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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定風波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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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鳳保護靈獸幾派掌門被關入地牢的事情在浮玉島上掀起了不小的討論。

禹司鳳是誰,離澤宮掌門親傳弟子,未來的離澤宮宮主,竟然為了一只妖怪和幾位掌門起沖突,實在是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禹司鳳被關入地牢的十幾日,任篁都被璇璣以各種借口困在自己的小院裏,不讓她外出了解有關此事的任何消息。若是換了以前的任篁,是根本不會乖乖聽話的。可她的靈力還沒有完全恢覆,先不說昊辰莫名其妙給她院子施加的結界,連璇璣都能輕而易舉把自己抓回來,所以她也就不勉強自己了,盡量利用好時間打坐調息。

每日璇璣都會來給任篁送飯,也會帶來一些司鳳的消息。但是這些消息基本都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內容無非都是“司鳳仍不肯交出小銀花,幾派掌門仍將他關在牢裏反省”之類的。任篁也早就料到,以司鳳倔強的性子,決定了保護小銀花,就決計不會讓她身陷險境的。所以也根本沒指望他能聽話把小銀花交出去換取自由。可是現在島上人心惶惶,幾位掌門堅持要揪出天墟堂餘孽,這樣的情況又能任由他拖延多久呢。

但任篁萬萬沒想到,變故竟發生的如此突然。

浮玉島弟子在浮玉島山崖的結界處發現了被地狼拋棄的島主夫人清榕。那島主夫人似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竟在地牢裏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發說禹司鳳是天墟堂安插在五大派裏的奸細。原本禹司鳳不肯配合調查的態度就讓幾位掌門十分窩火了,聽了這話,點睛谷的容谷主更是直接幾發閻羅釘,試圖用刑讓對方吐露只字片語。然禹司鳳是個十足的硬骨頭,被嚴刑拷問了幾日,都直說自己不是奸細。無奈之下,點睛谷谷主決定啟用先人留下的寶物——打妖鞭。

“容谷主說,那打妖鞭是點睛谷祖師爺流傳下來的。只要以至純至剛的純陽功力開啟打妖鞭的神力,三鞭之後,所有妖物都會顯形。”若玉回憶起自己站在副宮主身邊聽見這些內容時司鳳慘白的臉色,心中也是沈重不已,“就算司鳳不是妖怪,被這打妖鞭打上幾鞭,也是生死難測啊。”

跟若玉一道聽說了這事兒急急忙忙來找任篁的璇璣也是急的團團轉:“我爹爹和昊辰師兄一直不同意我去地牢探望司鳳,之前我同篁姐姐你說的,都是昊辰師兄轉述的。我想昊辰師兄平時疼我,卻沒想到他竟然騙我!如果不是今日我偷偷跟著爹爹溜進了地牢,我都不知道他們居然對司鳳動用私刑,真是太過分了!”

轟隆——

若玉和璇璣眼睜睜地看著任篁一怒之下將面前的小幾劈了個粉碎。

“篁姐姐,你別著急。”見任篁因為盛怒有些走火入魔之勢,璇璣趕忙扶住她微顫的身形,安慰道,“這事兒還有轉機。我讓六師兄跟著爹爹他們先過去了,若情況有異,六師兄肯定會想方設法拖住他們行刑的。我現在和若玉一道趕過去,一定替司鳳攔下那打妖鞭。”

說著,璇璣將任篁扶到榻上休息,轉身便要離開。

“璇璣。”

“嗯?”

“帶好定坤,它能護你周全。”

聞言,璇璣微微一笑:“好。”

任篁目送著他們二人離去,竟有種註視著兩位少年勇士赴死的慷慨之感。但她可不是那種習慣將命運交托給別人的家夥,她的命運,只能由她自己掌控。

任篁瞄了一眼院門口若隱若現的結界,不屑地提了提唇角。

區區結界,也想攔住你爺爺我?再修煉個幾萬年吧。

她盤膝坐於榻上,攤開掌心,縱橫交錯的掌紋上泛出金色的靈光。片刻,一顆黑色的藥丸浮於掌心。這便是那過期靈藥的解藥了。

就是不知道這解藥還有沒有用,要是吃了沒用,等我恢覆了靈力,頭一件事就是去九重天把太上老君那庸醫的丹爐給砸了!

