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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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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雲歸說完經過後,羅錦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你說,你是被人抓去的?”

雲歸點點頭:“我剛出去追你們,到前面的巷子口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後就發現自己是在海上,然後我就偷偷回來了。”

傅煙冉聞言還挺好奇道:“那你挺厲害的,那麽多人,你怎麽回來的?游回來的嗎?”

雲歸隨口回道:“對啊。”

傅煙冉聞言笑道:“挺會吹牛啊!”

羅錦看再說就得露餡了,幹咳了一聲:

“既然回來就別問那麽多了,雲歸一整天沒回肯定餓了,盡洲,你去拿點吃的。”

傅煙冉哼唧了兩聲,道:“好吧!”

……

風吹草長,小王爺經過顧長生的幫助終於從沈睡中醒了過來,對於之前發生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醒來後一直沒看見長風還挺好奇的。

蘇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說個大概,斷不能說小王爺這段時日一直把自己當成個女人,以他的脾氣估計得炸。

“真是人不可貌相,本公子收留他,他竟然敢殺本公子的人,實在太可恨了,讓他就這麽死了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真是……”

蘇丹好言相勸,才把一直想要往無生海打鬧屍體的小王爺勸回來,只是雖然勸住了小王爺,蘇丹自己卻放不下心。

那個人為什麽會消失了?

他還會在回來嗎?

小王爺見他一個勁的發呆,喊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你怎麽了?”

蘇丹收斂思緒笑笑:“沒什麽,公子你剛才說什麽?”

小王爺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大人有大量的擺擺手:

“算了,本公子都要走了就不和你計較了。”

“公子要走?”

小王爺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當然啦,玩了這麽久了,也該回去了,下個月本公子還要去桑海呢。”

蘇丹聞言,也是了,小王爺本來就只是游玩來此,玩夠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談不上傷心,或者失望。

只是心裏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小王爺見他半天不說話,眉間一彎:

“瞧你這樣,莫不是舍不得本公子?”

蘇丹淡淡一笑,他本就不是喜歡強求的人,只是最近這段時間朝昔相處有些過於親密了,才生出了些不理智的幻想。

想到這,那點不自然也徹底消散了,難得的打趣道:

“公子俊秀無雙,自然有些舍不得。”

小王爺哈哈一笑,一副你墮落了的神情:“看不出來啊!”

蘇丹倒不在接這話茬,只是問道:

“公子準備什麽時候走?”

小王爺道:“明天吧。”

“這麽快?打算走水路還是?”

小王爺想了想:“嗯,水路吧,來的時候就是走的官路,回去換個方式沒準還能偶遇什麽美人呢。”

蘇丹聞言笑了出來:“公子還真是不忘初心。”

兩人說笑了一會,小王爺突然伸手摸向他的眼睛,蘇丹下意識閉上眼,微涼的指腹擦著眼皮稍縱即逝,像是小小的蝴蝶在心房輕輕飛過,卻煽動著狂風席卷暴雨掠過高處,毫不求情的將滿山風景帶走,只餘下荒涼的沙漠。

小王爺收回手,他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只是笑笑:

“你的眼睛好黑。”

蘇丹一怔,嘴角的笑容竟然有些維持不下去,他掩飾般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知怎的,這上好的雪銀針竟不是那個滋味。

小王爺離開的那天,蘇丹在房中思考了片刻還是決定前去送他,

山水長途,今日一別。

往後……

總歸是見不到了。

小王爺依舊張狂風流,穿著墨紫錦衣,豎著月白玉冠,懷裏攬著一位美人,端的是尊貴風流。

身後的侍從扛著大紅漆木的箱子一箱箱往船上搬,小王爺懶懶散散和懷中人調笑,手中玉骨扇有一下每一下的晃,無聊的很,瞧見他來有些驚訝:

“喲,你來送我?”

蘇丹將手中的一盒梅子遞給他:“怕公子路上悶,留著解饞。”

小王爺頓時兩眼發光,將美人一丟,去接他的酸梅,迫不及待的打開捏了一個在嘴裏道:

“還是你懂事。”

蘇丹就習慣性的一笑,面上看不出來什麽,瞧著他那幾個大箱子搬的差不多了問道:

“公子,船家說好何時動身?”

小王爺瞥了一眼:“說是還得等一會,要不本公子早就走了。”

兩人就這話題不鹹不淡的聊了會,小王爺突然問道:

“你說長風會不會沒死,從海裏鉆出來了啊?”

