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劉貴人已經在外頭等了很久了，說是做了參湯，叫皇上補補身子。”

信任的老太監來到皇上的身後，而他正站在湖邊的走廊裏，望著湖水發呆，他眼睛含笑，似乎想起了什麽。

被老太監這麽一打擾，皇上微微皺眉，“叫她把湯留下，人回去吧。”

老太監應了一聲，“可是劉貴人心情看上去不太好，老奴想，是不是皇上這些天政務繁忙，忽略了她。”

皇上不悅，“後宮佳麗三千，難道朕每天只能去她那兒嗎？告訴她，朕明晚會去的。”

“是。”老太監屏息退了出去。

因為她知道皇上肯去劉貴人那裏說明還是念及舊情的，如果自己再多言，恐怕會熱鬧了皇上。

身後沒有動靜，皇上的臉上就柔和多了，望著那碧波微微蕩漾的湖面，露出淺淺的笑意。

“皇上。”

沒過多大一會，那老太監去而覆還，皇上煩悶道：“不是跟你說了嗎？朕明晚過去。”

老太監一臉惶恐，“不是劉貴人，皇上，劉貴人已經回去了。這一回是柏大人的夫人過來了，說是給皇上送月餅的。要不，老奴叫她先回……”

“別。”老太監話沒說完，皇上已經轉過了身，“叫她過來了，駁了柏崇的面子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給自己找了這個借口。但看著封雲霓從遠處一步一步走進，心裏莫名的有著那種期待感。

就是登基的那天，他從石階下，一步一步走向皇位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很快強行打亂了自己的思緒，因為封雲霓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她穿一身青白色的廣袖襦裙，梳著飛天髻，看起來明麗照人，像是下凡的仙子一般。

封雲霓欠身行禮，“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點頭，“起來吧，你我之間，需要什麽禮節嗎？”

“可是這畢竟是皇宮啊。”封雲霓歪了歪頭，把買來的月餅遞到他的面前，“中秋到了，我來給你送月餅。”

“你怎麽會這麽好心？”皇上掀開盒子，撿了一塊月餅放入口中，輕輕咀嚼之下，桂花香味濃郁，沁人心脾。

“萬家坊的月餅，京城第一家，的確是味道好。”

“是吧？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封雲霓勾勾唇角，做無意狀，“前幾日，我和柏崇去了九王爺府，也是送得這種月餅。”

封雲霓這話一出，皇上的臉色就變了，他將剩下的半個月餅放回了盒子裏，“咳，有點幹，朕要喝一點水。”

封雲霓眼疾手快，從一旁石桌上倒了水拿到皇上的面前，皇上喝了兩口，視線又回到了湖面上。

“宮裏的湖水也美，可畢竟是人工打造，跟外面的自然形成的可不一樣。”封雲霓道。

“呵呵，是啊，可是朕在宮裏，總不能常常出宮去，畢竟朕是一國之君。”

“沒錯。皇上日理萬機，政務繁忙，沒有時間也是正常的。可是，連太後和長公主那邊都送去了中秋賀禮，偏偏落下自己的親弟弟，這真的好嗎？”封雲霓幹脆直言不畏說出了心裏不理解的問題。

皇上一瞬間的回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做個冷血的人。”不知道因為什麽，當皇上眼神陰鶩得看向她，她竟然有了那樣足的底氣反擊了回去。

“你再說——”

“我怎麽不能說？九王爺身子有病，你不在乎也就算了，何必這麽冷血呢？”封雲霓咬牙，“我來之前還以為你真的太忙了，而現在看起來，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在為難自己的親弟弟。”

“你說夠了沒有！”

皇上倏然打翻了一邊的月餅，下一瞬間，他扼住了封雲霓的咽喉，“封雲霓，你不要仗著我們的關系就可以隨隨便便評價我，我到底是一國之君！”

說完，他一下子放手，猝不及防的封雲霓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手按在了破石子上，立刻就是一片血跡滲出來。

封雲霓被這血跡嚇住了，一只手攥緊了傷口，“你怎麽可以這樣——”

“我……”

皇上回頭看去，就見封雲霓一臉怨念，他看著那血跡慌了手腳，一把抱起了封雲霓，“來人，來人，叫禦醫！”

“傷口不嚴重，只需要包紮一下就好。”年長的禦醫給封雲霓包紮好了，退到皇上面前說。

“沒事就好，你下去吧。”

太醫緩緩退下，封雲霓從床上起了來，“不過只是一點小傷口，看你緊張成這樣。九王爺那麽重的病，你為什麽不多關照一下他呢？”

