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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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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橫秋不得已, 摘下一側鐵耳朵聽筒,分出一半註意力來,盯著寒凝齋裏的動靜。

斜月齋裏,談話聲還在繼續。

段展眉沒怎麽說話, 彭員外負責說合:“雷三哥, 你真是多慮了……那要不這樣吧, 你撥冗跟獨峪來的人見一面,親自談一談, 如何?我是覺得他們純粹只是為了買賣,咱待宵孔雀手裏有什麽東西又是不能賣給獨峪人的?事情哪到這個地步,你說是不是?”

這下韓汀也沈默了。

彭員外繼續道:“咱大曜都跟獨峪和好了, 為了兩國邦交,咱們也不該再拿他們當敵人看。其實,我覺得見不見孔先生這事兒,先放一邊, 這生意嘛,其實也用不著讓他知道,你雷三哥一個人說的就算!反正孔先生也沒那功夫過問每一樁生意, 只要待宵孔雀賺錢不就行了嗎?”

韓汀垂眸沈默,段展眉卻不悅地看了彭員外一眼, 心道這人可別壞了我的好事!

彭員外見韓汀沒看自己,沖段展眉使了個眼神,那意思是說“你管呢, 先把生意做了,別得罪獨峪人”。

不過就這一個眼神, 倒是提醒了段展眉,若是這事兒真能攪得雷老三跟孔曇不合, 豈不也對他有利?

樓下寒凝齋裏,幾個人壓低了嗓音,一直沒停嘴。

“快,把他扒了,把這衣服換上。”

“這不是苗公子的外袍?你從哪弄來的?”

“你管我呢!都知道這件衣服是苗公子最愛穿的。這不免的姓彭的起疑心嗎?”

“可拉倒吧,一件衣服能糊弄得了他?你是覺得他不看臉——哎,這小子是不是要醒?你們給下的藥量夠嗎?”

“醒了也沒事,下的軟筋散,左右他也掙脫不了。換完衣服之後,給他化個濃點的妝,往苗公子那模樣化。”

“嘁,我看你們就瞎搞,咋不找個會易容的來呢!這一會兒彭員外上了床,發現貨不對版,還不得給氣萎了?”

“嘿嘿嘿,那倒不一定,彭員外箭在弦上,就算生氣也得先辦完事。再說火氣上來正好啊,更帶勁,就怕這雲閑公子的小身板受不了。”

“咱主子算盤打得精著呢,反正今日也見了那雷老三,彭員外就是再生氣,還有什麽籌碼來威脅主子?”

“主子是真心疼苗公子……哎哎哎,別光說話,幹活兒啊!等一會兒彭員外下來之前,再把那加了料的酒給雲閑公子灌上。瞅這小腰,嘖,就算那老東西發現不對,肥肉在嘴邊,能忍住不咬?”

左橫秋算是聽明白了,敢情段展眉這是要玩一出李代桃僵!

軟筋散他中過,渾身酸軟,毫無反抗之力,要是過一會兒再給卓應閑灌點“助興”的東西,可就全完蛋了!

他支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沒聽到卓應閑的聲音,不由心焦,無奈自己現在動彈不得,如果貿然出去救人,肯定會驚了斜月齋那三個。

沈思片刻,左橫秋艱難伸出手,趁著樓下幾人動靜不小,註意不到自己,他把屋頂頂棚上那松動過的一片竹板取了下來。

雖然只能看見底下正對著的桌子,但至少比什麽都看不見強。

向來冷靜的左橫秋也不由開始煩躁,畢竟上面段展眉和韓汀之間是拉鋸戰,迄今為止,除了確認韓汀就是雷鳥這個大家已經猜到了八分的事實,並無其他所獲。

也不知道要耗到什麽時候,若是那彭員外提前離開,先跑過來禍害阿閑,自己能為了監聽段展眉,眼睜睜看著阿閑出事?

斜月齋裏,幾人沈默片刻,段展眉率先開了口:“敢問雷三哥,孔先生與獨峪人是否有私仇?為何對他們如此敵視?咱們不過出來混口飯吃,賺點養老錢,何必跟他們過不去?”

