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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的青鳥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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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靈當上天官之後,景麒的宅邸和日常用品才有了實用之外的意義,譬如說藝術性、觀賞性、溫情或曰情趣。每一塊素帕,由她精心繡著花,景麒卻永遠視若無睹,她有時會想,一個人能木訥到這種境地,倒也別具風情。

“這是怎麽回事?這樣的帕子,讓臺輔怎麽用!貽笑大方……”

文武百官匯聚在外殿議政時,我們的鐘靈正舉著鴛鴦戲水的繡花手帕和同僚慪氣。昨晚還是好端端的蓮與水,濯清漣而不妖的構圖已有大成,現在卻變成花間鴛鴦交頸繾綣了。

她的性情本有些孤高,又像景麒一樣不善言辭,十分惱怒卻說不出夠犀利的話,所以四處找剪刀,一心絞了這俗物。

“毓秀姑娘,怎麽生這麽大氣?”

娉娉婷婷站在門口的是冢宰府的九秋。

如你所知,前些年這姑娘還叫秋痕,不知何故突然改了名。各府私下裏蜚短流長議論紛紛——雖然誰也不會當面問。

“你看臺輔這帕子!”

“多好的繡活兒,又鮮亮,又漂亮……”

“可是,和臺輔不合適。”

“不合適也別絞呀,這麽個好活計,多可惜,姑娘不如就賞了我吧。”

“仁重殿的一針一線,吃穿用度,皆有賬目可循……”

“瞧你這小氣勁兒!好啦好啦,我賠你一塊素帕,你愛怎麽繡就怎麽繡,怎麽樣?”

九秋嘴上問著怎麽樣,手裏可不含糊,不由分說就把手帕換了。沒等鐘靈反應過來,她已經揚長而去。

“九秋姐,辛苦了。”

仙蕙急忙追出門,送了九秋一程。

“哪裏哪裏……”九秋心領神會地笑,“冢宰掛慮臺輔能否按時出席午議,差我前來打探罷了。”

“唉,人一多是非就多,我雖蒙主上寵信,也難免深宮寂寞,今後還請姐姐常來我處坐坐。”

仙蕙從袖中摸出了一塊玉佩。

“這這、這我可真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啦。”

見玉佩如見主人,手持玉佩就能在燕寢通行無阻。令人難以置信的好處竟如此入手,連向來有城府的九秋也不禁笑逐顏開。玉佩的分發只看親疏,不問官銜職務,所以九秋並沒有冢宰府的玉佩。都說女王與仙蕙情同手足……果然不是妄言。

而與此同時,鐘靈凝視著九秋留下的手帕,也陷入了沈思。

既然宰輔與女王成婚,仁重殿與燕寢的內務就不可避免會有交集。人際關系覆雜兇險不比從前,她一味清高可能給宰輔引來禍事。先前繡花的若是熟人,也就罷了;若是燕寢的女官,她這番計較,真不知造成了何等隱患,得罪了什麽樣的人。想到這裏,不由冷汗涔涔而下,對打圓場的九秋,更是感激莫名。

平日雖有來往,卻無甚交情可言,沒想到九秋對她不僅是表面客氣,還關照有加。她應該和她多親近,多交心,還要察言觀色謹言慎行,向她好好學做人。冢宰八面玲瓏,他的近侍耳濡目染,自然獲益匪淺。

宰輔人老實,她身為近侍更需多加擔待。

“唔,這帕子……”

是男用的手帕沒錯,青灰色,棉質,沒繡過花,大大方方。只可惜不是真素帕,上面有題詩。

外人的舊手帕,當然不能給景麒用,看來她還是貼錢去買塊新的比較好。

“你倒好,連帕子都幫我準備了!”

景麒被群臣擠兌得滿頭大汗狼狽而歸,一進門,就扯過詩帕一通亂抹。

“啊,臺輔……”

顏色有異,質地也不同,他卻渾然不覺。

“怎麽?”

“這帕子不是您的物品,是剛才冢宰府的九秋姑娘過來……”

景麒突然一揮手,示意她噤聲,隨即示意她退下。

人類的眼看不到的所在,妖影正幢幢。

“臺輔,我等沿途尋去,始終不見主上蹤跡。”

妖魔不可在人前現身,因此鐘靈告退後,雀胡和重朔才得以出頭。

“什麽?”

驚覺使令提早返回,就有不祥之感。

果然!

一時間,景麒驚慌失措。

“巧國近來政清人和,入境越境的手續也頗為規範,多半主上為遮掩身份,繞行而去。”

“會繞去哪裏呢……”

“芥瑚他們分頭搜索,也不知結果如何,我和雀胡商量了一下,臺輔您可感王氣……”

“對啊!”

他不假思索,化為麒麟就要出奔,說時遲那時快,忽聽鐘靈在門外通報浩瀚來訪。

“說我不在!”

“臺輔說他不在。”

——鐘靈看著身旁面露高深莫測之微笑的浩瀚,不動聲色地覆述了一遍。

“十萬火急,恕下官無禮!”

沒等鐘靈傳話,不,應該說,沒等房中的景麒做出回應,浩瀚就強行闖入匯報女王的下落了。

一頭猩猩也似的妖魔,頭角猙獰,兇相畢露,卻扯著長袍往景麒身上披……又倏地不見了蹤影。

只剩下衣衫淩亂的景麒,無言以對地瞪著他。

——郁悶的青辛在酒肆遇到了正在喝悶酒的女王,於是一拍即合,狼狽為奸,眼下還在堯天裏撒酒瘋哪!

咦,陽子沒去芳?

景麒心裏納悶,卻憋著不敢問,被人從外殿追究到廣德殿已經很狼狽,如果在這裏還要被浩瀚責問縱容之罪,就太要命了。

“您是打算轉變為麒麟去尋找主上?”

浩瀚為他提了提衣襟,方便他將腰帶束起。

“嗯,多虧你來得及時。”

“如果不是孫禦史深明大義,主上就溜到蒲蘇去了!”

“哦。”生怕說漏嘴的景麒,不想多說一個字。

“那麽,下官告退。”

見他無意多言,浩瀚也無心滯留。

“那……那帕子……”

“什麽帕子?”

即便是聰明絕頂的浩瀚,也不可能把這樣的片言只語正確補充成“你為什麽要送一塊題詩的舊手帕給我”,只能一臉無辜地反問了一句。

“沒什麽,你可以走了。”

認定浩瀚是在假撇清的景麒,傻乎乎地想,既然浩瀚要打啞謎,自己就該潛心解讀。

他明明吃足了寡言少語的苦頭,也無數次發誓痛改前非,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改過自新又談何容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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