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蛞蝓——”

“青花魚——”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緊盯著對方。

楓葉餐廳裏彌漫著一股大戰在即的氛圍。

雪枝這下坐不住了，這樣下去就算他們兩個不打個你死我亡，這家餐廳也會被他們打報廢的。

重要的是餐廳裏還有這麽多顧客。

雪枝連忙起身小跑到太宰治的身邊，一拳捶在他的頭上，趁著他捂頭抱怨的時候，對氣喘籲籲跑過來的經理說：“沒事，他就是隨便喊喊，我們這邊沒什麽問題，麻煩你跑這一趟了，真是不好意思。”

送走態度很好的經理，雪枝轉頭看向正虎視眈眈看著太宰治的中原中也。

她捂住太宰治的嘴，認命地給他收拾又一個爛攤子：“中也先生不好意思，這家夥口無遮攔，你別跟他計較。”

太宰治頭上頂著個大包唔唔唔想要說話，被雪枝無情地鎮壓。

中原中也在雪枝經過他身邊，走向太宰治的時候一下楞住。

此時對上雪枝的目光，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提不起和太宰治爭鋒相對的心情。

“嘁……”中原中也雙手插兜，坐回座位上，沒有和雪枝說話，也不再理會太宰治。

坐在他對面的尾崎紅葉還是保持著笑瞇瞇的表情，一點沒有被他們之間的硝煙味影響到。

之前氣氛緊張的時候她沒打算制止，如今中原中也不高興她也不安慰。

雪枝有些不解，但是在對上尾崎紅葉的目光時，不知為何心頭一緊。

她將自己有些不對勁的心情，歸結為因為自己的弟弟（太宰治）惹到對方的弟弟（中原中也）所以面對她的時候感到心虛。

她尷尬地笑了下，捂著太宰治的嘴巴將他拉回餐桌旁坐好。

雪枝把太宰治塞進雙人座裏面，自己坐在外面，這樣就能堵住他出去的路，防止他又鬧出什麽事情。

做完這些，雪枝長長舒了一口氣：“呼——”

再看令她這般費心費力的太宰治，卻發現他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一切拋之腦後。

他還一邊哼著歌，一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朝他們走過來的上餐服務員。

太宰治搓搓手，目光緊緊追隨著上餐服務員的手：“哦！都是我愛吃的。雪枝你對我真好，連我的喜好都一清二楚呢。”

雪枝頭上掛滿黑線：“好敷衍。說這種話的時候看著我說才顯得比較真誠吧？”

然而太宰治根本聽不見她的吐槽，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面前的套餐吸引，用實際行動將敷衍這兩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

“算了……”雪枝再次嘆氣。

她累了，帶一個太宰治比她以前帶家裏的三胞胎弟弟還累。

還好當初的偷弟弟計劃沒有成功，不讓她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被氣得升天了。

旁邊的太宰治已經開始狼吞虎咽，雪枝看著面前精致的套餐，心情放松下來，終於感受到饑餓。

只是在拿起筷子之前，她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回頭讓雪枝楞住。

她沒想到會正好對上中原中也的目光。

隔著不算太遠的距離，中原中也靠著椅背，側頭看她。

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同於往日的意氣風發，線條淩厲的下頜骨讓他有一種有別於雪枝心中印象的成熟魅力。

中原中也沒有料到雪枝會在這時候轉頭，同樣楞住。

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他紅著臉轉回頭去。

雪枝眨眨眼睛，看到尾崎紅葉笑瞇瞇地和他說了什麽，氣得他差點跳腳。

“光看背影都能看出來他在生氣呢。”她忍俊不禁。

——

雪枝和太宰治吃完飯，再轉頭已經看不到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的身影。

太宰治撇撇嘴：“看不到那只討厭的蛞蝓可真是太好了。”

“背後給別人起難聽的綽號可不是什麽好行為。”雪枝橫他一眼，“你也沒好到哪裏去，青花魚。”