他那個神情倒不是恐懼,甚至有幾分說不出期待似的,蘇丹不太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只是倒不好回答了,只是含糊的應付了兩句。

小王爺又問:

“他死的時候痛苦嗎?”

蘇丹這才將游移的目光定下來,停在他他的身上,小王爺似乎也並不在意他的答案。

只是目光遠眺看向無邊的海面,眼裏凝聚著奇異的雜質,蘇丹恍然瞧見那日明月樓下,那張飽含憐憫卻又游歷世外的冷漠。

蘇丹甚至毫無緣由的覺得,這似乎才是他真正的樣子,那些荒唐風流不過是他藏於世間展現給別人看的一層皮囊,而他的靈魂卻被壓在兩百零六塊骨頭下,掙紮著漸漸蒼白。

“本公子這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前世自然是一株桃花。”

那日隨口的一句笑詞此刻似乎有了別的意義,破碎的片段像是海嘯一般在腦海中翻天覆地,席卷著冰冷的疑問在識海裏砸下一塊一塊的裂縫。

他很想問,其實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前世嗎?

那個關於長風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那碗百日夢,是你明知有問題還喝下去的嗎?

或者……

可是看著眼前的人,他眉目風流,顧盼神飛,那些質問在口中來來回回被渡口的風卷走消散,將所有的喜怒哀樂收納在一起,卷在薄薄的一聲呼吸上,化作最稀松平常的一句:

“祝公子歲歲平安,自在逍遙。”

……

這次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那天跟隨者長風消失的前世鏡,此刻卻在謝無聊手中。

他看著手中的銅鏡,露出一個意外的笑容:“沒想到竟然把我算計進去了,景悅府的小王爺,有些意思……”

銅鏡在他指尖旋轉,光影錯亂,隱約能瞧見鏡中的倒映著一位衣著龍紋錦衣的成年男子,額前象征著皇權的冕旒晃晃蕩蕩的露出眼角的淚痣。

瞧見一雙充斥著肅殺與蒼涼的眼。

#####小王爺篇,我這個月稿子碼的差不多了就會重修一下。

番外:小王爺篇上

前世我是桃花一片

花瓣上寫滿了我們的緣

憐花的人不解花迷暗

這份情才還的如此艱難

……

當我還是珣伽山上一株桃花的時候,我活了很多年,年輪一圈圈的舒展,我的枝葉舒展茂密,我的花朵緋紅漫天。

但是我只是一朵再也普通不過的桃花,即便我活了那麽久了,可是我的靈智依舊混混沈沈,我甚至會隨著春去秋來,葉枯花敗。

直到有一天我聽見的一陣極為美妙的音樂,悠悠的琴聲讓我感覺到自己充滿了力量,我枯萎的樹葉慢慢變綠了,蜷縮在一起的花骨朵綻放了起來。

我像是被人註入了強大的力量,我使勁一伸手,挺腰,枝葉嘩嘩作響,我驚訝的在漫天飄雪的十一月,我的花瓣全都開了。

然後我看見一個少年,他站在樹下,溫柔撫摸著我的身體,我有些害羞,可是他的掌心非常溫柔,綠色的靈氣填抱了我的肚子,我知道原來我會醒來,是因為他。

他叫長風。

後來他每天都會彈琴給我聽,他的琴聲溫柔充滿生機,我能感覺到我一點點在變的強大,有一天樹下來了一個女孩。

我發現因為那個女孩,他的琴聲變的不一樣了,那裏多了一些別的情緒,有時候是開心,有時候是生氣,有時候是煩躁,可是每一種都是心甘情願的甜蜜。

我知道少年喜歡她,我也喜歡她,因為我的力量來源於他的琴音,所以我的情緒感知都是他的。

我變的越來越強大,我能感知的情緒也越來越多,他們每天會說很多趣聞樂事,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是我也可以走動就好了,我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時候我甚至會有些小小的嫉妒,如果我是少年就好了,我能和她說話,能和她一起去那個叫做人間的地方,能看到汪洋無邊的大海,和漂亮的鮫人。

可是那只是偶爾,更多的時候我喜歡這樣的時刻,我喜歡看著他們在樹下嬉笑打鬧,這讓我無比滿足和幸福。

在他們大婚的那天,我想親眼去看一看,可是我極力伸展枝葉也看不到他們在哪,我借來東風將花瓣飛散,一直飄,一直飄,最後看到的卻是滿地的鮮血。

我感覺到了無比的絕望,他們是那麽好的人,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我在佛祖殿前跪了百年,廢棄千年道行,只求破了兩人之間命格死結。

