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往常的情況，秦蒼說走了，我必然是跟在他身後一起走。

可如今，我卻不想再聽從他的旨意了。

我想與他比肩，所以我必須變得更加強大起來才行。

忽如其來，我心底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我停住腳步，扭頭問他：“蒼哥，聯絡人是比執行者的等級要高一級嗎？”

他頓住，反問我，“怎麽了？”

我在那一瞬間腦子轉的飛快，我想到了剛才倒在胡同裏的那人的背景，想到了他身後隱藏著的更多東西，比如噬身蛇派人監視我們倆的動機，比如他身後的聯絡人所掌握的更多的情報……

但與此同時，在這番思考的含義背後，也代表了我對將死之人的遺棄和見死不救。

一絲一縷的愧疚感從心底油然而生，酸酸澀澀，令我手指微微顫抖。

這種違背道德的冷血的思考方式，令我痛苦，卻也令我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變得強大。原來剝離掉我懦弱逃避的人格外殼，真實的我，竟然也可以如此冷血和理智，簡直就像一個高智商罪犯。

我感覺自己被抽離成了兩個不同的人格，一個浮在身後，高高在上冷眼看著自己，譴責自己，審判自己；而另一個則操縱著身體，以一種無比冷靜和無情的思維運算，推算計劃的成功率。

然後，我看到自己冷靜地開口道：“蒼哥，如果聯絡人一定會來尋找執行者的屍體，那麽我們折回去在屍體附近藏起來，守株待兔，是不是有很大幾率捉到他的聯絡人？”

秦蒼楞了楞，仔細的看了我一眼，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們轉回去，如果這是你希望的話。”

如果這是我希望的話……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我知道，這是打開目前的僵局的最好機會，同時，也是我第一次主動去‘害人’。

那個聯絡人，如果捉不到還好，如果捉到了，以秦蒼的性子，恐怕難逃一死，而我也是從犯。

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犯罪者的心理，不是之前被迫進行的各種犯法行為，而是真正的以自己的主觀意志來犯罪。

說到底，我果然也是個普通人，做不到像聖人那樣，永遠公平正義呢。

我跟秦蒼一起轉回胡同口，看到那人影仍然癱倒在胡同裏，空氣裏一股血腥味，他沾滿鮮血的手裏抓著一只手機，手機屏幕還亮著，卻已經連同手臂一起垂在地上無人接聽了。

我和秦蒼兩人走到胡同口對著的居民樓的樓道裏，上了二樓，透過樓道的窗戶靜靜註視著那片胡同和裏面的已經沒了動靜的人影。

大約在半夜三點的時候，一輛灰色面包車從旁邊的道路開過來，經過胡同口時，放慢了速度，隨後再次向前開走。

我一個激靈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醒過來，倚在墻上的身體站直，望向秦蒼。

秦蒼皺了皺眉，道：“聯絡人有可能在車上，確認了情況就離開，也有可能在附近的某處等著，等面包車開走後，確認了附近沒有埋伏，再出來檢查屍體。反正這幫人的反偵察能力都很強，狡猾得很。”

我點點頭，與他商量道：“那咱們分頭行動？我去跟蹤面包車？你繼續守株待兔？”

秦蒼想了想，否決道：“不，你沒受過專業訓練，一旦被堵住，後果不堪設想，咱們一起繼續等，剛才屍體沒有被收走，沒必要分開增加風險。”

我想了想，只好同意他的話。

我現在還太弱了，確實不能單獨行動給他添亂。於是我們藏身在居民樓的窗戶後面，繼續監視著那個胡同。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鐘，胡同口再次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秦蒼的鷹眼緊緊盯著對方的動作，向天空中準備狩獵的鷹隼，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像是每一塊肌肉中都蘊含著即將爆炸的力量。

我在一旁看得咂舌，故意瞥過眼不去看他的身體，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個鬼祟的人影走進胡同裏，彎腰伸手在屍體身上摸索了一番，隨後掏出衣兜裏的手機開始給什麽人撥打電話。

“你在這裏等著，有事打電話震我一下。”秦蒼就在這時轉身下樓了。

我既然不能跟上去幫忙，便也就守在窗戶前，替他監視著周圍的夜色環境，以防有人偷襲他。說來諷刺，我們的這般做法，倒也像是執行者和聯絡人搭檔的二人行動組了。

我在窗前，看到秦蒼從黑暗中走出，不緊不慢的漫步過去，將那名聯絡人從容不迫地堵在了死胡同裏。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如我所料，那名聯絡人很快便被制伏活捉，隨後秦蒼單手提著被五花大綁的聯絡人走出胡同，遠遠地沖窗前的我招了招手。

我跑下樓，走到秦蒼面前，才看清這個聯絡人的長相。

這人四五十歲，尖嘴猴腮，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剃著中規中矩的板寸頭，身上穿的西裝袖口和邊角有多處破損和開線頭的地方，看起來像個窮酸的上班族。

秦蒼一只手提著他，另一只手則捏著他的手機，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還未撥出去，只留著一串數字在撥打界面靜靜等待。

秦蒼把這人的手機隨手扔給我，我連忙接過，隨後翻看了他的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出乎意料的謹慎，這只手機裏，除了剛剛按出的一串電話號碼之外，竟然一條通訊記錄都沒有，就連聯系人一欄也是空的。

這表明了這個人每次打完電話都會隨手刪除記錄。不過這也不要緊，只要得到了這只手機，不論是去移動大廳查詢過往記錄，還是直接連接電腦用軟件恢覆手機裏被刪除的文件，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把撥號界面的這串數字背下來之後，關掉手機，然後再次看向聯絡人。

“想活，還是想死。你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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