任篁服下那枚解藥時,腦海裏忽然閃回了與司鳳和好那日的片段。

——如果那天中毒的是璇璣,你也會這樣舍命相救,對嗎?

她憶起司鳳站在透過窗欞的日光中的模樣。任篁當時沒有否認,即便放在如今,她也不會否認。因為這是她會做的選擇。而這些,司鳳也全都料到了。所以他在說這話時語氣十分輕松,不帶一絲責備。

藥丸服下不久,任篁就感覺到周身的靈流漸有暴增之勢,四肢百骸流竄的靈力讓她逐漸找回了當年能和羅喉計都在魔域大戰三天三夜的感覺。她深吸一口氣,將暴走的靈流緩緩化歸一處,起身時,她的身體輕盈得可怕,以至她自己都有點不習慣。

雖然不曉得這藥效能持續多久,又有什麽副作用,但是她眼下只有一件事想做。

陽光傾瀉在彎曲的鵝卵石小徑上,小路的盡頭就是小院的大門。任篁擡手,掌心僅釋放一成功力,院門口的結界連帶著四周幾米的院墻就被轟了個粉碎。

她微垂視線,唇角上提,飛身而去。

***

廣場上對禹司鳳的審問進入了僵持的階段。褚璇璣在趕到時看見昊辰手握打妖鞭就要行刑,怒不可遏地就召出定坤上前阻止。昊辰勸說許久皆是無果,褚磊被璇璣這般無理取鬧之舉氣得吹胡子瞪眼,幾大派掌門也因此極為不滿。

昊辰知道璇璣是鐵了心要阻攔這次的行動,喊來了少陽派的其他師兄弟將璇璣桎梏住。璇璣自小在少陽派長大,對少陽的師兄弟們出手自然是處處留情,可她完全沒料到,自己的師兄昊辰就在她亦步亦趨地纏鬥時,點了她的穴道,禁錮了她的靈力。

“將她帶下去。”昊辰雖然年紀輕輕,但行事穩妥,已有一派首領之風。褚磊看了,頗為欣慰。

璇璣鬧的這一出並沒有讓幾大派掌門萌生退意。他們仍舊堅持要以打妖鞭撬開禹司鳳的嘴。昊辰再度將自身功力註入打妖鞭中,此聖器承接了至陽至剛的靈力後周身泛出金色的光芒。昊辰擡手,打妖鞭就聽令朝廣場中央的禹司鳳擊去。

“司鳳——!!!”

啪——!!!

璇璣聲嘶力竭的吶喊聲和打妖鞭撞擊地面發出的聲音一齊爆發。強大的靈流拍擊地面席卷起地面的沙塵,迷了在場無數人的雙眼。

待到煙塵散去,只見打妖鞭在地面留下的足有一尺深的裂隙,和少女傲然立於浮玉島海風中的身影。

“……?”沒有感受到預料中疼痛的禹司鳳睜眼,入眼便是少女飛揚的裙裾。他想喊對方的名字,可因為長久曝曬沒有進食一滴水的嘴唇幹裂地可怕,嗓子也發不出聲音來。

任篁常年傍身的長帛被打妖鞭撕碎,化作一片片碎布飄落在地面上。她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扭頭看向已然被折磨的渾身是血的禹司鳳,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任姑娘,你這是何意?!”第一個對她的行為感到不滿的,是點睛谷的容谷主。

“我是何意……”任篁緩緩轉過頭來,雙眼酸澀不已,“我倒想問問幾位掌門是何意!褚掌門,你曾承諾過,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絕不會傷害無辜之人!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承諾?!”

