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哭。”

五條老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時, 雪枝吸了下鼻子，努力把眼淚憋了回去，過去的記憶告訴她, 不被喜愛的孩子是沒有哭泣的權利的, 因為就算眼淚流幹了, 也沒有誰會在乎的。

想到這裏，雪枝擦幹了眼淚，轉身去面對五條悟的時候, 止住了哭聲, 兩只手攥著衣角, 看起來已經是個非常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了。

除了微紅的眼圈，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五條老師, 我好了……嗯？”

擡起頭的時候，雪枝才註意到了五條悟手心的東西, 它們有著五顏六色的包裝紙, 包裝紙上綴以金色的光點, 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閃一閃的光芒，雪枝瞪圓了眼睛, “糖果嗎？”

五條老師這麽大個人還喜歡吃糖果嗎？雪枝盯著五條老師手心裏的糖果, 微歪著頭, 腦袋邊好似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這是給你的哦，小雪枝。”

眼前的五條老師翹起了唇角，雖然蒙著黑色的眼布, 但是雪枝感覺他的眼睛一定笑得彎成了月牙兒。

“給我的……？”

雪枝不由得睜大了藍色的眼睛, 細細地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

“為什麽？”

“因為小雪枝看起來很傷心哦, 身為老師的我當然做不到視而不見啦, 那就只好貢獻出我珍藏的零食了。”

“畢竟愛護小朋友人人有責嘛。”五條悟很自然地說。

“草莓味橘子味香草味可樂味……我可是什麽口味都有的哦, 看在小雪枝這麽可愛的份上，就隨便讓你挑選好了。”面對這麽一個奶乎乎的小團子，五條悟也難得表現出了大方的一面。

雪枝看了看五顏六色的糖果紙，頓了幾秒，伸手輕輕地抓了一顆橘色包裝的糖果，拆開包裝紙放入了口中，是酸酸甜甜的柑橘味道。

在五條悟的目光下，雪枝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一顆就夠了嗎？”

五條悟當著雪枝的面，接連拆開了好幾顆糖果塞入了口中，一邊嚼著一邊問。

雪枝點著頭，“一顆糖果對我來說已經夠甜了！”

站在金燦燦的陽光下，她的唇角微微翹起，踩著五條悟的長長的影子，一跳一跳地走著，一頭蓬松的銀色短發輕微晃動，好似一只活潑的小貓咪。

“五條老師，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哦。”

“那個就是……我想知道怎麽才可以賺到錢啊？”

“怎麽會問起這個問題？”五條悟多少有點好奇。

“因為剛才五條老師給我的糖果很好吃…”雪枝頓了頓，輕輕地摩挲著裝在口袋裏的糖果紙，無比認真地說：“我還想買給安娜、多多娘、尊、出雲、還有美咲吃！”

“我有很多這種糖果啊，把我的送給他們不就好了嗎？”五條悟拖長了聲音，故意說。

“那就是五條老師的心意，而不是我的心意了。”

雪枝仰起頭，露出了一張帶著童真的臉，無比認真地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五條悟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然後才認真給她解釋，“雪枝不用擔心賺錢的事情哦，因為入學高專的學生不但包食宿，而且還是有工資的！”

“啊？”雪枝還是有點迷茫，“原來上學是有工資的嗎？”

雖然雪枝從來沒有上個學，但是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工作的人才會有工資。

所以——

咒術高專不是讀書的地方，而是工作的地方嗎？

“因為咒術高專和別的學校不一樣哦，一般的學校是提供給孩子們讀書上課考試以及獲取知識的地方，而咒術高專是讀書以及……”五條頓了頓，“專門學習祓除詛咒的地方，因為全日本的咒術師數量十分稀少，所以在校的學生偶爾也會需要去出任務。”

“原來如此…”

雪枝點點頭，覺得自己算是聽懂了。

“你現在剛入學，可能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不過以後老師會慢慢給你解釋的啦。”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五條悟是考慮到雪枝這個學生的特殊性，畢竟是一直在山裏和妖怪一起長大的孩子，不但沒接受過咒術學習，恐怕連人類社會的基本常識都有所缺乏吧。

五條悟瞅了眼還沒他大腿高的小團子，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她是不是更適合上國小一年級。

總而言之，還是要多觀察看看吧。

“對了，昨晚的事情，你還記得清楚嗎？”

五條悟走著走著，想起了高專的醫療室還放著兩具屍體沒有解決好，因為其中一具屍體還牽扯到加茂的人，一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麻煩事，五條悟就有種想要撂擔子不幹的事情。

“嗯，記得很清楚。”

對於昨晚的記憶，雪枝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昨晚失控了。”

