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森擡頭, 看著電梯樓層，電梯在20樓停了一會兒，姜司茵應該已經進家門了。

他這才按下電梯按鍵, 電梯緩緩降落在停車場。

靳森走進電梯時, 接到了衛年的電話。

先前，他讓衛年去調查姜司茵的家庭背景。

那天晚上，在城市廣場頂樓，顧澤撞見了姜司茵和她的父母。

按照顧澤的說法，姜家父母應該是來勸分的。

文燕秋和姜振清本就不神秘, 調查他們很容易。

在姜司茵13歲那年，兩個人離婚，後來各自組建了家庭。

文燕秋和一個珠寶商再婚, 那人原配早逝，有個比姜司茵小的兒子；姜振清創業小有所成, 家庭富足，他和後來的妻子生了一個女兒。

文燕秋在杭城，姜振清在上海，而在姜司茵的履歷中, 她的小學和中學都在一個南方城市，讀大學時她才來到杭城。

姜司茵和父母關系不深, 換句話說, 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庭後, 她是被放棄的那個人。

姜司茵有心結。

稍作猜測，便能知道，那個心結來自她的原生家庭。

那晚，對姜司茵來說，種種情緒積壓在一起, 她才會崩潰。

靳森想了很久，卻找不到解決辦法。

這天晚上，溫明珍難得收到了靳森的微信。

【靳森】：她喜歡什麽？

溫明珍盯著手機屏幕，擦了又擦，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她差點就激情打字，把內心感言丟給靳森。

你也有今天？

輸入完這句話後，溫明珍趕緊刪除。

理智回歸，她才不敢在靳森頭上蹦迪，認真思索一番後，給出了一套解決方案。

【溫明珍】：司茵姐喜歡乙女游戲，她最近不是在寫總裁人設嗎？

【溫明珍】：悄咪咪給你透露一個秘密。

【溫明珍】：我看過她寫的幾張總裁劇情卡，其實跟你還挺像的，我覺得她就吃你一掛！

溫明珍憑借多年玩游戲的經驗，竟然無意間說出了人生真理。

這可能是她有生以來，講得最一針見血的句子。

“我認為，有的時候，人生就像一場大型模擬游戲，每個情節點的選擇，決定了不同的結局。如果你想成為姜司茵的男主角，就把滿足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努力走向她！”

明天晚上就是公司年會。

白天沒有工作，晚上直接到酒店的宴會廳就可以。

姜司茵在家安然睡了一覺，睡到中午才起來挑衣服。

既然要做驕縱小作精，那就穿得鮮艷點，她從衣櫃裏重新翻出了之前的裙子，找了條紅色的。

姜司茵坐在梳妝臺前，細細地化妝，這次妝容並不清淡，畢竟是公司年會，每個人都會盛裝出席。

做什麽小白花，要做就做人間富貴花。

今晚要喝酒，姜司茵不準備開車，她叫了個網約車。

等到車快開到小區了，她才走出家門，施施然地走到小區門口。

司機師傅開得很穩，路上還跟姜司茵閑聊了幾句。

車停在酒店前，姜司茵下車後，拿出小鏡子照了照，順便扒拉了一下發型。

服裝，perfect！

妝容，perfect！

滿意地收起鏡子，姜司茵踩著小高跟，走進了酒店大堂。

酒店一樓有設計精美的告示牌，擔心員工迷路，上面詳細寫了指引：博網科技年會在宴會廳臨江仙。

步行至宴會廳門口，尚未走進，姜司茵接到了一個電話。

一個陌生號碼？

她腳步稍頓，走到一旁接起來。

不等姜司茵開口，那邊在自顧自地說話。

“餵，你好。”

聲音特別好聽，跟配音大咖有得一拼，甚至還挺耳熟的，就是想不起來這人的身份。

姜司茵一頭霧水地問：“你誰？”

緊接著，電話那頭的人回答了她。不僅如此，他的臺詞還非常熟悉，好像就是不久前她為工作寫的一段對話。

姜司茵福至心靈，一個念頭瞬間迸發出來。

她想起來了！

這個聲音，不就是她寫的紈絝富二代嗎？

這段臺詞，不就是她寫給玩家們的新年賀詞嗎？

這段新年賀詞，由文案策劃寫好，再讓聲優老師提前錄音。到了新年的前幾天，玩家們就會陸陸續續收到男主們打來的電話。

官方還提供了號碼，如果有的玩家沒接到電話，可以自己撥打電話，和男主們通話。

姜司茵是《城市戀人》的文案策劃，但是她也註冊了游戲賬號，會偶爾上線看看。

那個號登記的號碼就是用她的手機號。

腳步聲由遠及近。

姜司茵沒註意，有人停在了她身邊，身側的目光灼熱。

而這通電話還沒結束。

聲優老師盡職盡責，腔調拿捏得剛好，在念著姜司茵寫的臺詞。

“對，我已經從機場出來了。”

“你現在到哪兒了？我快到家了。”

似有所感，姜司茵忽地回頭，她看見靳森偏著頭望她。

兩雙眼睛不偏不倚地對上。

她的窘態被無限放大。

什麽時候來的？他聽到了多少？

姜司茵呼吸一滯，心臟要跳出嗓子眼了。

手機裏，男聲在繼續，頗有一種挖墻腳的感覺。

“準備好了嗎？”

