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蒼出門去看望他受傷的老朋友了。

據說那個代號眼鏡猴的人是一名厲害的黑客，他去看望眼鏡猴，也是想拜托眼鏡猴查一下龍之涵現在的下落。

在現代社會，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全與世隔絕的。你平常使用的手機在源源不斷的發送和接收信號，你的社交軟件分享的生活動態中暴露的信息，你從街口路過被監控攝像頭拍下的面孔，你買東西刷卡支付留下的消費記錄，你使用身份證購買鐵路票和旅館開房的電子記錄，只要有心去查，你的隱私便會毫無保留地被另一個人獲取。

互聯網無所不在，只要有心，任何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成為你追蹤一個人的線索。

原本含有一千萬的黑金卡在轉賬給西蒙一百萬之後，就暴露了地址，剩下的九百萬也沒有了再繼續隱匿身份的必要，我於是變成了貨真價實的土豪。

這樣一想，我好像沒有必要再起早貪黑的去編輯部上班，領取那可憐巴巴的一點點薪水過活了。可是我驟然歇下來，閑賦在家，卻也無所事事，不知道要做什麽好。

普通人突然中了九百萬彩票，會做什麽事情呢？

我摸著下巴思考，買房？買車？還是先買一個最新款的鴨梨手機，把我的國產山寨手機換掉？

反正錢都動用了，還是先把遭災的廚房修好吧。

我出門去建材市場裏逛了逛，找了一家裝修公司，跟他們敲定一星期的時間。然後想到秦蒼現在暫住在我家裏，他會不會覺得別扭呢？萬一哪天我父親休假回家了，兩人碰面……我忽然不寒而栗。

臥槽，我居然忘了這件事情！

九百萬人民幣，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於是一整天我都在江海市的各個售樓中心裏跑，最後敲定三套兩居室的商品房，拍了照片，準備晚上回家給秦蒼挑選一下。

既然現在已經是土豪了，那麽土豪的思維方式，不就是買買買嗎？

只不過，我送他房子，他會不會接受呢？

很快，我就發現我想多了。

我雖然是土豪，可秦蒼他也不窮。在我掏出新買的鴨梨手機，翻出相冊裏的商品房給他看的時候，他淡定的取下嘴裏叼著的香煙，吐著煙氣道：“不用，就住這裏就好，房子我也有幾套，只不過懶得去住。我這種職業不需要固定的房子，容易被人蹲。”

想到他的職業，我心裏一咯噔。他對自己的過去講得很少，我東拼西湊，也湊不出全貌。最早的時候他說自己是‘職業收屍人’，後來又說自己給我父親當過‘走狗’，到現在，說自己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繼而留在我這裏專心查自己失去記憶的事情。

“蒼哥，你職業到底是什麽啊？”我裝作隨意的模樣問道。

他歪頭想了想，吸了一口煙，又彈了彈煙灰。

“我們道上稱之為‘獵人’，說的通俗一點，大概是雇傭兵、殺手之類吧。”他緩緩道，低頭垂眸看向指間香煙的紅光點，“並不局限於殺人，只要給錢，什麽都有可能做。殺人，保鏢，奪回某物，押運屍體，別人的某個行動中雇我來鎮場子，又或者故意破壞別人的某個行動，反正都是些見不得光的生意。”

“那你跟我父親…我是說夏愛國，你跟夏愛國之間到底怎麽……”

他擡眸看向我，眸子裏掛著笑意，“這個問題你是不是想問很久了？憋壞了？”

我佯怒道：“說正事！”

他又抽了口煙，道：“我來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省得你再亂猜測。事實沒你想的那麽覆雜，我和夏愛國，也就算是個相互利用關系吧。”

“我們是怎麽認識的，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就說說後來。”

“我從秦始皇陵裏出來的時候，為了封鎖地下陵墓裏發生的事情，夏愛國和古淑華都認為我必須死，可我那時候身中寒毒，發狂咬死了好幾個考古隊的成員，他們害怕我也攻擊他們，於是我們在墓底定了一個約定。”

“他們來出撫養費，送我去一個地方隱姓埋名的生活，從此我原本的名字和身份都要拋棄，並且發誓永遠不透露秦始皇陵裏發生的事情。”

“你答應了？”我連忙追問。

“嗯，那時候還小，而且農村裏的孩子也沒什麽見識，只知道自己殺了很多人，出去之後肯定要被警察抓起來槍斃，於是就答應了。”秦蒼說完看了我一眼，突然嗆了口煙，又好氣又好笑的語調，“你這副表情是不是想說，按照未成年人保護法，我判不了死刑，撐死了只是去少管所？所以我原本不需要答應夏愛國的提議？”

我點點頭，悲傷地看著他。

他笑道：“沒用的，殺了人之後，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我的父母，我的親朋好友，我的老師校長，都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對待我，而我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面對他們。因為只要寒毒不解，我早晚還會繼續殺人的。”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似乎已經看透了現實。

我心痛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安慰他。

他繼續道：“出了秦始皇陵，我被秘密送到了一個訓練基地，現在看來，應該是噬身蛇組織的少年營，打著軍訓和夏令營的旗號，每隔一兩個月就換一個地方，進行各種實戰培訓，其中優秀的被選拔出來進入噬身蛇組織內部高層，平庸的就變成普通打手。楊千夢那個女人估計就是少年營出身的，被洗腦的十分厲害。”

“你呢？”我問。

“我？我這麽聰明，當然是裝作平庸了。夏愛國也不希望我爬到高層，故意施壓把我調出來幾次為他執行一點私人任務，最後被教官發現，我就被扔進垃圾島上，不給食物，讓我自生自滅。”

我吃驚道：“自生自滅？”

“對，少年營的規矩，背叛的人要流放到海外荒島上，是死是活全看老天，從此與組織再無關聯。”

“可你……”可你不是被我父親叫去做任務的嗎？怎麽能算背叛？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和焦急，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公平可言，要麽變強，要麽就被欺負。幸而老天待我不薄，在我快要餓死在島上的時候，我遇見了一艘華夏的輪船，於是被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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