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搖了搖頭，指尖去觸碰那些殘存的痕跡：

“不清楚。”

江末還在猜想這其中的意思，那個拿著花的人到底是誰，最後去了哪裏，眼光突然看見一個人影，莫名有些熟悉。

又將這巨大的壁畫來回看了一遍後，指著其中一個人說：

“顧大哥，這個人像不像你！”

畫面中一個人與周圍的人是不同的，他似乎游離在眾人之外，總共出現過三次，因為是壁畫，加上風格淩亂其實並不是特別明顯。

但是因為出現這個人時候，刻畫的人印記總是會加重有些痕跡，加上那種和其他人不同的韻味，總是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氣息隱約有些顧長生的意思，只不過畫中的人看起來要更冷硬有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線條過於尖銳。

顧長生剛要說話，黑暗的通道中再次傳來了咯咯的聲音。

像是野獸在啃咬巨人的骨頭，灰暗的環境加深了恐懼，聽起來有股毛骨悚然的意思。

江末疑惑的打量著前方，突然黑暗似乎被一刀利刃破開一道縫隙，露出猩紅的血肉。

那猩紅的血肉緩緩愈合又被展開，甚至像是一只猩紅的眼睛。

在看，哪裏是像，那就是一直眼睛。

顧長生不慌不忙的朝著手中的火折子緩緩送了一口氣，頓時光芒驟起，黑暗的通道逐漸亮了起來。

江末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場景讓人頭皮發麻，甚至胃裏不自覺的泛起酸氣，猩紅的鮮血濺滿了整個通道，堆聚成了血漿合著骨肉的殘渣掛在視野裏。

那團黑暗其實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它是在太胖了，巨大的肚子和身體將整個通道堵的嚴嚴實實，它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辦法移動了，還是貪婪的啃咬著嘴邊的骨頭。

猩紅的眼睛貪婪的看著他們，兩只巨大的漆黑爪子正緩緩擡起，看他的動作，若不是兩人及時發現，恐怕下一刻就要捅串兩人的身體，做它的食物。

眼看兩人發現了它，幾乎在下一刻就擡起爪子刺了下來，顧長生拎著江末的後頸急速後退，手中掌風驟起，如利刃一般劈了過去。

那蜘蛛因為身體太過笨重，牢牢的卡在的通道裏，根本無法躲開，結結實實的受了這一擊，只是到底為妖多年，那強硬的風刃不過在它臉上落下輕微的一道細痕。

但是它或許是被好吃好喝伺候的太過嬌氣了，發出了憤怒的吼叫，漫天蛛絲像是利箭一般向兩人急射而來。

不過四人寬的通道不好施展，顧長生五指結印，屬於火狐的本命之火地獄紅蓮突現蹤跡，星點光輝，落在掌心口後猛然燃起洶洶業火。

紅蓮之火乃是真正的地獄之火，可燃盡這世間一切萬物，江末只能瞧見沖天火光之中那妖蜘蛛發出淒厲的慘叫，卻因為笨重的身體無法躲藏，漆黑的爪子鬼影一般掙紮搖晃。

淒厲而不甘的尖叫：

“你是誰！！”

“你是火狐！地獄之火明明是火狐才有的本命之火！”

“不……不對……你剛開始用的明明是風……能召喚風的只有雪狼一族……你到底是什麽！你是什麽！！”

火光燃燒這肉體發出滋滋的聲音，那種身體散發的臭味和心裏的惡心讓江末控制不住的吐了起來。

顧長生看著火光中的逐漸平靜下去的黑影，不作言語，地獄之火狂妄而霸道，落在那雙鎏金的眼裏也卑微的軟下張狂，只剩下溫順臣服。

等江末終於將肚子裏的東西吐完了，才緩緩站直身體，嘴巴幹澀難忍，周圍的氣味隨著業火消失也逐漸消散。

他兩腿發軟，拉著顧長生的胳膊詢問道：

“他死了嗎？”

