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視的人從夢中醒來，小小的神明陷入了虛弱的休眠，而陸嵐再一次孤身一人，在意識世界裏睜著眼睛，看著那一片漂亮的藍天。

提瓦特的風有著青草的香味，偶爾會夾雜著香甜的氣息——隨處可見的甜甜花是制作糖分的重要植物，它十分的常見，陸嵐有時候還會摘一朵，無聊的時候咬一咬。

味道又甜又熟悉。

當初一個人的時候，她也是這麽吃的，不過有時候會扒出偽裝的騙騙花，然後慘死在騙騙花的手下。

而現在，她只會面不改色地把騙騙花幹掉。

人的成長似乎只需要很短的一瞬間，從只會哭泣求救的怯弱存在，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不對，應該說，逐漸變回原來的模樣。

「軀體」被控制著，落在了「博士」的手裏。陸嵐倒是不擔心他會對自己的身體做什麽，意識逃得快，就是偶爾回到「軀體」裏的時候，總能看到相對著的「散兵」。

愚人眾的第六席，像是機體失去了動力一般，不管陸嵐什麽時候看，對方都是垂著頭沈睡的模樣。

她嘗試過偷偷闖進對方的意識世界，不過難度有點高。

執行官少年內心防備壁壘厚得無法穿透，陸嵐閑著沒事幹試了幾次，最後還是失敗而歸。

不過，她借著納西妲的祝福，倒是好幾次與空和派蒙在夢裏相見。

許多人在夢裏，都會不記得自己是在做夢的，而且很容易丟失夢境的記憶。

一旦醒過來，就會忘記夢的內容。

陸嵐膽子大，她在夢境裏構建了自己曾經的世界。

“我跟你說哦，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夢境當中，陸嵐根據僅剩的記憶，構建出穿越以前居住的地方。

小小的房間放著一張床，床上堆滿了玩偶，毛茸茸的，看起來就很可愛。

美中不足的是，這個小房間旁邊還有個小樹洞，那是陸嵐在明蘊鎮的時候住的地方。

被她挖出來的洞，在無數歲月中為她遮風擋雨。

這兩個都是她的「家」。

可能過一段時間，陸嵐就會把塵歌壺裏的房間也一同放進去……唔，哪個角落能放呢？

幹脆在夢裏建一個房子，給每個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分一個房間好了。

推開門就能看到她的記憶碎片。

夢裏的空不是每時每刻都保持清醒的，以前陸嵐就進入過空的夢，吃掉過空的兩個噩夢。

說實話……噩夢的味道有點難吃，像在喝苦苦的藥劑一樣，而且還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控制的痛楚。

最近，空的夢甜了不少，陸嵐有時候跑進去，還能成為另一個“自己”和他說話。

金發的少年把夢裏的她抱在懷裏，兩個人安靜地坐在草地上，看著日升月落。

少年把下巴放在陸嵐的頭頂，長長的辮子搭在胸前，被她拿在手中揉搓。

陸嵐往後仰著頭，腦袋抵在空的鎖骨上，黑眸倒映出他的身影。

“空，你在看什麽？”

夢裏的少年垂下頭，額發落在她的臉上。

她眨了眨眼睛，與那雙金色的瞳眸對視。

“在想你什麽時候進入我的夢。”

這話說得實在讓陸嵐吃驚，這麽多次的入夢，空都很少會發現自己是在夢裏。

今天有點奇怪，她驚訝地“咦”了一聲，然後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整個人癱在空的身上。

小魔女舒展自己的軀體，像軟骨動物一樣窩在少年的懷中。

“哎呀，”她嘀嘀咕咕，“是我入夢次數太多了嗎，感覺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快了。”

“是納西妲已經休息完畢了。”金發少年說道，擡手捏了捏陸嵐的臉。

手指碰到的臉頰肉略帶冰涼，柔軟得像一塊上好的面團。

空捏完之後，又輕輕地揉了揉，黑色的手套略顯粗糙，他頓了頓，把手套摘下來。

溫熱的手指還帶著點點熱度，他珍愛地撫摸著陸嵐的臉，手指仿佛在皮膚上跳舞，一路往下，順著肩膀滑落，最後與她十指相扣。

陸嵐的指甲修剪得很圓潤，她身體幾乎不會成長，指甲從來都不需要修剪。而在夢裏，她的指甲有些偏長，展露出些許圓潤的弧度。

小魔女擡起手，盯著自己的指尖看。

“空！”她興致勃勃地側著身，整個人壓在空身上，“我好久沒有染過指甲了……幫我塗塗看！”

提瓦特的人都喜歡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打扮自己，並且不管男女都喜歡裝飾品。

戴耳環，有頭飾的男性到處都是，像陸嵐這樣只有幾樣的，還算少數。

指甲是漂亮的粉色，手腕上掛著的「天星鎖」和空送的手鏈兼發帶也不算特別好看，頭上大多數時候會用發簪，偶爾會綁個純色的發帶。

最惹眼的是之前發帶上系著的鈴鐺，每走一步就會叮當作響，可愛之餘還有些吵鬧。

在夢裏做染指甲的染料並不難，陸嵐興致勃勃地指揮著旅伴，把花朵的汁液擠出來。

“就是那樣……唔，小心一些，如果滴到衣服上，可能會洗不幹凈哦？”