我帶著記憶蘇醒,從胚胎到出生,我看著很多人類在我面前死去,他們的頭一顆顆掛在城門口,我才知道原來做人這麽難。

後來人人都道景悅府的小王爺荒誕紈絝,聽久了我都有些信以為真,但是每逢我看到桃花彌漫,我才會瞧見風花雪月漸漸糜爛,露出藏在裏面幾乎蒼白的執念,我為何存在這世間。

飄搖無盡頭的馬車晃晃蕩蕩將我帶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我依舊沒有看到他們。

岸上的荻花紅了幾度,我穿過一條長長的河道來到了一個叫做蓬蓮的地方,我依舊沒有看見他們,但是我卻遇見了我的執念。

我從未想過那樣的小小的惡念竟然有一天會長大成人,那是我最隱秘的貪戀,我想取而代之,成為那個少年。

於是我一步步的試探他,那個青年把自己當成了少年,他以為自己才是那個找尋戀人的人,直到確定他真的是我前世的執念,我覺得有些惡心。

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面對這種情況我該怎麽辦,他本來就是不改存在的,他只是一段感情的容器。

所以當有人引誘他踏上死亡的時候我並沒有阻止,最終他消失殆盡,我相信沒有人知道這後面有我的推波助瀾,畢竟我只是景悅府的一個荒唐紈絝的落魄小王爺。

離開的那天,那個叫做蘇丹的少年突然拉住我,他向來是個溫和而謹覺的人,我想起我說的那些故事,他只要串起來想或許就知道我的偽裝並不是無懈可擊。

我看見他的眼裏閃過質問,懷疑,失望甚至悲傷的情緒,最終卻緩緩消失,他露出了一種我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神情,像是在對生命做最後的告別,又像是最深情的表白。

“祝公子歲歲平安,自在逍遙。”

說來奇怪,這些年我遇見的奉承賀詞多到聽麻木了,可是這句話我卻記住了,即便在往後的生命中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溫和冷淡的青年。

只是後面的生活太千篇一律,我奔向一個個陌生的地方,車轍壓扁了一寸寸歲月的痕跡,經歷了無數次的希望到失望,遇見了太多太多人,我已經記不清這句話是誰對我說的了。

而這一生唯一讓我最難過遺憾的是直到死我也沒有遇見長風和坷澈。

我帶著記憶死去,帶著記憶重生,這一世的我依舊出生富貴,唯一不同的是這一世我手握重權,門庭若市。

我依舊以荒唐紈絝為面具,尋找著我最深的執念,那日我和幾位富家公子去往末央邑都最最出名的雀閣。

百雀閣如鵲橋相對的建築,十二硫金柱子十二層樓院猶如峰塔遙遙獨立,玲瓏八角相對,每個角各掛著一串三連燈籠,十二層七十二個角二百一十六的個燈籠。

到了夜裏,燈籠一個個被點亮,猩紅的燈火在漆黑的天幕下如若明星,倒影在河面上晃晃蕩蕩,來往的船只上傳來依儂軟語,琴聲悠揚。

那知情知趣的船女門慢悠悠的晃蕩著手中的漿,一波波濃情滾著猩紅瑰麗的倒映揉做一團。

我和那幾位公子哥,做足了場面,將不學無術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展現的淋漓盡致。

樓中一些風雅學士露出輕視的鄙夷,起身打算換個屋子,顯然是不想與我們這種人為伍。

我面上張狂,心裏不由好笑,來到這種地方,誰都知道是做什麽的。

自以為披著風光文雅的皮囊,難不成這事就能幹凈些?

然而這時候他們他們人群中的一個青年卻停了下來,他撇開身旁妖媚艷麗的伶女,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哪個故作清高的文人雅士的想教訓教訓我們這些紈絝子弟,於是故意摟著懷中的美人調笑,將杯中的酒喝下渡了過去,美人也很上道,嬌羞惹人憐的往我懷裏鉆,薄薄的衣紗根本遮不住那火熱的身材,酥胸半掩,倒是更有惹上一層火的意思。

雀閣的頭牌,自然不是泛泛之輩,周圍不少人都已經看呆了,周圍的氣氛火熱了不止一倍。

沒想到那青年半響還沒走開,我半掀起眼皮一掃,已是有些不耐煩了,沒想到那青年沒瞧著雀閣的頭牌,倒是眼神炙熱的看著自己。

“在下顧清讓,可否請教公子貴姓?”