太宰治瞬間炸毛：“雪枝你哪邊的？”

“我當然是我自己這邊的。”雪枝微笑，“反正被我聽到你亂叫別人的綽號，我就叫你的綽號一次，很公平吧？”

“哼，不叫就不叫。我還不想提起他呢。”太宰治撅嘴。

說完還小聲嘀咕：“管天管地管我說話，小氣雪枝。”

說是小聲嘀咕，實際上他就是故意說給雪枝聽的，音量被他控制在雪枝能聽見的程度。

雪枝翻白眼，賭氣道：“行，那我不管你了，隨便你怎麽樣。”

她這麽說著，脾氣也上來了：“也是，反正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哪裏能管得了你，不過是相處時間不過半年，還隔著十幾年沒見的領導家的女兒罷了。”

太宰治本來也不生氣，就是忍不住想借機作一下，沒想到一不小心造成了不太好的後果。

這下他也顧不上假裝不高興了，因為雪枝看起來才是真的不高興。

“我就說說而已啦，又不是真的這樣想。我特別喜歡你管我，真的。”

太宰治說著開始翻記憶力雪枝的弟弟們對她撒嬌的樣子，現學現賣，“姐姐我錯了，你別生氣嘛。”

“噗——”

雪枝內心的小火苗瞬間熄滅。

這誰頂得住？

反正她是頂不住的。

她現在要十分努力才能抑制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要不然她正生著氣呢，被太宰治一句話弄得整段垮掉，不就被太宰治找到拿捏她的方法了？

太宰治這家夥，鬧起來是真的叫人心煩，但是乖起來又是真的叫人心軟。

雪枝好不容易發現太宰治似乎有點怕她生氣，才算找到了一點治他的方法，可不能叫他反制住。

於是她開始在腦海裏重播太宰治那些令人惱火的事跡，總算蓋過了他第一次叫她姐姐的喜悅，成功地板住了臉。

旁邊太宰治不知道是不是從她剛才的反應裏，抓住了什麽關鍵的信息，開始瘋狂輸出甜言蜜語。

雪枝不得不加大重播阿治煩人事跡的力度，並拼命加快腳步，以期趕緊回到別墅回到房間和他分開，這樣就不用面臨現在這樣冰火兩重天的困境。

只是過來的時候明明很簡單的路，此時回去卻變得特別覆雜。

過來的時候明明過得很快的時間，此時回去卻變得特別漫長。

周圍是熟悉的景色，雪枝可以確定她沒有迷路。

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

來的時候太宰治對周圍的景色十分感興趣，一路上都在東張西望，除了走得有點慢之外沒有別的不好。

而此時，太宰治圍在她的周圍，致力於讓她置身3D環繞貫耳魔音之中。

這種情況下，雪枝怎麽可能不覺得時間漫長呢？

雪枝露出疲憊的微笑。

好在不管再遙遠的路途都有終點。

遠遠看到別墅的輪廓時，雪枝在心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漫長的折磨終於要結束了。”

勝利和希望就在眼前！

她原本就不慢的速度再次提速。

一心回家的雪枝沒有發現，她身後的太宰治露出得逞的笑臉。

更沒有意識到，這一路上太宰治的騷擾其實都是在逗她，而她的反應是對他最好的反饋。

——

前路漸漸開闊，別墅的輪廓漸漸清晰。

雪枝走到樹林邊緣的時候，她看到別墅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她的腳步漸漸慢下來，直到走出小樹林的那一刻，她的腳步徹底停了下來。

秋季的高尾山是賞紅葉的好地方。

雪枝帶著太宰治穿過一片楓樹林，從游人如織的旅游區抵達靜謐的別墅區。

一片紅葉飄然落下，如詩如畫的美景卻完全無法吸引雪枝的目光。

她全部的註意力，都被那個站在別墅前的身影帶走。

他站在那裏，挺拔的身姿被秋天午後溫暖的陽光包圍，紅發比滿山的楓葉還要艷麗。

“雪枝……”他喚她。

雪枝驀然回神，眨眨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尊？你怎麽會在這裏？”

