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秦蒼，從沙發上跳起，翻箱倒櫃尋找起來。

秦蒼被打斷了興致，不由皺眉問：“你找什麽？”

“光碟。你還記得有黑兜帽的監控錄像的那個光碟放在哪裏了嗎？”我把影碟機旁邊的紙箱子整個翻倒過來，倒在地上一堆老舊的港臺電影光碟。

秦蒼坐在地板上跟我一起翻找，問：“你找這個幹什麽？有什麽線索了？”

我眼疾手快，從光碟堆裏抽出兩張透明碟盒。

2016.5.25.江海臨岸3樓——這張是藍明月被黑兜帽劫走的監控。畫面裏，黑兜帽舉著手槍抵在藍明月的後背上，逼迫她向前走，兩人一起離開了監控範圍。

2016.5.26.南川分部——這張是黑兜帽毀掉噬身蛇分部據點的監控。屏幕上，黑兜帽背著吉他盒子，闖入噬身蛇的南川分部據點，用吉他盒子裏藏著的自動步槍掃射，殺害了六名噬身蛇成員，還放了一把火燒掉了整個機房。

我把這兩張光碟塞進影碟機裏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覺得黑兜帽的身形十分眼熟，心底的猜測越發呼之欲出。

不，怎麽可能，黑兜帽怎麽可能會是……

我臉色愈發蒼白，身體開始哆嗦。

秦蒼見我的反應不對勁，一把按掉電視屏幕的開關，沈聲問我：“到底怎麽回事？你發現了什麽！”

我怔怔地看著他，張了張口，不知如何解釋。

我所猜測的事情的真相實在太過離奇，就連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可是，這個猜測卻又如此貼合事實，讓我不得不懷疑……

我做了決定，站起身，一把拉起秦蒼向外走，邊走邊說：“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你陪我去做個試驗。如果黑兜帽真的是我猜測的那個人的話，我肯定能找到證據。”

秦蒼於是一聲不吭，緊跟著我走。

我走下樓，站在樓道口，望著前方小區大道和重重疊疊的居民樓，心裏對於向何處走這件事，一時間有點茫然。

“如果是我的話，就選前面那個信箱吧……”我喃喃道，拉著秦蒼向信箱走去。

每棟居民樓面前的道路邊都有一排金屬信箱，上面編號對應著每一戶人家。我站在標記著我的門牌號的信箱前，手指哆嗦著打開了鎖。

信箱裏靜靜躺著一封未署名的信。

“果然……”我盯著信封不再動彈，仿佛被宣判了結局。

秦蒼則一把抓過信封，迅速拆開讀道：“‘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不必畏懼深淵，深淵是你最好的夥伴。’這是什麽意思？跟你之前的那張卡片一樣？”

我嘴唇幹裂，想要扯出一個笑臉，卻扯裂了嘴角，流下鮮血。

“你看信紙背面，還有兩行字。”

秦蒼翻過信紙，讀：“上面寫著‘如你所想，十字定位’。這八個字又是什麽意思？”

我幹笑兩聲，笑得比哭得還難聽，最終還是咬緊牙關，目光沈靜。

我冷靜得對秦蒼說：“蒼哥，我要回龍首墓一趟。”

秦蒼嘴角抽搐了一下，喊道：“你瘋了？”

我緩慢的搖頭，說：“我沒瘋。正是因為我還沒瘋，所以我必須去一趟龍首墓！必須去再跳一次深淵！”

秦蒼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去幹什麽？為什麽要再跳一次深淵？這封信是誰給你寫的？他是不是暗示你什麽了？”

我深吸一口氣，向他解釋道：“之前我看到黑兜帽的錄像時候，就覺得有點眼熟。但想了一圈，我身邊的人都不符合，就沒多想。可現在翻出來這張深淵卡片，卻提醒了我，讓我不得不懷疑一件事。”

“你還記得嗎？我們剛到西安時，在龍首原地鐵站的樓梯拐角處，撞了一個帶著兜帽背著吉他的男人一下？現在回想起來，這張深淵卡片就是那時候，被黑兜帽他放進我衣兜裏的。”