顧長生點點頭：“死了。”

“那……”

他面露難堪，想到那肥碩的軀體又是一陣惡心，顧長生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

“這裏怨氣太重，適合妖物修行，那蜘蛛妖為了吃怨氣不願離去，才將自己吃成了那樣，之前下來的那幾個人應該都是被他吃掉了。”

江末擦了擦嘴邊的唾液，即便周圍沒有那種味道了，全身還是雞皮疙瘩直起，想說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顧長生卻拉著他往更裏面走去，沒有了那龐大的軀體堵著，前方的通道變的明亮起來，江末想起方才那妖怪說的問，好奇的問道：

“它剛才說什麽雪狼什麽火狐的是什麽意思?”

顧長生面上淡淡：“我也不清楚。”他是真的不清楚，這些年他游走四海，看過不少典籍。

他知道地獄之火乃是火狐本命原火，風雪也是雪狼之族的天賦，當然也不是說其他人類不能使用，也有其他術士可以可以召喚火風雷雨，但是本源是絕對不可能借到的。

而他不僅只是這些，這個陸地上任何生物的本源他似乎都可以輕易使用，而且他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在面對自己時的那種畏懼。

這是神明都無法做到的。

只是……

他並不是很在意。

拉著江末往裏走，越走越是心驚，這裏昔日應該是一座宮殿一樣的密室，只是宮殿隨著時間或是洪水塌陷了下去，只剩下長長的破敗的一條通道。

因為在地下，並且非常深，所以還保存了大半，讓江末心驚的是，同道兩側魚尾人身的幹屍。

如今衛國不少房屋建築都有石柱雕刻的鮫人燈，而眼前的這些幹屍卻是真正的鮫人燈，他們被擺成各種姿態，獻祭一般捧著一盞燭燈。

他們的身體裏被灌上了水銀，傳聞中灌上水銀可以屍身不腐，或許當時的主人就是有了這個想法，才將這些鮫人活生生的灌上水銀擺出這些讓他覺得綺麗優美的姿勢供他玩樂。

只可惜傳聞或許有誤，這些鮫人依舊化作了幹屍，像是被吸光了身體裏所有的水分，像是幹枯的樹皮黏在了一起縱橫阡陌。

顧長生道：“難怪此處怨氣如此強烈，鮫人生於海中，死於海中，若是不能，便會活活曬成幹屍，怨氣不滅。”

江末咬牙切齒：“那些人做下這些壞事，該碎屍萬段才好。”

顧長生目光一跳，向來平淡溫和的面容也不由皺了皺眉，只見一旁陰暗的拐角處堆積著數十具鮫人屍體，死狀極其慘烈，其中之中一只鮫人被攔腰斬斷，魚尾和身體分裂。

江末哽咽的道：“那些畫應該是他刻的。”

他指著其中一具屍體道，那具屍體應該是他們當中死狀唯一向來來說比較好的，整個臉似乎被什麽利器從中間劃開，即便已經成了幹屍還是能看到血肉反過來的痕跡。

他的手裏攥著一塊石頭，石頭尖銳的菱角似乎快被磨平了，掌心的皮肉全部斷裂開了，斑駁的黑暗痕跡隱約能瞧見曾經流動過的血肉淋漓。

這場景無法不讓人動容，這麽多昔日美麗的容顏，被厚重的歷史隔層淹沒在這個殘酷渺小密室裏，當禦水前來的龍神帶走了他們的族人的時候，這些人看著那些觸手可及的自由該有多麽絕望和痛苦。

他們被無恥的人類禁錮在這個隱秘殘酷的密室裏，接受著日漸累積的痛苦和折磨，即便死去，他們也終究不能得到自由。

江末問道：

“顧大哥，你說鮫人必須死於海中，我們可以把他們送回去嗎？”

“可以。”顧長生本來也有此意。

江末點點頭：“那我們上去讓他們來幫忙吧，把這些屍體送回他們的家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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