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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的青鳥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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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景麒在憤怒、喜悅或驚慌失措時,總是表現得那麽僵——用祥瓊的話來說,就是類似人的覆雜情緒會讓麒麟言行失調,跟人形脫節。因此氣咻咻而又急匆匆奔往左內閣的陽子,沒有料到他的後續反應會激烈無比。

她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公務,一心想回家和他繼續吵,不吵出個究竟來,決不善罷甘休。

然而她晚上一進門,就看到仙蕙神色凝重地站在空蕩蕩的臥房裏。

景麒把他的私人物品都搬回了仁重殿。

她終於明白了。

他確實會諒解她,幫助她,支持她,但也有底線。

這次爭吵她不認為自己有錯,然而糾結誰是誰非已毫無意義,一觸及底線,就全完了。

多年的夫妻,多日的如膠似漆,為什麽那個死人仍是他的底線……

“陽子,去把臺輔請回來吧。”仙蕙並沒有驚慌失措。

“就算他來求我原諒,原不原諒還要看我的心情!讓我去找他賠罪?休想!”

“陽子,別這樣。”

“都是他不好!”在最信賴最親近的內務官面前,陽子的表現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是是,都是他不好。”仙蕙溫柔地安撫著她。

本以為王和宰輔是徹底決裂了,現在看來並不是。仙蕙暗中松了一口氣。女王顯然只是在跟愛人慪氣,而宰輔的近侍和朋友想必也會好言相勸。於是仙蕙順著陽子,說了景麒好多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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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釋前嫌按說指日可待,奇怪的是夏去冬來,直到正月,雲上雲下都在恭賀新禧了,景麒卻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兇相。

政務之外,他不肯和人多說一句話,連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青帳中發生的變故,有心人已經揪住當值的內務官盤問過無數次,卻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和先王有關。

“臺輔,早上好。”

“……出去。”

於是,元宵節的大清早,景麒剛出浴,就發現青辛不請自來,正大剌剌地坐在臥房外間的床榻上。一時間,房中充斥著男人晨練過後的汗味兒。

可景麒哪有心情跟他廢話。

“主上得罪了您,下官又何罪之有?”

“您擅闖至此,就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出去。”

“我必須和您單獨談談。”

青辛站了起來,卻只是動手攆小廝出門。

“我會遲到。”景麒冷冷地向他指出了事實。

“那麽,請讓下官侍候您更衣。”

和花草共置在箱籠裏的衣物鞋襪雖已備妥,但就算景麒放棄早餐,青辛也必須長話短說。

“行,你說吧。”景麒徑自挽起金發,用玉簪粗粗一插。

金與玉交相輝映的景象,其實只是內務官眼中的日常風景線。但青辛這樣的朝廷重臣通常止步於廣德殿,驟然見到,難免吃驚不小。

金發的實質是鬃毛,所以麒麟有披頭散發的特權。考慮到景麒近十年來就沒怎麽變過身,這種便於更衣的舉動,其實也不足為奇。

“下官是專程趕來譴責您失職的。”青辛好不容易才把心思從鬃毛上拉了回來。

“什麽都不知道,就專程趕來大言不慚?”

“那麽,請問我該知道些什麽?”

天青色的浴袍褪了下去,景麒低下頭,若有所思,若有所指。

映入青辛眼簾的並不是光潤如玉的後背。

那背上有一個醜陋的刀疤。

水刀從景麒前胸刺入,又從後背穿出,那胸口的刀疤一定更可怕吧。青辛沒想到,疤痕居然至今未消。

他呆呆地看著景麒,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轉到前面去,陪景麒一起看胸口的疤。

在景麒的背上,脊梁骨一節一節清晰地浮了出來。明明是麒麟,不進食都不會死,怎麽瘦成了這樣?怎麽會瘦成這樣?

“請問……我該知道些什麽?”

“呵,不便說。”

“只怕您今天是非說不可了。”

“是麽。”

“您的緘默已經動搖國本!”

“我知道。”

“您究竟有什麽難言之隱?”

“不便說。”

“說!不然,我這就抓幾個小廝進來暴打。”

“……在您看來,麒麟是什麽?”

“我以行兇作惡來要挾仁獸也是迫不得已。”青辛臉紅了。

“您的答案是仁獸?就這樣?”景麒認真地問。

“哎?唔……”

這麽說起來,景麒確實是個說話不會拐彎的正經人,詢問什麽,必然是真心相詢,不會有什麽反諷之類的意圖。是青辛多心了。

“我的近侍真是何其無辜……不過,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悉聽尊便。”

“嘴真硬。”

“這不是嘴硬,是我的心裏話。”

“老實說,不讓您見見血,您放話再狠青辛也不信。”

“茲事體大,不便妄說,您逼我也沒用。”

“人命關天的時候,只怕您不想說也得說。”

“是麽,請您低頭看看自己的腳。”

青辛的腳邊,確鑿無疑地圍著六只利爪。

使令!

青辛楞住了。

原來景麒那些空洞的廢話不僅是廢話。

或許青辛該感謝他。

或許這就叫拯救——青辛突然想到了朱槿的善惡論。

如果今天青辛對無辜的小廝大開殺戒,就算能逼問出景麒的隱私,最後也不可能以喜劇收場。

“臺輔,我……”

“陽子好像知道麒麟是什麽。”

“……麒麟是什麽?”

“……不便說。”

原來如此,原來景麒的提問就是回答。

茲事體大不便妄說,因此他用一個問題,回答了青辛的問題。

“請主上同去為先王掃墓,就可以掩蓋律子夫人的事。”青辛毅然轉變了話題。

青辛是個講究效率的人,從來不鉆牛角尖。

“……您的眼線竟直抵青帳,真是天官府和夏官府的奇恥大辱!”

短暫的沈默之後,景麒發出了怨言。

“隱瞞夫人的死訊是明智之舉,但坐視主上陷入疑雲,醋海生波,卻大大的不妥。”

“問題不在這裏。”

“哦?”

“醋海生波……您說話還真有意思。”景麒苦笑了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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