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啊啊啊怎麽辦？要說些什麽嗎？好尷尬！”

朝日奈雪枝面上毫無波瀾，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內心卻瘋狂波動，宛如一只受驚的倉鼠。

“你們去找園子為什麽不帶上我啊……”

朝日奈雪枝在心底譴責好友和自家不靠譜的弟弟。

正襟危坐低頭觀察手中高腳杯的朝日奈雪枝，沒有看到坐在她對面的赤司征十郎，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註視著她。

赤司征十郎率先開口：“朝日奈小姐……”

朝日奈雪枝一個激靈，身體比腦子先行，下意識大聲應道：“是！”

她擡頭對上愕然的赤司征十郎，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臉唰地一下紅透了。

赤司征十郎卻在這時候笑了起來，眉宇間染上笑意，是和之前的禮貌性微笑截然不同的笑容。

朝日奈雪枝說不上來具體有什麽區別，嘴角上揚的弧度似乎差不多，好看的眉眼溫潤依舊，但她就是覺得不一樣。

“朝日奈小姐不用緊張。”赤司征十郎的聲音似乎也變得更有溫度，“我想，我應該長得不嚇人。”

“當然不……”朝日奈雪枝內心的緊張不自覺散去，笑容回到她的臉上。

她說：“叫我雪枝就好，朝日奈小姐什麽的，太……”

正式？生疏？或者別的什麽，具體的感覺她形容不來，總之就是感覺很奇怪。

赤司征十郎不知從她那一臉的糾結中明白了什麽，很自然就接受了她的提議：“雪枝小姐。”

朝日奈雪枝：……

還是有點奇怪，為什麽一定要在名字後面加個小姐啊？

“可能這就是赤司先生的習慣吧。”

朝日奈雪枝這樣想，很快就接受了雪枝小姐這個新稱呼，總比朝日奈小姐好上不少。

“是……”她笑著應聲，學著對方的稱呼方式：“征十郎先生。”

赤司征十郎對於這個稱呼接受良好，頷了頷首權當回應。然後自然地說起了稱呼之前打算提起的話題：“雪枝小姐的弟弟都很優秀。有很多的家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似乎是正常的寒暄和禮貌性的誇獎，卻恰是朝日奈雪枝感興趣的話題。

朝日奈雪枝眼睛彎成月牙：“雖然也有生氣的時候，但是更多的時候會覺得，有他們在真的太好了。”

說起家人，朝日奈雪枝也不再拘謹。

尤其是坐在她面對的人如此溫和，完全看不出一絲攻擊性，社交苦手的她也變得健談。

朝日奈雪枝身體微微前傾，好奇地問：“征十郎有兄弟姐妹嗎？”

就連稱呼都隨意起來。

赤司征十郎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笑意。

他搖搖頭：“沒有，我是獨生子。”

“所以我總想，如果我有兄弟姐妹就好了。”赤司征十郎輕聲說。

這當然是假話。

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在他們家這種大家族中，兄弟姐妹多了，就容易有明爭暗鬥。

當初母親去世後父親沒有再娶，除了對母親的愛以外，想必也有這方面的顧慮。

像朝日奈家這樣姐弟眾多，還相處得這麽和諧的，才是大家族中極少數的存在。

不過，也不完全是假話。

“如果是朝日奈家這樣的兄弟姐妹。”赤司征十郎垂眸，他或許會努力做一個好哥哥。

朝日奈雪枝壞心眼道：“那不然我把要送給你當弟弟吧，既然你看好他的話。”

赤司征十郎收起笑容：“還是算了，他太不聽話了。我喜歡乖一點的。”

“哈哈哈，你說的對，要他太不聽話了。”朝日奈雪枝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完全沒想到赤司征十郎還有這樣的一面。

故意板著臉的樣子還蠻有威懾力的，如果忽略他眼眸中的笑意的話。

赤司征十郎輕咳一聲：“或許你可以送一個乖一點的弟弟給我。”

朝日奈雪枝歪頭作苦惱狀：“那可難選了，除了要之外，其他弟弟都很乖啊。”

“都送過來也是可以的。”赤司征十郎認真建議：“赤司家養得起，你也不用苦惱選誰。”

“行行行，都送給你。”朝日奈雪枝一副迫不及待扔開包袱的樣子：“那樣我可就解脫了。”

說罷還握住赤司征十郎的手上下搖晃：“感謝征十郎幫我解決這麽多麻煩。”

突然被拉住手的赤司征十郎怔楞了一瞬。

回神之後他沒有抽出手，也沒有接話，人為地營造出沈默的氛圍。

他心裏生出難得的壞心眼，想看看朝日奈雪枝反應過來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於是他成功地看到朝日奈雪枝的神情，從我在做什麽的震驚，到怎麽辦怎麽辦的慌亂，最後變成完了完了怎麽會這樣的驚慌失措。