少年不太擅長精細活，但是他十分的認真。陸嵐在一邊看著，終於感受到提瓦特的人發布委托時，為什麽特別喜歡找空了。

別的不說，光是現在這種認真的態度，已經讓人十分開心了。

再加上委托他做事需要的摩拉不多，而且完成得又快又好。

等空采集好汁液，陸嵐指揮他繼續制作，等做好之後，乖巧地伸出手。

兩雙白皙的手疊加在一起，較為大的那一雙手手心朝上，指肚上還帶著明顯的繭子。

這並不是陸嵐第一次摸到空的手，每次碰到時，她總會好奇地摸摸掌心上凸起的部分。

有點像貓咪的肉墊，捏起來有點硬，又帶著掌心該有的軟。

細長的手指搭在少年的掌心上，粉嫩的指甲透露著健康的色彩。

金發少年垂下頭，輕輕地拉著陸嵐的手。

“別動。”少年輕聲說道，交握的手指微涼，過了好一會兒才被他的掌心捂熱。

塗指甲的時候，空會輕輕捏著陸嵐的手指，捧著指肚尖尖，仔細地刷上制作好的汁液。

陸嵐認真地看著，偶爾還會給出一些意見。

塗完之後，她還嘗試著給空也弄點顏色。提瓦特的人還有挺多喜歡染指甲的……陸嵐試著給空染了個紅色的，通紅的指甲放在少年的身上，看起來有點奇怪。

她笑嘻嘻地嘲笑旅伴。

“穿件巫女服，把頭發散開來，就可以去給鳴神大社拍宣傳片了。”

空沒把指甲上的紅去掉，而是穿上了手套。

他綁好手甲，伸手點了點陸嵐的額頭。

“那是八重神子寫給你的信吧，她邀請你去當宣傳「人偶師」吧，你不是考了證麽。”

“誒……初級人偶師的出演有什麽好看的，”陸嵐在璃月的時候接得可多了，這種靠資歷和經驗來升級的證書，讓她覺得十分無趣，“中規中矩很無聊誒，想要噱頭的話，倒不如你男扮女裝——”

“想都別想。”

“好嘛……”

既然哄騙不成，那就只能聊點別的了。說得累了，陸嵐就躺在空的旁邊，兩個人背貼著柔軟的草地，偶爾看看湛藍天空飄過的白雲。

白雲像棉花糖一樣，輕飄飄的，看得人昏昏欲睡。

陸嵐閉上眼睛。

再次睜開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做著夢的少年睡醒了，意識便不會留在她身邊，她翻了個身，試圖留住旅伴的溫度。

風輕輕地吹拂著，嫩綠的草葉刮過陸嵐的臉頰。

空氣中只能聞到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好想你啊。”她小聲地嘀咕著，臉頰貼到草地上。

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呢……夢裏要度過的時間，好長啊。

***

醒過來之後，空一直看著自己光禿禿的手發呆。

他記得自己的夢，也記得夢裏的戀人。調皮的小魔女在上面染上了漂亮的紅色，紅艷艷的色彩襯得那雙漂亮的手變得越發的白皙。

而夢醒之後，會只能看到指甲原本的顏色。

直到派蒙過來找他。

“旅行者，你在看什麽？”小小的向導在這幾天，跟著旅行者一同忙碌，用盡各種辦法，總算在收集情報的時候等到了小吉祥草王。

今天是他們約定好見面的日子。

調查陸嵐去了哪裏，對他們來說難度頗高。尤其是那無限輪回的花神誕日之夢，幾乎所有的須彌城的居民都陷入了沈睡之中。

沒有人在夜晚看見過陸嵐，更不知道她在哪裏。

夢中的小魔女在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打岔，時間一久，空便猜到了答案。

陸嵐所在的地方，絕對是危險之地。

空用著極大的力氣，才壓抑住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

他想了很多，也曾想過不顧一切地找到她，然後把她關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

……哪怕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會哭泣，流下苦澀的淚水，也不會心軟。

而等待，最終歸於平靜。

他在夢裏看到了活潑可愛的戀人，像小鳥一樣圍著他嘰嘰喳喳地打轉，像小貓咪一樣喵喵嗚嗚地蹭著他的脖頸，撒嬌一樣的抱住他的腰。

她好像知道他會生氣，所以竭盡一切平息他的怒氣和悲傷。

不得不說，她成功了。小魔女哄人本來就有一套，她示弱的時候，好像十分的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

很可愛，也很讓人無奈。

可是那是在夢裏，空不知道自己還能等多久，才能在現實再次見到他的戀人。

想要牽著她的手一直不放開。

金發的少年收回手，把幹凈的手指套入黑色手套之中。

太幹凈了，等陸嵐回來，在讓她在指甲上塗點別的顏色吧。

少年平靜地想著，朝過來喊人的小向導點點頭。

“沒什麽，”他說道，“走吧……去找納西妲，然後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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