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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的青鳥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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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就有一幫人聚在演武場一隅的臨時馬廄裏嘖嘖稱奇。

“啊,您真是了不起!”

杜真目不轉睛地盯著伏在陽子腳邊的妖獸。

虎軀獅首,體魄雄健,白毛雪雪白,黑紋墨墨黑,那長尾少說也一丈有餘;那炯炯的眼,流光溢彩,絢麗如朝霞。

“單槍匹馬捕獲一頭騶虞,單槍匹馬在黃海……”

“沒,沒槍也沒用馬,主上是赤手空拳喲。” 青辛糾正了大仆的說法。

“了不起!”

“這樣的壯舉,我真是做夢都沒想過!”

“虧咱還是軍人!”

“老弟,你該說虧咱還是男人!”

“老兄,你這話若是被小司馬聽了去……”

“閃開閃開!給咱騎一騎!”

“哇,今天咱可得摸摸這家夥的屁股,以後說起來,咱也算摸過騶虞的屁股!”

“危險!”

“別亂動!危險!”

“沒馴化過的騶虞碰不得!”

其實騶虞雖然看起來像猛獸,卻不殺生不食活肉,徒具利齒利爪十足蠻力而已,在黃海素有妖中仁獸之稱。但人類對妖魔妖獸知之甚少,遇到外形兇猛的騶虞,不是驚慌奔逃就是輕率動武,連陽子都沒能免俗。

“隨便摸,隨便騎。”她對眾人爽快地揮揮手。

“主上,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系,這家夥被我牢牢地束縛著。”

“束縛?束縛……”

看到眾人開始在騶虞身上尋覓繩索和鎖鏈,陽子得意地笑了。

“主上用的是法術。”青辛從旁解說。

“啊,難道……難道就是尾巴梢兒上的這個小太陽?”

杜真眼最尖。

“小太陽?”

陽子不無驚訝地湊到杜真身邊,和他一起細看那個封印符號。只見中間一個圓,圓外一圈八字符,猛一看,還真像那種簡筆畫裏常見的發光小太陽。雖然乙太師在教她畫符的時候並沒有特別說什麽,不過,說不定,還真是用來向太陽呼喚共振的符咒……

“主上,您會親手馴服這家夥吧?”

“主上,您給這家夥取名字了沒有?”

“主上,您看叫萌萌怎麽樣?”

“笨蛋,為什麽莫名其妙要叫萌萌……”

“呸,你才是笨蛋呢……”

七嘴八舌的憧憬嘎然而止。

“您居然瞞著我獨自去黃海冒險!”

陽子背後響起了“絕對稱不上久違”的咆哮聲。

“景麒,你前面還在書房讀書,怎麽突然到這麽……呃,不適合你的,天天打打殺殺的演武場來了?”

“您居然瞞著我獨自去黃海冒險!”

詞匯貧乏,在盛怒下詞匯尤其貧乏的景麒繼續咆哮。

“沒獨自啦,六太昨天下午來串門,於是我就約了桓魋一起……”

“延臺輔昨日來訪?我怎麽毫不知情?”

景麒環顧四周。

在場的人都對他浮現出“我也毫不知情”的無辜表情。

“唉,延王也不管管……”

“因為延王比延臺輔還不成體統嘛。”青辛不合時宜(恰到好處?)地開口指出事實。

“哦,青將軍……”景麒的視線移到了青辛身上。

“呃、啊、唔……”

“我一點也沒冒險,沒獨自,我和六那個延臺輔還有桓魋一起……”

“主上為人也太奸猾了,您說是嗎?”

“臺輔,您果然明察秋毫。”青辛深有同感地頷首。

“明顯是在企圖推卸責任轉移目標的……景王陛下,您這是要上哪兒?”

“我我我是發現早餐時間到了,呵呵呵……”

“那麽,就請您慢用吧。”景麒唰地沈了臉,回身就走。

“景麒……”

“……”

“景麒,我知錯了……”

“……”

“景麒,別走得那麽快,景麒,等等我。”

“哼……”

“哎喲!”

“您怎麽了!您沒事吧!”

匆匆回頭的景麒不偏不倚對上一個大大的鬼臉。

“嘿嘿。”

“我似乎忘了告訴您,我最討厭的動物是猴子,尤其看不得猴子做鬼臉!”

(延麒:阿嚏!)

“可我是跟仙蕙學的……”

“好吧,都怪我太傻了。”

“景麒,別這麽說自己……”

“明知您是作偽,我卻偏偏還要上當,我太傻了。”

“這就叫關心則亂嘛。”

“哼……”

“景麒,等等我,等等我……”

結果,這天早上,無比郁悶的陽子無比郁悶地獨自吃了早餐……不,這麽說也許不夠確切,因為聞訊趕來的玉葉和仙蕙,還有燕寢一眾女官,都陪陽子用餐說笑來著。可是景麒不在,景麒不在餐桌上,對陽子來說就是獨自用餐了吧。就像陽子和友人相約去了黃海,景麒就不停地抱怨她獨自、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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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您今天若是不戴上首飾,就休想離開養心殿!”走出餐廳,陽子就陷入了司裘女官的包圍圈。

“我?我戴著首飾啊。”

“這是發簪!”

“只是發簪而已。”

“連男人都用……”

“就是,連青將軍都用……”

“就是,連青將軍,就連不修邊幅的大仆都用這種簪子!”

“呃……”

堂堂一國之君,還是女性的國君,和夏官府的將士一樣不戴任何首飾,只用同一款發簪……

(某人:整得跟情侶套裝似的!)

這這這確實有礙觀瞻!

“主上!”司裘長大義凜然地督促之。

“好,來吧。”陽子也拿出了慷慨赴義的氣概。

“您看這支金步搖如何?”