很可愛……

赤司征十郎的手指微動。

朝日奈雪枝猛地松開赤司征十郎的手，整個人像剛從蒸鍋裏端出來的蒸蝦，紅得天靈蓋都快要冒煙了。

她自覺實在是失禮，低著頭不敢看對面的人，囁嚅著：“對……對不起。我沒註意……”

見她這樣，赤司征十郎突然有點後悔。

或許他應該第一時間就將這個意外帶過去，假裝沒有發生，而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壞心眼，刻意放大這個意外帶來的尷尬。

這不，好不容易哄出來的小蝸牛，眼看又要縮回殼裏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赤司征十郎聲音放緩，試圖緩解朝日奈雪枝過分緊張的情緒。

可惜他失敗了。

朝日奈雪枝此刻正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中，哪怕聽到了他說的話，卻也沒辦法立刻接受其中的訊息。

現在最需要做的，或許是將她從這種類似於自我隔絕的狀態中拉出來。

赤司征十郎在心裏暗道一句失禮了，伸手握住朝日奈雪枝擱在桌面的那雙快要絞在一起的手。

“嗝……”朝日奈雪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打了個嗝。

赤司征十郎重覆道：“沒關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上下搖晃她的雙手：“你看，我們扯平了。”

他耐心地等待著，終於等到朝日奈雪枝小心翼翼的擡起頭。

那微紅的眼眶讓赤司征十郎萬分不自在。

故意欺負女孩子，惹女孩子哭泣這種事情，他連幼稚園的時候都沒有做過。

——

朝日奈要故意和鈴木綾子離開小花廳，就是為了給自家姐姐和赤司征十郎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但他知道過猶不及，沒有做得太明顯。在找了園子一會兒沒找到之後，很快就回到了小花廳。

此時距他和綾子離開小花廳，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再次回到小花廳，看到的卻是可靠的赤司學長握住自家姐姐手的這一幕。

“……！”朝日奈要震驚：“為什麽他們發展這麽快啊？發生了什麽？”

他看向赤司征十郎，滿眼控訴：“沒想到學長你是這樣的人。”

雖然朝日奈要確實有撮合這兩人的打算，可看到他們發展這麽順利，朝日奈要不可避免地酸了。

“松開你的手啊臭男人！”朝日奈要內心吶喊：“放開我美麗溫柔善良可愛的姐姐！”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朝日奈要有苦說不出，只能加重走進小花廳的步伐，重重咳了一聲。

朝日奈雪枝一個激靈，掙開手背在身後，轉頭看向門口，像極了幼弟朝日奈彌犯錯之後的裝乖模樣。

鈴木綾子看看赤司征十郎，又看看身邊的朝日奈要，再看看朝日奈雪枝，心裏發出哦的聲音。

她默默降低存在感，準備好吃瓜看戲。

當朝日奈要看到自家姐姐微紅的眼眶時，別的情緒瞬間成了過眼雲煙，被他拋之腦後，只剩下擔憂和憤怒。

他大步走到朝日奈雪枝身邊，彎腰扶住她的肩膀，湊過去緊張道：“姐姐，你沒事吧？”

朝日奈雪枝搖搖頭，正要說話，就見朝日奈要轉頭看著赤司征十郎，正經又嚴肅：“學長，你對我姐姐做了什麽？”

哪怕是他尊敬的學長，也不能欺負他的姐姐。

被學弟這樣質問，赤司征十郎倒也不覺得被冒犯。

誰讓事情這麽湊巧，朝日奈要一進來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呢。

不管是誰，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誤會。

朝日奈雪枝拉住朝日奈要，小聲解釋：“不關征十郎的事，是我自己……”

她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跟弟弟解釋，自己聊天聊嗨了，拉住人家男生的手，還緊張得差點哭了這種事。

不僅有損她的姐姐威嚴，還有損赤司征十郎的清譽（？）

朝日奈雪枝決定說個善意的謊言：“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手，征十郎是在幫我啦。”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赤司征十郎，他應該不會拆穿她……吧？

赤司征十郎當然不會拆穿她。畢竟他自己也在苦惱怎麽解釋這件事情。

朝日奈要看看自家姐姐，嗯，很誠懇，不像在說謊。

朝日奈要再看看赤司學長，嗯，很淡定，應該是真的。

剛才朝日奈要質問赤司征十郎，也是出於對姐姐的關心。如今真相大白，朝日奈要才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

赤司征十郎的人品根本不用質疑。

朝日奈要毫無障礙地低頭道歉：“抱歉，赤司學長，剛才錯怪你了。”

“沒關系，人之常情。”赤司征十郎微微搖頭，笑道。

在場的沒有人看出來，他其實有些心不在焉。

為什麽朝日奈要這麽快就回來了？難道他拉著綾子去找她妹妹不是借口？

赤司征十郎看看對面小聲安慰彼此的姐弟倆。

是我會錯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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