韓汀:“……”

因懷著愛國之情不願跟敵國做生意,若是正當商人這麽說,大家肯定會肅然起敬,可他們是誰?黑市老大,幹的從來就是違法亂紀的勾當,這話要從他們口中說出來,對面兩個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即便事實就是如此。

當年大哥跟雪凰兩人情投意合,可偏偏雪凰卻在最後一次任務裏中毒,大哥傷心欲絕,才帶著他們離開行伍。

但那害雪凰的是西蠻,跟獨峪人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大哥卻因此恨上所有周邊敵國,堅決不與任何一國有生意往來。

此前獨峪人兩次弄到通行令牌,都被大哥回絕了。韓汀覺得,既然大家早就脫下那身盔甲,就沒必要再用士兵的標準要求自己。何況獨峪確實與大曜休戰三年,實在沒必要再針對他們。

既然對方對這樁生意鍥而不舍,想必出手一定闊綽,咱們又何必非跟銀子過不去?

面對段展眉的疑問,韓汀卻只能道:“此乃大哥私事,沒必要對你們交代。”

彭員外一直在旁察言觀色,感覺韓汀態度有所松動,打蛇隨棍上:“若要是深仇大恨,以孔先生眼裏不揉沙子的性格,早就全城追殺獨峪人了,豈會留他們到現在?我看真就是一點誤會。有我這個外人在,兩位可能有話也不方便敞開說,這樣吧,我先下樓聽個曲兒,段舵主和雷三哥,你們倆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家都是為了賺錢,沒必要把如此簡單的事情變覆雜。你看如何啊雷三哥?”

韓汀想了想,便點點頭:“你隨意罷。”

“哈哈哈哈!那便好了!二位慢慢談。”

彭員外站起身,段展眉便起來送他:“慢走。”

到了門口,彭員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段展眉回他一個極不情願的眼神,招呼了門口站著的一個隨從,在對方耳邊低語。

地板下,左橫秋可急壞了,兩人在門口說話的聲音他完全聽不到,但是能推斷出來,這彭員外是迫不及待要到寒凝齋去了!

他往樓下探了探頭,剛剛在裏邊的幾個人給卓應閑換過衣服化好妝之後便走了,還剩一個手下最後將房中檢查了一遍,將燭火調至最暗,往門口走去。

就在這人剛走過門口附近那張圓桌之時,左橫秋額頭上一顆豆大的汗珠,穿過了頂棚上那片竹板空隙,“啪”地一聲,滴在了桌面上。

手下耳朵也很靈,立刻回頭看。左橫秋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執行任務這麽多年,還從未犯過這等低級錯誤,今夜只身前來,確實失策!

誰成想今日事態如此覆雜,早知道就不把小風他們三人留在清寒居監視淩青壁他們了!

好在此刻房中燭光昏暗,那手下一時沒發現什麽異樣,正好外面又有人過來,推門問:“怎麽樣了?那老東西提前退場,像是要過來。”

“差不多了。他還真是急不可耐。”手下冷笑,“現在給雲閑公子灌藥?”

“也不用,也不知道他到底急還是不急,非要先沐浴更衣,我看也是腦子有坑。走,出去待著,反正這小美人也跑不了。”

接下來便聽屋門“吱呀”一聲合上,兩人腳步聲漸遠,左橫秋這才松了口氣。

即便如此,那姓彭的沐浴也用不了多久,左橫秋現在只希望樓上兩人能盡快談出點有用的東西,他也好趕緊下去救阿閑。



苗笙在房中坐了許久,周遭靜得可怕,而他莫名覺得心神不寧,便出去到院中散步。

剛一出門,就看見游蕭躡手躡腳從斜對面卓應閑的房間裏出來,那房中沒有點燈,分明是卓應閑還沒回來。

“蕭兒!”

游蕭身形一滯,站在原地不動,然後緩緩回身,看著苗笙,擠出一臉討好的笑:“舅舅。”

“叫你回房,你跑阿閑房中做什麽?”苗笙皺著眉走過去,打量著他的衣服,“怎麽沒換衣服也沒沐浴?!”

游蕭撓撓後腦勺:“我想睡前再說……”

苗笙看了看卓應閑的房門:“你不會是把那白玉兒放進阿閑房間了吧?他好幹凈,你別作弄他!”

“怎麽會!應閑哥哥對我這麽好。”游蕭撅著嘴,不情願道,“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不懂事的人嗎?”

苗笙挑眉:“你還覺得自己很懂事?!”

