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艙室裏沒有窗戶，只有一盞昏暗的電燈吊在頭頂，隨著船身的搖晃而左搖右擺。

空氣悶濕，呼吸的感覺像是身處桑拿房裏，溫度很高一直流汗，胸口還憋氣的厲害。

楊千夢講述完這一切，長呼了一口氣，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目光裏流露著一絲隱忍的期待。

我看著她的汗水順著鬢角滑落，蒼白幹燥的嘴唇起著白皮，看樣子已經快要接近脫水狀態了。海面上的淡水十分珍貴，看起來西蒙並沒有給她水喝，如果我拒絕帶她出去，那麽她一天之內必然會死在這艘船上，不管是被扔進海裏淹死，還是活活渴死——西蒙肯定不會特地派一艘船送她上岸。

我坐在鐵板燒似的椅子上，沈吟了一會兒，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

“那枚玉玦呢？按你所說，你從龍首墓裏出來，回到西安分部，就碰上了埋伏的西蒙一行人，那麽，那枚玉玦你應該沒有時間上交對吧。”我道，“把玉玦給我。”

她楞了楞，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精明地說：“龍紋玉玦被我藏在西安的某個地方，你先帶我離開這艘船，上了岸，我帶你去找。”

她捉住話頭，重新占了上風。

我思考了一下，道：“好，你記住你現在的話，最好不要有任何偷奸耍滑的心思。”

她眨了眨眼睛，嬌笑道：“當然不會，你知道的，暮生，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即使在龍首墓裏，我不也照顧過你嗎？你別忘了，你父親曾經是噬身蛇的高層，不管他現在還在不在組織裏，一旦讓西蒙知道了，你也逃不過被他追殺的命運。西蒙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不要被他的表象騙了，那個糙漢子實際上精明著呢。”

“西蒙為什麽會追殺噬身蛇？”

楊千夢臉上露出一絲厭惡，淡淡道：“塞克蘭海盜的上一任首領是西蒙的老爸，那老東西不知道發了什麽瘋，跑來跟我們搶淘沙的生意，最後死在了墓裏。哼，神經病！海盜就應該在海上老實待著，居然異想天開跑到別的國家來盜墓！死了也活該！西蒙還妄想為父報仇，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我打斷她道：“好了，你別說話了。從現在開始，你聽我指揮，不準多說一個字。”

她反應過來，嬌笑道：“小暮生，我就知道你最好，姐姐最愛你了！”

我抖了抖雞皮疙瘩，白了她一眼，起身走向鐵門。

……

我從鐵門裏走出，密碼鎖重新合攏，將楊千夢反鎖在艙室裏，我和秦蒼對視一眼，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西蒙鎖好門後，立即道：“走走走，咱們去上面的餐廳談，那兒有空調，媽的，這破天氣真是熱死了！”

船身晃著晃著，我們也就逐漸習慣了，沿著狹窄的艙道和樓梯抓著扶手往上爬，一路上磕磕碰碰，終於從底層船艙爬回了甲板上，然後沿著左舷走向船尾的生活區。

走在甲板上的時候，如果忽略掉頭頂的炎炎烈日，四周的景色還是很美的。

海水在這片海域裏呈現出一種透徹的碧藍色，天空則是柔和明亮的蔚藍色，二者在地平線上漸漸融為一體，叫人分不出哪裏是海，哪裏是天，一時間只覺得天空和海面連接在了一起，整片天地都是藍色的世界。

西蒙見我望著海面楞了神，嗤笑道：“也就是剛上船的人才會對這些景色有感，像我們這種老在海上漂著的人，這種場景已經看到想吐了。”

“一連好幾個月飄在海上，眼裏的景色永遠是這樣藍汪汪的一成不變，那個詞兒叫啥來著，視覺疲勞？反正到最後，大夥見到個海豚群就跟過節似的，就連海上漂來個垃圾我們都能拿著望遠鏡瞅半天！”

我被逗笑了，“垃圾？什麽樣的垃圾？”

“那可就多了，塑料袋、漂浮木塊、浮標、塑料瓶……有一次暴風號正好遇上洋流，海面上那一片浩浩蕩蕩的垃圾順著洋流漂來，乍一看，大夥都嚇一跳，還以為撞上小海島了。”

瘦猴跟在我們後頭，這會兒插話道：“首領，大副呼叫你。”

他抱著西裝湊上前，給西蒙遞上來一個對講機。

西蒙接過對講機，正巧裏面再次傳來了大副的英語的呼叫聲。西蒙直接按下通話鍵，大咧咧用英語回應道：“收到，有啥事，說！”

對講機那邊的大副似乎也習慣了船長西蒙粗獷的作風，直接講道：“西南方向，發現一艘不明船只，接觸還是撤離？”

我們立即向西南方向看去，只能看到地平線上有一個非常小的小黑點。西蒙繼續問：“有什麽特征？”

“掛著華夏的紅旗，看著像一艘商船。”

“先別碰華夏的船，華夏海軍太較真，沒必要去挑釁他們。”西蒙道，“註意他們的航線，必要時候避開。”

“是！”

我們走到船尾的餐廳，一推門進去，空調打出的低溫迎面撲來，涼爽的感覺頓時將我們從頭到腳洗刷一遍。

我長呼一口氣，又向餐廳內走兩步，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一擡眼，餐廳裏零零散散坐著幾個各種膚色的小夥子正在吃飯。西蒙走過去，他們紛紛沖西蒙打招呼行禮，眼神裏帶著畏懼。

西蒙隨便找了一張角落裏的餐桌，我們坐下開始談楊千夢的事情。

對於如何把楊千夢從海盜船上撈出來這件事，我其實心底並沒有底，人家費了大力氣抓回來的俘虜，不可能我隨便說兩句求情話就放了。

而西蒙之所以將楊千夢的消息透露給我，並且帶我上船來看俘虜。一，估計是看在之前我做誘餌成功引出了噬身蛇的情況下（雖然我並不知道怎麽成功的），對我的補償；二，就是想要更大的利益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縱是楊千夢是噬身蛇組織的小頭目，但如果能給西蒙帶來更大的利益，我相信西蒙對於她的處置也會重新考慮一番。

於是我坐下的第一句話，便是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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