“這也太不起眼啦!還是蝶冠比較好……”

“翡翠和主上的發色壓根就不配,下官以為,這幾朵珠花交錯著插起來……”

“非也,非也……”

“我怎麽看都應該……”

“無論如何我都認為……”

於是,陽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姑娘內訌。

對梳妝打扮漠不關心的陽子,從來就沒和綴衣處合作過。這些可憐的姑娘無所事事了六十年,不是被迫轉崗,就是被人笑話吃閑飯。總算最近金波宮春意盎然,給了她們再度進言積極爭取的動力。

直到此時此刻,才盼來了一展身手的許可,也難怪她們激情四射,恨不得把全天下的金銀珠寶都往陽子身上堆了。

“總之,請主上明鑒!”

“還請主上明鑒!”

“對,請主上明鑒!”

陽子瞪著花裏胡哨的托盤,明鑒不能。

“主上,請您明鑒……”

“呃,那是什麽?那好像不錯。”

“您是要用花鈿嗎?”

司裘長一揚手,小女奚連忙把花鈿盒捧了過來。

“花鈿?哦,是。”

陽子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花鈿的質地款式也很豐富,但最繁覆的也不過是翠紗描金梅罷了。最簡單的居然只是圓圓的珍珠片和金箔片,陽子真是十分滿意。

“您要用哪些?”

“唔,這種,還有這種……”

陽子知趣地挑選了十多樣。

“螺鈿蘭也就湊合了,這翠紗描金梅,可有點,有點……”

薄如蟬翼似有還無的淺翠紗底,寥寥數針勾勒而出的金梅,讓這花鈿在素雅中透著富貴氣。

“這麽淺的綠色,也和紅頭發不配嗎?”

因為有點喜歡,所以有點失落。

“怎麽說呢,不是顏色問題,是考慮到您和臺輔的特殊關系。”

“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只會用鼻子出聲的笨蛋!”

壓抑已久的女王居然在意想不到的方面爆發了……

“不管怎麽說,這是質地問題啊質地問題!”

“您要是把這蜻蜓翅膀貼臉上,臺輔還怎麽和您親近呢。”

兩位女官視死如歸,一唱一和。

“臉上?貼臉上?”爆發狀態的女王正確地抓住了重點。

“什麽?您不知道花鈿是面飾?難怪連佩戴首飾都嫌煩的您突然要……”

“行了行了……”

陽子為那不幸捐軀的蜻蜓默哀一秒,隨即奪路而逃。

“聽說您有急事喚我……”

疾步而來的景麒,無巧不巧和她撞了個正著。

“聽說您有急事喚我?”景麒呆呆地重覆著問題。

“沒有啊。”陽子更呆地回答說。

“臺輔,您來得正是時候!”

“臺輔,請您進言……”

“臺輔,主上頭都沒梳就想跑……”

姑娘們一擁而上,唧唧喳喳。

“主上,或許君王的威儀什麽的,您已經聽膩了……”

“坦率地說,景麒,我認為這種說法沒什麽道理。君王的威儀,和衣物首飾沒關系,真沒關系。”

“那麽,哪怕只是為了這些姑娘著想,也請您選用、至少選用一件首飾吧。”

“好……吧。”

陽子看看再度呈上來的托盤,眼一閉,心一橫,決定抓到什麽都認命。

“哇,這支珠釵如此富麗華貴,主上真是好眼光!”

(某人:我明明閉著眼……)

“但您的手法也太不文雅了,這是珠寶,不是劍啊!”

(某人:我寧可去拿劍……)

“臺輔,這就請您……”

咦?

果然,陽子睜開眼,就看到景麒不知所措地拿著珠釵發楞。

負氣的景麒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突然明白了。

這些唧唧喳喳的熱心人,這些熱心勸和的姑娘……

“臺輔,您還楞著做什麽!”

“我,我……”

景麒的表情十分覆雜。

“臺輔!”

誤以為他不甘心趁勢求和的司裘長發出了嚴厲的喝令聲。

“啊,抱歉,讓主上久等了……”

他終於勉為其難地笑了一笑,把手中的珠釵插入了赤發間。

手勢雖然笨拙,但他顯然不是不懂戴法,所為難所抗拒的恐怕也不是給女人戴首飾這件事本身……

“臺輔!美極了,對不對?”

“嗯。”

陽子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走一步搖三搖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知道這種玩意兒佩戴起來美在哪裏,但景麒這聲敷衍的鼻音,還是讓她足足郁悶了一整天。更讓她郁悶的是,夜裏找朱槿過招玩的時候,動作幅度有點大,珠釵掉落在地,就壞了。

“唉,唉,少說也值十石米……”

直到翌日午休,陽子還在唉聲嘆氣。

“十石?米?”

小司馬忍俊不禁地問。

“說不定值一百石呢!”

“臺輔好像比您還在意……”

“嗯,雖然沒有直接罵我太粗野,但臉色更難看了。”

她接二連三犯在粗野(不謹慎)的問題上,所以徹底把他惹惱了吧。

“您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奇怪的,那可值一百石米!”

“臺輔又不是您……”朱槿哭笑不得地直搖頭。

“哦,你也是想勸導我做人要謹慎吧?我其實根本沒想惹景麒生氣……”

“主上!”

“嗯?怎麽啦?”

“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麽事?”

“我想那珠釵損毀若是損了臺輔和您的關系,我怎麽都難擇其咎,所以午前擅自上綴衣處打探消息,只盼著已有巧匠妙手回春,我也好安心了。可惜我沒有得到什麽好消息,反而在入庫出庫的記錄上看到了同一個人的簽名……”

景麒把無法修覆即將作為廢品處理的珠釵取走了,陽子知道,但她完全沒想到,那原本就是他親手買進宮裏來的首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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