“我現在要回家見你了。”

“……”

靳森眼皮微挑，他直直看了過來，目光探究。

空氣驀地停止了流逝，時間變得漫長。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姜司茵尬得臉都熱了，她捏著手機，想當場掛掉電話，在地上找一條縫隙鉆進去。

這特麽能解釋得清楚嗎？

在靳森眼前，別的野男人忽然打電話噓寒問暖，還親密地對她說，要一起回家呢。

……尷了個大尬。

姜司茵扶額。

真是一通令人誤會的電話啊。

她剛想解釋，張了張嘴又合上，轉念一想，讓靳森吃個醋怎麽了？

呸呸呸，電話那頭才不是什麽野男人。

那是她寫了好幾年的兒子！她兒子的電話，她還不能接了？

這會兒，通話結束了，電話那頭，聲音已經停了。因為是聲優提前錄好的錄音，時長是控制好的。

姜司茵面不改色心不跳，開始了一段和空氣的尬聊。

“什麽？你要在家等我啊？嗯，我會早點回家的。”

“今天天氣很冷，要記得多穿點衣服。”

“你乖乖等我哦，兒子。”

“……哦不，老公。”

演完了以後，姜司茵理直氣壯地摁斷了電話。

除了剛才那句兒子，別的地方，她演得也還算可以吧。

姜司茵仰起臉，對她來說，現在是冷戰狀態，她肯定得架勢十足。

在她身側，靳森看了她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姜司茵輕咳兩聲，擺足了範兒，開始作了。

“那個……你聽到了吧。”她說，“家裏有人等我，等會我還得早點回家。”

靳森眼眸微沈，目光很沈靜，認真地看她。

幾秒後，他低低地“嗯”了聲。

姜司茵楞了一下，靳森的話這麽少，她也沒法接。

這場冷戰是她起的頭，總不能是她負責沒話找話吧。

“那我先走了。”姜司茵指了指裏面，“同事們都在等我。”

靳森略略垂眸，隨即點頭。

已經打過招呼了，姜司茵轉身離開，徑直走向宴會廳。

待她走出一段路後，手機鈴聲驀地響起。

拿起手機，姜司茵低頭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靳森號碼。

她有些莫名：……？

手機在她掌中振動，姜司茵蹙起眉，略加思索。

接一下他的電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姜司茵晾了他一會，在電話自動掛斷前，才慢悠悠地接起：“嗯？”

隔著屏幕，她聽見靳森低沈的嗓音帶了點兒啞。

“餵，是姜司茵嗎？”

他們距離這麽近，靳森就站在走廊那頭，他為什麽要當面打電話？

一瞬靜默，低淡聲音響起。

“我是靳森。”

突然自我介紹？臺詞挺耳熟的。

有點猜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麽，姜司茵的臨場反應能力很強，頓時安排了一個“你誰呀我不認識你”的劇本。

姜司茵故意詢問：“你是……？”

靳森似乎已經料到了她的問題，他望了眼她的方向，輕笑了一聲。

“我是游戲《姜司茵的模擬人生》裏的男主角。”

“好久不見，姜司茵。”

像是刻意做過了練習，靳森的音調模仿得很像，平日清冷的聲線帶上了幾分溫柔，每個字落進她的耳朵裏，如溫暖和煦的冬日陽光。

靳森……他竟然會裝成游戲男主角，用這種方式打電話。

是為了逗她開心嗎？

姜司茵怔住，扭頭看向身後，靳森就站在那兒，凝視著她。

他的眼神幽深，看得她心頭猛地一跳。

兩個人隔著一條走廊，遙遙相望。

他們舉著手機，沈默了半晌，偶爾有人經過，四周聲音嘈雜，但在喧鬧聲裏，能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姜司茵沒有接話，她只是站著，等待靳森開口。

按照平時常規的操作，乙女游戲的男主們打電話過來時，往往是男主在自言自語。

頂燈垂落一地暖黃，在靳森身上染了一圈光暈，他的下頜線利落，氣質清冽。

“你迷路了嗎？”靳森淡聲問她，不等她說，而後他又自己回答，“嗯，我看見你了。”

好像是在回應她昨晚那句話。

小美人魚從海底來到人間，沒有找到真愛，變成了泡沫而死。

靳森淡淡道：“站在那裏不要動，等我來找你。”

話裏的意味明顯，姜司茵和小美人魚不一樣，她在人間跌跌撞撞，遇到的不是泡沫。

姜司茵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她穿了件紅裙，一張臉明艷生動，眼睛卻又是清澈的，艷麗和清純交錯，比星光還要耀眼。

靳森自上而下掃視一眼，視線落回她的臉上。

今夜，他配合姜司茵，拿出了十萬分的耐心，陪她演一場浪漫的戲碼。

“你先不要掛斷，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靳森忽地擡起腳步，他身後是吊燈明亮的燈光。

姜司茵看見靳森逆著光，她的男主角，朝著她一步步走來。

靳森身上的西裝熨帖，她瞥了眼，便能看見他的身形，寬肩窄腰，和初初見面那一天重疊。

他壓低了聲音，好聽得如雨夜微沈的空氣。

“我的小美人魚。”

“新年快樂，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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