“而深淵卡片和你手裏的這封信，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它們的共同點就是——它們都是我的字跡！”

“這張卡片，是我的筆跡，所以當時才會令我這麽害怕！”我既激動又恐慌，抓著他的胳膊搖晃道，“我知道黑兜帽是誰了！但我不能說出口，我怕說出來他的名字，世界會扭曲！”

秦蒼楞了一下，也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再變，最後黑成鍋底。

他道：“你確定真的是你想的那樣？你這是在那自己的生命在開玩笑！”

我緩緩搖頭：“我現在十分確定。最初我當然不敢確定，所以我才拉著你出來陪我驗證。剛才站在樓道口的時候，我就在想，我隨便指一個地方，如果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樣，那麽不論我指的地方在哪裏，都必然能找到這封信！”

秦蒼也想通了其中關鍵，望著手裏的信封，一言不發。

二人之間，一片死寂。

半晌，秦蒼才緩過勁來，瞪著我，艱難開口：“為什麽必須是你去深淵？難道我不行嗎？”

我緩慢地搖頭，制止了他繼續下去的追問，我道：“蒼哥，你別擔心，既然我現在能收到這封信，就代表我去跳深淵這件事已成定局。讓我去吧，對我來說，這或許是一條漫長的路，但對你來說，不過是一眨眼，送走了現在的我，然後迎來……”這句話的最後幾個字被我咽了回去，沒有發出聲音來。

——迎來未來的我。

我在心底默默補充完這句話。

我們二人在信箱前僵持了良久。

最終秦蒼還是妥協了，跟著我回屋子裏收拾行李。

我拿起那枚金屬的銀白十字架，找了根紅繩掛在脖子上，碰巧這時秦蒼從我衣櫃裏翻出了我大學時候穿的一件黑色衛衣。

我望著眼前這一切巧合，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蒼哥，我走了之後，你會等我嗎？”

“會，當然會。不論你回來以後變成什麽樣子，我都還會愛你。”他抱住了我。

我沖他笑了笑，半是甜蜜，半是苦澀。

最終，我在鏡子前穿上黑色衛衣，將黑色兜帽拉過頭頂，遮住眉眼。

這樣一看，倒是與黑兜帽有七八分相似，只差一個吉他盒子。

秦蒼買好了兩張去西安的火車票，陪我重溫這半年來的經歷。

在火車上，我們一點點把所有事件發生的順序推敲了一遍，不放過任何細節。因為任何微不足道的小細節，都有可能關乎我未來行動的成敗。

最後，我背著黑色背包，站在龍首原地鐵站的門口與秦蒼分別。

“再見，秦蒼。”

“再見，暮子，保重。”

“別露出那副悲傷的樣子，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祁連山蒼鷹啊，怎麽可以這麽脆弱，嗯？”我強打精神，沖他開了個小玩笑。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頓了頓，終於也對我笑了，心疼道：“傻子，你擔心我做什麽？反正我馬上就能再看到你了。反而是你，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就算……就算改變未來，也要保護好自己！”

我笑著沖他揮了揮手，轉身走向我的命運。

——在轉頭的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人群之中，有一個戴著黑兜帽背著吉他盒子的男人也在看著我們，他那黑色兜帽遮掩的半個面孔下，嘴角彎起了一道向上弧度。

我背過身，走了兩步，停住。忍不住想要回頭，再看一眼。

可是，我不能。

我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底的不舍之情，正準備往前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秦蒼的聲音。

秦蒼和黑兜帽，他們兩個相遇了。

我聽到秦蒼低沈的嗓音這樣說著：“果然是你。”

我聽到另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回應道：“蒼哥，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我也不自覺帶上了微笑，沒有回頭看，而是堅定步伐，勇往直前。

大步向前走啊，

走上一條鮮血淋漓的道路，

大步向前走啊，

走向我未來殘酷的宿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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