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在幹什麽？放開她！”

多麽熟悉的聲音，多麽陌生的語氣。

雪枝的爸爸終於趕來拯救他可愛的女兒了。

匆忙趕來的福澤諭吉正好撞上中原中也抱住雪枝（誤）的這一幕。

雪枝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福澤諭吉說話的時候情緒波動這麽大。

她繃緊了神經，一把推開中原中也。

沒推開……

雪枝詫異地看向中原中也，發現他不知為何也繃緊了神經，臉色一反常態地嚴肅，警惕地看向飛速趕來的福澤諭吉。

要不是雪枝知道來的人是她的爸爸，她可能會以為來的是什麽恐怖的敵人。

雪枝發誓，她在空氣中看到了迸射的火花，刺啦刺啦的，從中原中也的眼睛延伸至她爸爸的眼睛。

中原中也將雪枝和彌護在身後，整個人進入了備戰狀態。

他還不忘囑咐雪枝：“離遠一點，等下打起來我可能顧不上你。”

雪枝連忙拉住正準備往前沖的中原中也：“等等，為什麽你和我爸爸等下會打起來？”

原來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是敵對關系嗎？

你們不是攜手共進一起管理橫濱的兄弟單位嗎？

中原中也一個趔趄，猛地回頭十分震驚：“哈？你爸爸？”

雪枝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對呀。”

中原中也指著遠處飛速趕來的福澤諭吉，瞪大的眼睛寫滿了難以置信：“你爸爸是武裝偵探社社長！”

雪枝理所當然地點頭：“你不知道嗎？”

中原中也無語：“我應該知道？”

他突然反應過來：“也就是說，朝日奈光的爸爸是福澤諭吉？他真的是臥底？還是武裝偵探社派來的？”

中原中也心中升起一股被欺騙的怒氣，氣得都開始叫朝日奈光的全名了。

他緊緊盯著雪枝，似乎只要她一點頭，他就要沖回港?黑大樓抓住朝日奈光審問個明白。

“那倒不是。”雪枝予以否定。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氣，又沒完全放下心來，決定等下回去就把朝日奈一家子的情況查個底朝天。

至於現在，他靜靜看著雪枝，等她繼續往下解釋。

雪枝卻沒有繼續往下說，現在可不是解釋的好時機。

她的目光越過中原中也的肩頭，看到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福澤諭吉。

他朝他們這邊沖過來，左手扶著刀鞘，右手握住刀柄——那是拔刀的動作——刀已出鞘。

雪枝甚至可以看到那出鞘的一小節刀鋒，在月光下閃著的寒芒。

她抱起小彌就是一個沖刺，突破中原中也的保護，迎上福澤諭吉。

一邊跑一邊喊：“爸爸，別激動，我沒事。”

趁著福澤諭吉因為她的舉動有所遲疑，雪枝乘勝追擊：“雖然不知道爸爸你為什麽生氣，但是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啊爸爸。”

福澤諭吉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動，警惕地看著他的中原中也，松開握住刀柄的手，停在雪枝的面前張開雙臂。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動作卻小心又輕柔，接住朝他沖過來的雪枝，以及她懷中的朝日奈彌。

中原中也這下想不信福澤諭吉是雪枝的爸爸都不行了。

他沒想到，武裝偵探社那個嚴肅正經的社長還有這樣的一面。

感覺就算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先生，宣布他戀上成熟女性並打算結婚，他也不會覺得奇怪了呢。

——

到了這個地步，雪枝到底是否可疑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雪枝沒有問題，中原中也就不用在繼續待在這裏，也不用想著怎麽處理從芥川那裏接過來的這件事情。

如果雪枝真的有問題，有福澤諭吉這個武裝偵探社社長在，中原中也也不能對她做什麽，頂多就是後續處理麻煩一點。

想清楚了這一點，中原中也便決定離開這裏，芥川那邊的事情還需要他去收尾。

不過放著不大對付的組織的首領在這裏，卻什麽都不做，似乎有點虧。

從剛才福澤諭吉的表現來看，他似乎是個女兒控。

中原中也心裏冒出一個想法來。

“雪枝……”他故意用上比雪枝小姐更親密的稱呼。

雪枝正小聲和福澤喻吉說剛才發生的事情，聽中原中也叫她自然回頭看過去。

她沒有發現，就在她轉頭的瞬間，福澤喻吉的目光變得銳利，鎖定在中原中也的身上。

中原中也從喊雪枝起就關註著福澤喻吉，自然沒有放過對方的情緒變化。

他非但不收斂，反而繼續挑釁：“既然你爸爸來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們的事情下次再說。”

中原中也說這話是在告訴福澤喻吉：我和你女兒關系不一般，我們之間有秘密，我和她很快就會再見面。

這話落在雪枝耳中，她理解的是：“既然你安全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和光還有福澤諭吉之間的關系，我們下次再說。”

於是她爽快地點點，並因為中原中也對她的稱呼，也改變了對他的稱呼。

她說：“嗯，那中也，這次謝謝你了，我們下次再聊。”