番外:小王爺篇下

說起來,我在人間滿打滿算也有百年時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異,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神情。

那種像是全世界都落在自己的眼裏的感覺,讓人不免有些新奇,我便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我無意與人糾葛,便只是隨意鄒了一個名字:

“在下季瑾。”

那人神情一喜:“此前未曾見過季公子,不知季公子可是初來邑都?”

我瞧他穿著不俗,估計在邑都是個有些身份的人,便道:

“嗯,我是扶桑人,游歷再此。”

“那不知公子如今府上在哪?明日我登門……”

“不用了,我明日便要走了。”

那人聞言一頓,大抵也瞧出我的不耐煩,露出幾分克制的失落,隨即淡淡一笑,眉目疏離:

“打擾公子了。”

我想著這種文人向來清高,我今日這般駁了他的面子,以後倒是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可是臨走的那日,我卻在渡口再次看見了他,他瞧見我後似乎也有些意外,我瞧著遠去的船上還有人朝他揮手致意,向來應該也是送人來的。

渡口來來往往的人群在我周圍穿梭而過,下一艘船只還沒靠岸,我只好等著,沒想到那人立在原地半響還是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公子已經走了。”

我倒是一點也沒有沒戳破謊言的尷尬,反正馬上要走了,以後天高水遠總歸是再也見不著了,順口扯了一句:

“嗯,本來要走的,覺得好玩便多留了幾日。”

他嘴角囁喏,似是有話要說,可最終只是淡淡一笑:

“看這天色恐怕待會要下雨,這把傘借公子一用。”

我瞧著他遞過來的雨傘,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只是便是下雨我手下隨從甚多,不至於連一把傘也沒有準備。

沒等我拒絕,他拿過我的手頗為強硬的將雨傘塞到我的手上,再拒絕倒是不符合我的性子了,可是紈絝風流的面具已經刻至骨髓,我眉眼一彎,目光挑著雨傘打個轉:

“那恐怕是有借無還了。”

“那便不用還了。”

他聲音平淡而溫和,聽著幹幹凈凈,只有看過來的那雙眼極為奇妙,那幾個字像是一節節骨頭,隨著他說完這句話一寸一寸抽離,掙紮著露出隱秘的痛苦。

我突然覺得這雙眼有些熟悉,這才恍然想起很久前遇見過那麽一個青年。

那是個欲望很深的青年,可他太過理智,理智克制了他所有不該存在的情感,所以他每次看過來的眼總是分外沈重。

遠處傳來船只靠近的聲音,渡口的鳴笛聲響,人群喧嘩,我心中莫名一動,突然道:

“其實我叫季瑾年。”

他目光一閃,那些深入骨髓的克制終於露出破綻,隱秘的情感如潮水宣洩,我終於明白很多年前那個青年那句歲歲平安下隱藏的情感。

細雨綿綿,淅淅瀝瀝的落在旅人的發梢上,船上的夥計不畏風雨站在甲板上拽著沈重的錨,鏈條一寸一寸變短, 遠處木板鋪就的埠頭朝著水裏延伸,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一個渡口了,似乎來來回回每次都一個樣,船影微晃,遠遠的我竟覺得那似乎是條沒有歸途的路。

可是上蒼或許終究是憐憫的,我在回去了之後竟然看見了那個女子,這一世,她叫陸九歌。

她依舊笑容爛漫,卻步步算計,她是前朝帝君遺孤,滿心滿眼都是利用和計謀,推翻朝政。

可我還是喜歡她,當她穿著綠紗裙坐在我身邊的時候,當她用著小心思企圖利用我的時候,當她露出軟弱依賴著我的時候,當她揚起那張臉沖我微笑的時候,當她穿上大紅喜袍一臉仇恨的時候。

我甚至有過不惜一切留下她的沖動。

可我知道這種感情並不是屬於我的,我的一切情感都來源於那個叫做長風的少年,是他日覆一日的感情醞養了我。

我多麽喜歡她,長風只會比我更甚。

所以在那天輝煌明亮的大殿上,當我看見了傳聞中的末央帝君時,我才會讓她走出殿外,走在他的面前。

七鬼樓的季瑾年因為救駕有功,一躍成為帝君親信,來往賀聲不斷,踏破門庭。

她穿著大紅喜袍,艷若桃李,仰著高傲的眉眼嘲諷道:

“恭喜公子得償夙願,九歌佩服。”

她恨我,我當然知道,門外傳的再熱鬧,在她眼裏也只是我背信棄義轉手將她送到了帝君榻前。

我卻不能辯解,她與長風世世錯過,這一世若是任憑發展最終不過兩敗俱傷,或是你死我活,我提前將她送到那人面前才有轉圜之地。

可是看著她瞧過來的眼,我依舊手足無措,痛徹心扉。

鳳冠霞帔,十裏紅妝,長長的帷幔暧昧綺麗的飄飛在長長的街道,她坐在喜轎上一步一步走出我的世界。

而我只能徒手緊握,一片餘風,

我曾以為這一切就是終點,我再也沒有遇見他們的可能性,可是時隔兩年,隔著重重帷幔我再次見到了她。

那時她已是帝君最寵愛的皇妃,誰都知道帝君日日寵幸欖菊軒,欲扶持為後。

我鄭重而尊敬的拘禮:

“臣見過陸貴妃。”

她逾禮越過帷幔,故作不小心的跌倒,清晰的守宮砂露袖口,我一瞬間腦如灌漿,之後的事幾乎記不清了。

但是當帝君掀翻門簾進來時我終於明白,她依舊在意她的覆仇,甚至為此不喜設計讓我與帝君生出間隙,我看見帝君的那雙眼時便明白。

除非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死,否則必起爭鬥。

我自願請兵沙場,便是已將生命拱手相讓,獵獵風起軍旗淩冽,我一身戎馬跟著軍隊緩緩前進,臨到盡頭竟還有幾分不舍,回頭瞧見高墻上她目眺遠方,隔著千山萬重看過來的眼,看到了藏於仇恨深處那隱秘而沈重的感情。

我一時間心灰意冷。

徹骨的涼意透過衣袖竄入骨髓,即便身入烈陽之下也捉襟見肘。

我甚至不明白我為什麽站在這裏,我存在於這世間的意義。

明明已經提前讓兩人見面了,明明已經更改了命格,故事還是走向了同樣的軌跡。

原因……

竟然是因為我的存在。

是我讓他們生出間隙,是我讓他們走向死局,我用盡了自己的生生世世的一切,以為可以打破僵局。

可笑的是,我卻是那個最大的破壞者。

我的執念被打散,我的信仰崩塌,那個賦予我生命於情感的少年和我最喜歡的那個女子依舊只能在悲傷痛苦中輪回。

而我無可奈何。

敵方的箭羽穿過我的身體時,我想這或許就是最後的結局了。

昏迷中耳邊隱約似有人一直在說話。

“世子殿下,他是敵方軍隊的,你這樣會引起帝君的不滿的。”

“沒關系,有任何後果本王一人承擔。”

……

“世子殿下,這人被一箭射中心房,恐怕……”

“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將他救活。”

……

“世子殿下,這箭頭似乎並不是我國軍隊制造的,倒像是末央自己下的殺手。”

……

“世子殿下,藥已經熬藥了,說起來也奇怪,這人受了這麽重的傷,竟然還能活下來,倒也是個奇跡。”

……

那些聲音不時的出現,聒噪的很,到最後只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呼喚。

“季瑾年。”

“季瑾年。”

那個聲音溫柔而清涼,薄薄的卻仿佛在呼喚最甜蜜的愛人,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床前坐著一位青年,他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疲憊而滄桑,瞧過來的眼卻深情而溫柔,長久的克制消散,他像是看著他的全世界。

“季瑾年,我覺得我好像見過你。”

“他不在我的夢裏,不在我的記憶裏,但是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一直在找一個人,他已牢牢紮根,並且生生不滅。”

……

濃烈的情感帶著微熱的呼吸掠過空蕩蕩的心房,卷起幾粒微小的沙礫似乎極為漫不經心,像是轉瞬即逝一般,無關輕重。

可它到底還是存在。

不明顯卻鮮活。

它強行註入在我空洞虛無的身體裏,在我蒼白破滅的骨骼中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微小卻不羸弱。

帶著急速生長的力道,終有一天能長成參天大樹。

我覺得恐懼,又新奇,甚至有些期待。

“世子殿下倒是說得一手好情話。”

他垂頭在我額頭落下一吻,輕聲呢喃:

“只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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