她低下頭，有些不安地攥著衣角，長長的睫毛有些不安地顫動著，小小聲地說，“我不是故意想要殺人的。”

“是那個人想要殺我的，還變成了夏目的樣子…”

說到這裏時，雪枝又回憶了昨晚的場景，恍若實質的痛感在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躥行，她單薄的肩膀開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神色唰地變白了。

五條悟註意到了雪枝的異樣，大手輕輕摁在了她的肩膀上，“冷靜些，這不是你的錯。”

雪枝凝視著五條悟近在咫尺的臉。

“如果是我的話，骨灰都給他揚了。”

噗—

氣氛忽然輕松下來了。

“昨晚的事情可以從頭開始說嗎？”

雪枝點點頭，慢慢回憶起來，“昨晚我從睡夢中聽到了似乎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我醒了過來，發現窗戶是打開著的，我走到窗邊看到路燈下站著一個人，是夏目的樣子。”

“我那時候以為是真的夏目來找我的，就從窗臺跳了下去，然後那個假的夏目就帶我了郊外，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那個假的夏目就已經在周圍下了結界術，然後才露出真面目。”

“它是一個腦花！”說到這裏，雪枝氣呼呼地攥起了拳頭，“它占據了那個人的身體，還想要我的身體！”

“嗯？等等？”五條悟挑起眉，“所以，你怎麽知道那個腦花是想要你的身體？”

“它自己說的啊……”

雪枝說到這裏，有些糾結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畢竟再說下去自己【不死】的秘密就要被發現了呢，萬一這個老師有什麽壞心眼的話，那自己說不定會被關起來。

想著想著，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卻又被一股力量拉了回來，是不溫柔地扯著她衣領的五條老師。

警惕。

盯！

“不錯啊，還挺有警惕心的嘛，不過你的秘密我已經知道了哦。”

五條悟單手把雪白的小團子抱了回來，“是接近【不死】的再生體質對吧。”

雪枝放棄了掙紮，“五條老師怎麽知道的？”

“是入學資料上說的哦，似乎是你在失憶之前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夜蛾校長，不過放心，高專除了我和夜蛾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五條悟摸了摸小團子柔順白色頭發，笑瞇瞇地說，“老師也會好好地保守秘密的哦。”

“你以後也不要告訴別人了，知道嗎？”五條悟認真叮囑。

要是被高層知道了的話，會變得很麻煩呢！

“要是被壞人知道了話，會抓你去做人體實驗的哦。”五條悟笑瞇瞇地恐嚇著。

“我知道了。”

“既然都說到這裏，那我就順便再跟小雪枝你解釋下哦，其實在我們的咒術體系中，有種【反轉術式】也能使身體上的傷害快速愈合，所以為了你以後的安全著想，以後跟人家解釋傷口為什麽會這麽快愈合，就說是【反轉術式】知道嗎？”

“可是我還不知道【反轉術式】是什麽？”

“沒關系，【反轉術式】很簡單，隨便學學就會了。”

五條悟笑瞇瞇地說，“到時候找機會給你實訓一下就能體會到啦。”

見五條老師說得這麽輕松，雪枝點點頭，沒有懷疑五條悟的話。

“那我們說回剛才的話題，那個腦花到底和你說了什麽？”

“它說我有【不死】的體質，和更高級的【咒靈操術】比他之前看上的任何一具身體都合適，還說如果能擁有我的身體，就不用頻繁占用其他容器了。”

“五條老師，什麽是【咒靈操術】？”

提問的時候，雪枝註意到了五條老師似乎有些分神，不過沒等雪枝出聲，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就是一種可以收覆咒靈，可以讓咒靈乖乖聽你話的術式啦。”

“雪枝你自己沒有察覺到嗎？”

“不，我很早就察覺到了。”

“看來小雪枝你還真是一位小天才呢！”

“……謝謝誇獎。”

雪枝面無表情地看著五條悟，“那五條老師就算是為了平等交流的借口，現在你怎麽也應該把我放下來了吧。”

沒錯，從剛才起，雪枝一直維持著被他舉到空中的姿勢，面無表情。

“小雪枝你不用這麽體貼老師哦，反正老師舉著你像舉著小貓咪一樣。”

“完全不用費力氣呢。”

“那麻煩五條老師你體貼一下我好嗎？”

雪枝說。

等到伊地知開車過來載人的時候，就看到身高腿長的五條悟正抓著一個小朋友舉高高，小朋友有著一頭銀色的蓬松短發，玻璃珠一樣剔透的藍色眼睛，目光和表情都很冷淡。

一大一小兩人，都是如出一轍的白發藍眼，伊地知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擦了下臉上不存在的冷汗，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被迫卷入豪門秘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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