“我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不領情就算了,懶得跟你解釋!”游蕭小脾氣又上來,一跺腳,飛快跑了。

“你……”

正巧有侍女把漿洗好的衣服送來,苗笙道:“籃子放在這吧,你去把小少爺找回來,讓他回自己房裏待著。”

侍女依言放下了盛衣服的籃子,對苗笙福了一福,轉身匆匆去追游蕭。

苗笙嘆了口氣,提著籃子回了房間,把衣衫一件件展開,掛回衣櫃裏。他左右端詳著裏面的衣服,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他現在雖然不缺錢,但也並不奢侈。上好料子的衣服也就這麽幾套,來回調換著穿,也都是他比較喜歡的素雅一些的顏色。

而缺的這一件,正是前幾日拿去洗的,是一件月白色梅花暗紋的外袍。

這件衣服也沒什麽,只不過這布料是有次他與段展眉一起逛街恰好看到的,段展眉說這梅花暗紋適合他,便替他裁下來做了袍子。

苗笙愛梅花,用梅花香的“有所思”,做梅花釀,種梅林,穿梅花暗紋的袍子,大家都快把梅花當做他的象征了。

但其實,繡有梅花紋的衣裳他也只有那一套,其他衣服並無特別。

但為什麽偏偏是“代表他”的這件不見了呢?

一縷疑惑爬上心頭,但苗笙又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在房中來回踱步,實在按捺不住,才推開房門出去。

出了院子,先遇上方才送衣服回來的侍女,那姑娘見了他便低頭行禮,有些害怕似地說:“公子,我還沒……還沒找到小少爺。”

“那筐衣服,怎麽少了一件?”

侍女迷茫道:“啊?少了麽?可是晾衣桿上的衣服我全都收了啊……”

“罷了。”苗笙擺擺手,“你繼續去找小少爺吧。”

說完他便加快腳步向前走,很快到了前院。

院中四周各個廳堂樓閣裏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傳出來,來來往往的皆是歡客與姑娘或者小倌,可苗笙望著這副景象,心中不安更甚。

他環顧四周,看見人群中走過來的謝輝,趕忙迎過去。

阿閑今日要做什麽他是知道的,也清楚石歧謝輝要幫阿閑守住微雨小築,於是苗笙見了謝輝,劈頭便問:“看見阿閑了嗎?”

“卓公子?他不是回去了嗎?”謝輝茫然道,“已經從那三個老頭嘴裏套出了話,他叫我們打發人將他們送回家,自己應該是回房了吧。”

苗笙頓時更加焦灼:“沒有,他沒在房間裏。”

“或許是覺得悶,他自己出去轉轉呢?主子你別擔心,卓公子功夫那麽好,不會出事的。”謝輝道,“今日事雜,你又好清靜,別待在這兒了。我送你回去。”

苗笙心慌意亂,下意識地跟著他走,經過綴玉廳後門的時候,他想起彭員外對他那意味深長的笑,以及先前阿閑暗示他的事,還有他丟失的那件梅花暗紋袍——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登時站住了腳,回頭望向元龍樓:“展眉談完事了嗎?”

謝輝茫然:“應該沒有,你看那邊還圍著一圈人。”

“我過去看看。”

苗笙加快腳步向元龍樓走去,謝輝怕他出事,便趕忙跟上。



元龍樓裏,一名侍女端著酒往二樓上走。

此刻樓外站了好幾個人,但樓層之中的警戒已經放松,沒人在這裏看守。大家都覺得只要看住入口便萬事大吉了。

她剛上到二樓,便聽游蕭從背後喚她:“姐姐!”

侍女轉頭看,游蕭懷裏抱著一只白兔,笑容甜甜的,聲音也甜:“姐姐你看我的兔子漂不漂亮?”

“漂亮。”侍女看著那只白兔乖乖趴在孩子懷裏,與他白皙的皮膚相映,紅紅的三瓣嘴還輕輕翕動著,煞是可愛,由衷說道。

誰知下一刻,這兔子突然一掙,從游蕭懷中跳了出來,迅速往樓下竄去。

“哎呀,白玉兒!”游蕭焦急,又怕吵到不遠處斜月齋裏的人,拉著侍女的衣服低聲叫道,“姐姐,快去幫我抓啊!”

侍女端著酒,向斜月齋看了看,神色游移。

游蕭哭喪著臉,晃著她的衣袖:“我跑得沒你快,你快去幫我抓,叫外面的人幫忙,我幫你看著東西!”