被點名的褚磊自知理虧,只能默然轉開視線,不予回應。一旁的昊辰卻緩緩上前,神情裏全是不滿:“任姑娘,我們的確承諾過不會傷害無辜之人。可是已有人指認了他的靈寵殺害五派同門,他的衣袖上也的確有殺害牢中妖怪的毒,就連東方夫人都出來指認說他是天墟堂的奸細。這樣的人,你還能說他無辜嗎?”

任篁不偏不讓對上昊辰的視線,氣勢上分毫不退:“他不會。”

三個字,鏗鏘有力。

“任姑娘這麽說,就是有意維護這孽徒啰。”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離澤宮副宮主搖著扇子激化矛盾,“莫非,姑娘和他,是一夥兒的?”

任篁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只攔在昊辰面前,神色堅定:“是又如何?”

“不要……”禹司鳳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可聲音太輕了,輕到似乎都沒有飄進對方的耳朵裏。

昊辰被任篁這句話氣到,眉頭都皺成一團,手中的打妖鞭隨著他逐漸捏緊的力道而微微發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知道同他一夥的後果是什麽嗎?”

“知道。”任篁斬釘截鐵地回答,“大不了一死,又有何懼。”

她可是個活了幾萬年的老妖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跟凡人相比,她早就過膩了這漫長又無聊的一生了,倒還挺好奇死是個什麽感覺。

“敬酒不吃吃罰酒!”昊辰氣急,靈流再度充斥打妖鞭。

他揮手,打妖鞭周身劈裏啪啦地亂響,朝著任篁的方向急速落下。任篁擡手想擋,突覺丹田一空,用以防禦的靈力戛然消失。事出突然,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即刻背身將禹司鳳護在身下。

啪——!!!

鈴——!

“任篁——!!!!”

背對的諸人都看不見,被灌入十成功力打中的任篁在被擊中的那一刻,倏爾睜大的雙眼,和唇角、鼻腔留出的鮮血。

除了禹司鳳。

他看見即便已經傷到無力動彈的任篁,仍是笑著用袖口擦了擦自己不斷流淌的鮮血,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告訴他她沒事,讓他不要擔心。

“篁姐姐。”

第二個發覺不對勁的是褚璇璣。煙塵散去後,她看見半跪著將禹司鳳護住的背影不像第一鞭落下時那麽從容,後背潔白的衣物慢慢暈染開大片的血漬。褚璇璣一下就慌了。

“今日有我在,絕不讓你們傷他分毫!”

會場登時一片寂靜。

“大家不要被她嚇到了,她強弩之末。”離澤宮副宮主冷笑,“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任篁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片樹葉,隨時都可能雕落。漸漸的,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只能看著眼前禹司鳳面無血色地臉上焦急的神情,和他不斷扯動手腕上鐵鏈的掙紮。

“昊辰師侄,繼續行刑吧。”

得了褚磊的默許,點睛谷的容谷主催促道。

雖然在這個丫頭身上浪費了兩鞭,可還有一鞭,定能試探出禹司鳳的身份。

璇璣一聽還要繼續行刑,大聲阻止:“不行!不要!!!”

昊辰垂眸看了一眼即使已經失去意識,也要如雕塑般護住禹司鳳的任篁,心中淒然片刻,再度往打妖鞭上輸送靈力。

禹司鳳並不在乎旁的人和事,只著急地看著在自己眼前合上眼的任篁。他不斷地掙紮,想要伸手去護住她、抱住她,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他就是碰不到面前人。

他記得自己曾問過她,如果那日被狼妖打傷的人是璇璣,任篁是不是也會舍命相救。他也記得當時任篁低頭的默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回答,但他寧可眼前的人現在能夠告訴他,如果有下一次,她絕不會再救自己了。

“任篁……任篁……”

無論他怎麽喊,面前少女安靜的睡顏都不給他一絲反應。

打妖鞭高高揮起,又重重落下。

“定坤——”

叮叮當當的又化作了斷裂的金屬廢品。

這一切,置身夢境之中的少女,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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