周防尊的嘴角輕輕揚起，目光專註地看著她。

“想見你，所以就來找你了。”他說。

“嘭——”仿佛有煙花在心裏綻放。

雪枝瞪大眼睛，瞬間連耳根都紅透了。

太宰治就在這時候跟了上來。他像是沒有看見周防尊一樣，摟住雪枝的肩膀帶著她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抱怨：“站在這裏幹什麽？快回去啦，我好累哦。”

雪枝的思緒被太宰治帶偏，又或許是她不敢看周防尊，不敢想他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下意識選擇了逃避，瞪向太宰治：“我自己會走路，不要推我啦。”

目的達成的太宰治心情很好地無視了雪枝的抗議，將視線投註在別墅前的周防尊身上。

在雪枝沒有註意到的地方，太宰治和周防尊眼神廝殺了八百個回合，誰也沒能打敗誰，最終在雪枝打開門喊他們進去的時候鳴金收兵。

客廳裏，雪枝把非要黏著她的太宰治趕到另一個沙發上，三個人分坐三個沙發，才終於有了說話的間隙。

太宰治微笑著發問：“周防君怎麽找到這裏的？不會是私下調查了雪枝的行蹤吧？”

周防尊表情淡然地回擊：“雪枝以前帶我來過這裏。”

太宰治被插一刀，捂住心口繼續保持微笑：“就算知道這裏，也不應該知道雪枝今天會來這裏吧？”

周防尊皺眉：“恰好知道罷了。比不上某些人賴著要跟雪枝來這裏的行為。”

太宰治反擊成功，揚起勝利的微笑：“周防君可真是神通廣大，這種事情也知道得這麽清楚。”

他話音一轉：“不過周防君可不要汙蔑我，明明是雪枝邀請我一起來的。”

周防尊冷眼看他：“我說你了嗎。”

“不請自來的家夥可沒有資格在這裏大放厥詞。”

周防尊面無表情：“自欺欺人的家夥沒資格說這種話。”

雪枝坐在中間的沙發上看著他們你來我往，想要阻止他們，又覺得這種情況她似乎不太適合出聲。

她僵坐在那裏，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難了。

——

把太宰治和周防尊趕回客房休息，雪枝回到自己的房間，終於松了口氣。

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什麽事情都不想做。

她放空思緒，什麽事情都不去想，放任大腦好好休息。

她的呼吸越來越輕，越來越綿長，眼皮越來越沈，終於沈沈睡去。

“滴滴滴——”

雪枝被手機上定的鬧鐘吵醒。

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了，越過窗戶可以看到天邊絢爛的晚霞。

“啊，彌他們應該快到了。”

雪枝翻身起來，快速走進衣帽間想把自己收拾齊整。

她剛來得及把頭發梳好，正在找要換衣服，就聽到窗外有歡聲笑語遠遠傳來。

雪枝連忙下樓躲在大門口，透過貓眼看外面的情況。

很快，汽車停在了最近的一棟別墅門口，歡聲笑語更加清晰。

雪枝從中聽見了幼弟彌的聲音。

她不再等待，打開別墅的大門，確定引起了他們的註意之後，跳出去大聲道：“Surprise！”

彌楞住，瞪大眼睛驚喜地喊：“姐姐！”

雪枝朝他張開雙臂，得意地笑：“怎麽樣，小彌，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回應她的是彌撲過來的身影和歡呼，還有少年偵探團幾個小孩羨慕的哇。

目標達成，成功制造驚喜的雪枝開心地抱著彌原地轉圈圈。

一大一小兩個人周身環繞著快樂的小花花，連帶著將其他人也感染得心情好了起來。

雪枝放下轉得兩眼轉圈圈也快樂得冒花花的彌，笑瞇瞇和彌的同伴們打招呼：“hi，你們好呀。”