雪枝還捏捏彌的小手，打趣他道：“小彌，和你的中也哥哥說再見。”

彌沒聽出來自家姐姐在打趣他，見中原中也要走，還頗為依依不舍。

不過他還是認認真真朝中原中也揮著手：“謝謝中也哥哥，中也哥哥再見。”

他們這邊和諧友愛，福澤諭吉的眼睛快要噴火了。

他當然聽出來了中原中也在挑釁，並且還是故意這樣做的。

福澤諭吉那敏感的女兒控神經，讓他想到的比中原中也想要表達的還要多。

雪枝這個稱呼，說明他們關系親密。

“既然你安全了……”是在指責他來晚了，讓雪枝落入危險的境地。

“我就先走了……”是在暗示他的到來打擾了他們相處。

“我們……”直接把他排除在外。

事情表示他們之間有秘密不能被他知道。

下次再說意味著他們很快會再見面。

福澤諭吉表面上淡定的看著中原中也離開的背影，攏在袖子裏的手上卻因為握得太緊直冒青筋。

他在心裏咬牙切齒：“不愧是森鷗外的手下，簡直是如出一轍的心臟。”

“一定不能讓雪枝再和這種家夥來往。”

福澤諭吉暗自下定決心。

——

雪枝把彌哄睡著之後，躡手躡腳地來到茶室。

果然，拉開門茶室的門，就看到端坐在茶桌前悠然品茗的福澤諭吉。

見她過來，福澤諭吉連眼神都沒掃過來一下。

雖然福澤諭吉沒有理她，但是雪枝知道，福澤諭吉這會兒還待在茶室，不用說，就是在等她來找他。

雪枝湊到福澤諭吉的身邊，抱著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說：“爸爸，這麽晚了還喝茶呀？等下該睡不著覺了哦。”

福澤諭吉看她一眼，不說話，繼續喝茶。

雪枝撅嘴，耍賴般的推開他面前的茶壺：“怎麽了嘛？剛才我都和你說清楚啦，怎麽還在生氣呀？”

“你呀，脾氣還是這麽急躁。”福澤諭吉這話聽起來像在責怪雪枝，實際上聲音中卻帶著能輕易被雪枝察覺出來的笑意。

雪枝又高興起來，轉而控訴道：“哪有急躁，明明是爸爸故意嚇我。”

福澤喻吉八風不動：“要靜心。”

雪枝撇撇嘴：“好好好，靜心。”

她說著，把她剛剛推開的茶壺拿回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學著福澤諭吉的動作品茗，看起來像模像樣的。

如果不看她臉上的表情的話。

雪枝不會喝茶，只覺得茶很苦，不好喝。她只有在和福澤諭吉待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喝上那麽一兩杯。

福澤喻吉也不勉強她，擱下茶杯看向雪枝，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說罷，前兩天剛來過橫濱，怎麽今天突然又跑來了？”

“沒事就不能來嘛？就不許我想你了哇？”雪枝習慣性地朝爸爸撒嬌。

福澤諭吉給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雪枝覺得他可能想讓她好好說話。

於是她就好好說話，把她家弟弟們做的好事一股腦告訴了福澤諭吉。

末了，雪枝還趴在福澤諭吉的肩頭假哭：“爸爸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

福澤諭吉沈默了幾秒，對她說：“在那邊住得不開心的話，以後可以都住在爸爸這邊。”

雪枝停下假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覺得心裏堵著什麽。

雪枝：就……怪感動的。

福澤諭吉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放心，爸爸不催你結婚，也不給你介紹男朋友。”

雪枝這次是真的要哭了，她靠在福澤諭吉的肩膀上，微仰著頭努力眨眼睛，將眼淚逼了回去。

“爸爸，你真好。”說起話來還帶著鼻音。

福澤諭吉摸摸雪枝的頭發，無聲地安慰著她。

茶室裏一片溫馨。

雪枝沈默著緩和情緒，終於壓下洶湧而至的淚意。

她頗為苦惱地問福澤諭吉：“爸爸，人為什麽一定要長大，長大了一定要結婚呢？”

福澤諭吉思索片刻，認真回答她：“前者是自然規律，後者是社會規律。”

“那……如果不符合這樣的規律呢？”雪枝試探地問。

福澤諭吉看著小心翼翼的雪枝，溫和的目光充滿包容：“雪枝的話，不長大也沒關系，不嫁人也沒關系，有爸爸在呢。”

“嗚——”

雪枝這下子真的忍不住了，比之前洶湧無數倍的淚意襲來，淚水瞬間決堤。

她咬著嘴唇不想哭得太大聲，可是根本忍不住，轉瞬間就從嗚嗚的小聲哭泣，變成了哇哇大哭。

“爸爸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太犯規了哇嗚……”

茶室裏父女倆談心談得好好的，偏偏有不會讀空氣的人前來打擾。

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哭得小聲點啊笨蛋雪枝，你吵到亂步大人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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