們確實至今沒收到士兵返回的消息。”

那還能說明什麽呢,有秦太傅在,文王肯定跑了。

兵來將當,水來土掩,周窈心裏都麻了,作為皇帝,面上還要裝裝鎮靜:“就算沒有文王,也會有燕太傅,這一戰在所難免。”

薛婧揮袍稽首,秋風瑟瑟,她高束的發絲飄動,拂過堅毅的面龐:“臣薛婧,誓死效忠陛下。”

文王怎麽又和燕太傅扯上關系了?周窈表面震驚,心裏直罵娘。

她又想到之前在紫地,自己的行蹤暴露,被林裴文逮個正著的事。

萬千思緒在這一刻匯聚,周窈試探地凝望靜凡大師。

大師面沈如水,收到她的信號,朝薛婧瞥了瞥眼睛。

“薛婧。”她突然問。“薛家軍是不是該內查了。”

薛婧一驚,冷汗直冒。

薛家軍說是薛家軍,並非都是薛家人,而是與薛家一同上戰場,生死與共的姐妹,大家氣血上頭結拜為一家,同生活同訓練。

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其中也不乏有混日子的小人。

薛婧自愧管教不利:“臣……罪該萬死。”

周窈自覺這本來也是沒辦法的事,禾單勢力盤根錯節,指不定三巨頭內部也互相深入,全是間諜,根本無從下手,只能順著現在看到的藤多摸出點瓜來。

“私下裏好好盤查,不要打草驚蛇,把孔群青帶下去看好。”

“是。”

“最近林裴文如何?”

“大師曾言鳳窩香可能摻雜一種南方的叫百花枯的迷藥,百花枯使人精神渙散,逐漸成癮,還會助長情/欲,都一一在林才人身上證實。林才人……精神狀態每況愈下。”

“恩,不用管他,繼續熏。”

給我熏!

如果薛家軍有內鬼,那就說明文王和林貴君有聯系。這就說得通了,那有問題的鳳窩香,林貴君有,文王也有。

好家夥,周窈覺得原主頭上實錘多出一片青青草原。

她苦中作樂,笑著對靜凡大師說:“後宮真亂。”

靜凡:這不是你的後宮麽?

他語氣中多了一絲酸氣,揶揄道:“陛下的枕邊人,陛下都不了解。”

一塊月餅差點把周窈噎死。

她心虛地閉嘴,小聲嘟囔:“又不是我的枕邊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靜凡大師水玉在握,施施然粉飾心頭的不快。

龍潭虎穴紅顏冢,他怕是也要陷在裏面。

秋風帶涼,把周窈原本就白皙的面龐吹得幹紅,周窈撐著臉,紮巴紮巴眼睛看大師沈默不語,心道難道自己又惹他生氣了?要不大師怎麽說話夾槍帶棒的。

“陛下自此,便算出師罷。”他喃喃自語,一塊又一塊地吃月餅,“陛下明日幾時出發?”

“卯時便走。”周窈盯著大師不停吃,生怕大師吃壞肚子。

她見機搶過大師手裏的叉子,嬉笑道:“大師也不給我留點?”

靜凡沈默下來,悠悠望著她。

他自拿起那水玉,便再沒碰菩提。

“明日,貧僧送施主罷。”

翌日,天朗氣清,秋風瑟瑟,吹得車簾如鼓面,咕咚咕咚作響。

小胳膊小肚子哭著向大師行禮,嚶嚶嗚嗚說大師辛苦了,會想大師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平日裏周窈也沒瞧見她倆和大師感情多深,今兒一個個哭得像個淚人。

周窈一身鵝黃色長裙,趕走小胳膊小肚子,讓她們先上車,回身朝黃白游海青的大師行禮。

大師今日未帶梭帽,手握水玉,拇指泛紅。

他凝神望周窈,囑咐道:“貧僧會為施主念平安經,願施主此去一路順風。”

大師好有心。

周窈鼻尖一酸,感動得雙眸溫熱:“大師,是我叨擾太久了,但我怕大師被奸人惦記,專門留下薛琴等人保護大師,待我……安頓好整個朝廷,一定再來看大師。”

靜凡抿唇,水玉撚得發燙。

安頓好朝廷要多久,幾個月,幾年,還是……

從保山吹來的秋風鉆進靜凡的廣袖,湧動如流雲。靜凡清俊的面容掩映在黎明之下,挺拔如松的身形躺在瀲灩的晨光中,海天一色般清澈的眼眸深深望進周窈的心坎。

他眼底的不舍如大片烏雲催城般壓過清澈,下起瓢潑大雨。

“莫要再喚我大師。”他低聲道,“可好?”

周窈喉間滾燙。

是啊,她出師了,作甚老要叫人家大師呢,把人家都叫老了。

她點頭,柔聲喚他“靜凡”。

這一聲如清風,裹挾著裹挾著,掛起狂風。

心裏的雨下得愈發大了。

周窈朝他行禮,轉身跑上馬車。

她嬌俏的身影沒入車中,不一會兒,掀起車簾,朝他微笑招手。

心中的暴雨傾盆,靜凡大師陡然一顫。

周窈揮手畢,坐回車中,內心百感交集。

她很難過,拿出那串蓮子數珠,一圈又一圈地推。

靜凡推珠子就能心靜,但她卻越推越煩躁。

車軲轆轉起來,馬車禹禹而行。

大師如今應煢煢孑立,在陽光下形影相吊,遠遠眺望著她們吧。

周窈吸吸鼻子,低下頭。

啪嗒啪嗒啪嗒。

車後有疾跑的聲音,旋即有人拍打她的馬車窗。

周窈掀起簾子,看見大師那張脆弱地如同玻璃一般的面龐:“停車!”

她探出頭來,擔憂地望著他:“大師……不對,靜凡,怎麽了?還有什麽事沒說完麽?”

靜凡輕喘著氣,抓住她的手腕:“陛下曾邀貧僧去後宮講經,貧僧只講到一半。”

他咬住下唇,繼道:“貧僧,還想講完另外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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