“雪枝姐好！”這是園子和小蘭還有柯南。

“雪枝姐姐好——”這是少年偵探團的其他小孩們。

“朝日奈小姐好。”這是正在搬行李的安室透。

“朝日奈小姐好——”這是毛利小五郎。

雪枝這時才發現少年偵探團裏多了一個女孩，笑著向她自我介紹：“你好呀，是彌的新朋友嗎？我是彌的姐姐，朝日奈雪枝。”

短發的小女孩看起來酷酷的，話很少，似乎有些害羞：“灰原哀，請多指教。”

“是完全沒有見過的小女孩類型！好可愛！”雪枝在內心吶喊。

當然，她表面還是一副溫柔暖心好姐姐的模樣。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太宰治的聲音：“雪枝——”

歡樂的氣氛突然頓住。

眾人臉上的笑容幾乎同時變成震驚和好奇，一致看向雪枝的身後。

雪枝內心突然生出不太妙的預感。

她回頭一看，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在她的身後，太宰治和周防尊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她家別墅門口，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紅暈，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浮想聯翩。

說實話，如果他們不是從她家出來的話，她也很好奇他們在裏面做了什麽。

可惜沒有如果，現在的情況就是，大家都在好奇，她和他們在裏面做了什麽。

雪枝：……

我冤啊！

雪枝僵硬地轉過頭，看著園子他們：“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兩發生了什麽，你們信嗎？”

眾人臉上掛著迷之微笑，動作一致地搖頭。

雪枝心裏苦，還沒法說。

“你們兩個別光看著我，給我解釋清楚啊餵。”雪枝急得跺腳。

周防尊別過視線，不說話。

太宰治撓撓頭，笑道：“這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可能說不清楚呢。”

雪枝面無表情：“那你就長話短說。”

太宰治頗為艱難地看了雪枝一眼，眼一閉嘴一張。

雪枝鬧鐘警報瘋狂響起：“等等！”

可惜已經來不及，太宰治的聲音響徹別墅區：“簡單來說就是一件吊帶裙引發的血案。”

一片寂靜……

寂靜得能聽到小樹林裏傳來的烏鴉叫聲。

寂靜得雪枝聽到她石化的身體碎成一塊一塊的聲音。

一個人，在什麽時候才算真正死去？

雪枝覺得她現在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當一個人社會性死亡的時候，她就算真正死去了。

她還活著，她已經死了。

雪枝的臉上掛著安詳的笑容。

——

“噗——”

旅游區通往別墅區的楓樹林裏，傳來男人的笑聲。

雪枝已經麻木了。

累了，毀滅吧。讓社死來的更猛烈些吧。

可是她沒有想到，會猛烈到這個程度。

“一個，兩個，三個……”

一群大男人接二連三地從小樹林裏走出來。

還有好幾個雪枝認識的人在裏面。

“抱歉，好像不小心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話。”

幸村精市單手成拳擋住嘴巴，卻擋不住他話裏的笑意。

“真是不華麗。”

跡部景吾目光掃過全場。

不知道他是在說雪枝，還是在說幸村精市，又或許是在說太宰治。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要妄下定論。”

最後這句話拯救雪枝於尷尬之中。

雪枝定睛一看，覺得說話這人有些眼熟：茶褐色短發，金絲邊框的眼睛……

“雪枝學姐，好久不見。”那人說。

雪枝驚喜道：“國光？你回國了？好久不見。”

手冢國光穩重地點點頭，目光移到別墅門口：“周防學長，好久不見。”

“對於現在的情況，不打算說些什麽嗎？雪枝學姐很困擾。”

手冢國光和周防尊只算認識，喊他不是為了寒暄，而是讓他說明情況。

“嘖……”周防尊這才想起來，手冢國光是當初和雪枝關系不錯的學弟，“是你啊，小鬼。”

就算手冢國光不這麽說，周防尊也不會任由雪枝苦惱下去，正要解釋。

他這麽一說，搞得好像他在聽他指揮一樣。

雖然心裏不爽，但是顯然雪枝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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