侍女不願多生事端,便把手裏托盤放在地上,腳步匆匆地下了樓,出去便四下張望,隨手拉住一個隨從:“哎,看沒看見一只白兔跑出來了?”

那隨從一楞:“啊?”

“小少爺的白兔,叫什麽白玉兒的!快快快,幫他找回來!”

旁邊另一個人疑惑地皺起眉:“又找兔子?!”

侍女急得不行:“你們快去找,我還有事!快點快點,這孩子鬧氣脾氣來誰都按不住。”

說罷她便匆匆又回了樓裏。

剩下幾個隨從你看我我看你,表情無奈。

其中一個道:“我就說吧,不能讓他進去。”

另一個冷笑:“有本事你去說,我可不敢管。”

其他人皆搖頭,自願出了兩人去找那只神出鬼沒的兔子。

此刻苗笙來到樓前,看向一個隨從:“展眉還在裏面?”

隨從點點頭:“在。”

苗笙擡腿便要邁上臺階,那隨從想到卓應閑那事,下意識地擡臂攔住他,被苗笙瞪了一眼,又訕訕縮回了手。

前腳苗笙上了樓,後腳彭員外便進了竹樓,笑瞇瞇地往寒凝齋去。

二樓樓梯口,苗笙腳步匆匆地上來,跟一個小小的身軀撞了滿懷,“咣當”一聲,有個東西掉在了地上。

是一個瓷瓶,看上去有些眼熟。

游蕭慌裏慌張,一張小臉煞白,怔了一怔,趕緊彎腰去撿,卻被苗笙一把推開。

苗笙撿起那瓷瓶,端詳著,眼圈驟然紅了:“這是你從阿閑房裏拿的,是嗎?”

“舅舅……”游蕭滿臉慌亂,眼睛瞪得大大的,這恐懼不是裝的,此刻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苗笙不說話,將那瓷瓶塞進袖中,快步往斜月齋走去。

游蕭“撲通”一聲跪下,抱住他的腿,淚如雨下:“不是的,不是從應閑哥哥房裏拿的,你別去……”

苗笙低頭看著他,面色一如既往地清冷,口吻卻溫柔了許多:“好蕭兒,舅舅出來找你應閑哥哥,現在找不到他,他恐怕是出事了,你能不能快去把他找出來?千萬別讓那個彭員外找到他!”

游蕭楞了:“他……他去哪了?”

“我也不清楚,你快去問一下,樓下那些人他們一定知道。”苗笙拍拍他的頭,催促道,“快去!”

游蕭怔怔地松開手,目送苗笙進了斜月齋,才茫然地回身往樓下走。

左橫秋躲在夾層當中,註意力已經全在下面的寒凝齋裏。只聽“吱喲”一聲門響,接著那彭員外便已經走到了桌前。

燭光暗影更映得彭員外一臉五花肉油膩得很,他喜滋滋地笑得臉上的肉都擠到了一起,眉目間掛滿了猥瑣:“美人兒?叫你久等了!”

裏面臥房中沒有人回應,彭員外面露疑惑,快步走到帷幕前挑簾一看,見一人側躺在床上,看起來身形瘦削,腰肢細軟,更重要的是,一旁小幾幽暗的燭火映在那人衣袍上,那銀絲繡的梅花暗紋反倒明亮了起來。

色令智昏彭員外,忘了先前見到苗笙時對方穿的分明不是這件衣服,此刻真把床上之人當成了他,並無半分懷疑。

“睡得如此之沈,這可怎麽盡興?”彭員外一扭頭,看到桌上備著的酒壺,走過去打開蓋聞了聞,知道是加了“料”的,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對著壺嘴先自己來了一口,接著便迫不及待要往臥房裏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他走到床邊坐下,見床上之人曲線玲瓏,突然又耐住了性子,覺得看美人就要像欣賞一朵花,須得慢慢欣賞,猴急只會壞了雅興。

於是他緩緩將手中酒壺放在一邊,摩挲著到對方腰間輕輕一扯,果然,袍子只是松松系著,細繩松開,細滑的絲緞自己就散了下來,露出裏面白色的裏衣。

彭員外把手伸進對方後頸的長發中,灼熱的手心觸到那細滑的皮膚,整個人頓時渾身戰栗,手拉住衣領反向一剝,白瓷般漂亮的肩膀便露出誘人的一角。

作者有話要說:

漢哥:我要剁了你的手!剁了你**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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