“雲霓，你知不知道，這些是你不該問的。”經過剛才的沖動，皇上已經冷靜了下來，他耐著性子，跟封雲霓道。

封雲霓低垂了眼眸，沒有之前那麽有底氣了，“我知道，你是皇帝嘛，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百姓。我也的確沖動了，可是九王爺他……到底是你的……”

“他不是。”

被皇上打斷了下面的話，封雲霓一下子擡起了頭，“什麽？他不是。”

“對，他的母妃是我母妃的親生妹妹，在我母妃死後，他母妃一直帶著我，所以慢慢的，父皇便把她也納入了後宮，過了二年，就生下了小九。”

“那，那他不知道？”

“對，他不知道。”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覺得你還是應該……”

“不！”皇上強勢地再一次打斷她，“你聽我說完好嗎？本來我跟你一樣，我也覺得他就算不是我母妃聲的，我也要好好的愛護他。可是，你知道嗎？七歲的時候，我知道了一個驚天秘密，就是我的母妃分明是他的母妃害死的，還裝出一份好姨母的樣子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笑。”皇上有些激動起來，握緊了拳頭，“我那時太天真了，竟然跑去當面問個究竟。她知道這些事情被我知道了，害怕我會報覆她，她親手摔了小九，讓小九的雙腿落下了病根！”

封雲霓被皇上的話驚住了，怎麽會呢？唯一的兒子，她竟然下得了手！

“是啊，你覺得不可思議對不對？可這就是真的，她嫁禍給我，讓我被父皇所厭惡。幸好，我身邊的老太監看見了這些，父皇才得知她的真面目，把她廢掉關入了冷宮。”

封雲霓聽得膽戰心驚，“那麽後來呢？你和九王爺……”

“我和老八被人下了毒，送出宮去診治，等我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小九要永遠在輪椅上了。”皇上轉過身，托住了封雲霓的臉，“所以，你懂了嗎？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他是我仇人的兒子。而且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告訴他，他的雙腿是被我害的，我無從解釋，他也不會信我。”

封雲霓這下懂了，“所以你只能遠遠躲開他——”

“是啊。”皇上說完這些，聲音跟著低沈了下來。

“對不起。”封雲霓此時懊惱極了，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就劈頭蓋臉罵了皇上一通。

“沒有關系。”皇上突然笑了，“其實這些事，壓在我身上很多年，今天能跟你傾訴出來，也舒服了很多。”皇上嘆了口氣，打開了門窗，吹起了外面涼爽的風。

封雲霓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邊，她突然想問問，如何才能化解這段恩怨。可是抽搐半晌，她還是放棄了，殺母之仇，她沒有經歷過，怎麽會懂得他的內心呢。

“皇上，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封雲霓咽了咽口水，吐出這麽一句話來。

皇上點頭，“好吧，朕派人送你。”

封雲霓跟著老太監一步一步出了殿宇，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她越發的後悔攙和這件事，給很多人都帶來了困擾。

“王總管——”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女聲響了起來，隨即是柳貴人拉著曦婕妤跑到了老太監和封雲霓的面前。

老太監驚訝，“喲，兩位主子，怎麽了？”

“我剛剛聽說，皇上抱著一個女子進了殿裏，是什麽女子？”劉貴人殷切望著老太監。

老太監呵呵笑了，指著身後的風雲霓，“老奴看劉貴人是想多了，剛剛的女子是柏夫人啊，柏夫人受了傷，皇上帶她找禦醫而已。”

“哦，是封大人啊。”劉貴人這才註意到封雲霓的所在，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誤會了。”

封雲霓搖搖頭，“沒有關系，兩位主子應該也是關心皇上的龍體，你們放心，皇上很好，一會就進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劉貴人松了口氣，樂呵呵跟封雲霓寒暄起來。

而封雲霓的視線落在馮紫曦的身上，馮紫曦一身絳紫色的抹胸曳地長裙，實在是優雅尊貴馥郁芬芳。

“看來曦婕妤氣色還是很好。”

馮紫曦微微頷首，眼睛盡是疏離，“柏夫人氣色也不錯嘛？不知道柏大人最近如何呢？”“哦，他也還好。”

封雲霓感覺到馮紫曦成為曦婕妤之後，開始有了一種致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感。她很

奇怪她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但是想想，二人本就沒有什麽交情，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時間不早了，妾身告退，兩位小主金安。”

封雲霓就要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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