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顧長生這邊，因為昨天晚上江末望著院裏光禿禿的，說道：

“要是能在院子裏種一些四季常青的東西就好了，這樣光禿禿的一點也不好看。”

顧長生聞言道：“你很喜歡嗎？”

江末聞言笑道：“嗯，要是冬天也能開花的話就好了。”

顧長生想了想：“我知道了。”

江末只是隨口一提，倒是沒有多麽放在心上，沒想到第二天顧長生早早便出了門，晚些的時候抱著一大盆紅花回來了。

將花盆放在地上，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江末說：

“這種花一年四季都可以活，種植方法寫在紙上了，好像挺簡單的。”

他月白色的長衫沾上了不少泥灰，無名指的指甲上也覆蓋了一層幹裂的泥土，神色依舊淡淡的溫和。

江末心裏甜蜜的冒泡，興高采烈的抱著鋤頭挖坑去了。

對面的英姐來敲門，說是家裏的鹽沒有了，江末手裏不得空，便讓顧長生去拿的。

英姐看起來有些憔悴，眼睛腫的很厲害，顧長生定定的看著她，直到人不自在的垂下眼眸才收了視線。

等人走後，顧長生看著她的背影想，明明之前看見她身上似乎有一閃而過的黑氣，現在竟然沒有了？

黑霧？

仇恨？

顧長生突然想起曾經似乎在哪看過這些東西，好像他們是叫做

……

魘魔？

他緩緩的思考著那些太過於久遠的記憶，似乎是一種以吞噬仇恨而生的怪物，但具體是什麽樣他卻從未見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天在淩岳看見的沖天黑霧該是多少魘魔？

有人在用陸磬竹的仇恨飼養魘魔嗎？

又過去了幾天，關於那個孩子殺父的事情還在持續發酵，因為找不到兇手，孩子的母親又說當時只看見了那孩子一個人在那，可是那個孩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衛彬確實不是個好東西，酗酒打人是常有的事，不過他也是個外強中幹的人，只知道打老婆孩子，在外面倒是沒有和人鬧過什麽大的口角。

犯不著有人為了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殺他，而且這幾日幾乎都在買年貨過年，那幾個有過矛盾的人基本也都在人看的見的地方。

這案子沒頭沒尾的，一個最有嫌疑的案發時候不在家，一個最沒有嫌棄的剛好在當場，定案吧，孩子咬死說了自己沒殺人，可問他當時是什麽情況，只說自己在洗衣服，進屋就看見人已經死了。

可是衛彬家也沒後門，就一個正門，賊人進屋肯定得從正門進，這孩子也沒說看著人，案子根本進行不下去。

江末說起這件事也挺憂心的，他是和大多數人一樣不願意相信那個孩子就是兇手。

顧長生見他為這事皺眉嘀嘀咕咕的好幾天，問道：

“如果案子破了你會開心嗎？”

江末道：“恩，想著那麽小的孩子關在牢裏，還被母親冤枉說殺了自己父親，多可憐啊。”

顧長生問：“你怎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他年紀還太小，感性總是大於理性的，想了無數個理由，最後仍是不講道理的一句：

“他一個小孩，怎麽可能那麽壞啊。”

這件事因為官府這邊一直沒有眉目，最終受不了壓力的邢捕頭私下偷偷求助了羅錦：

“羅兄弟，這事我還真的找不到人了，我們家那主子……就差打結案了，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看那孩子的眼我實在不相信這事是他做的。”

羅錦接過卷宗後仔細看了看問道：

“衛彬有沒有於他人私下交好？”

他這話的意思邢捕頭自然明白，聞言低聲道：

“我查過，似乎沒有可疑的人，而且私下交好按照衛國法律可是要殺頭的，他有那個心估計也沒那個膽子吧？”

羅錦卻有些疑慮：“這麽冷的天，當時時間已是辰時了，他怎麽也不該沒有穿衣服吧？”

邢捕頭道：“這點也確實可疑，你要說在睡覺吧，可衛彬的鄰居說過走前和他打過招呼，那自然不可能是光著身子的，一個男人，在寒冬臘月天裏，會因為什麽原因把衣服脫了？可奇怪的事，真是這樣的話，那個孩子為什麽就是不說呢？如果是兇手脫的，理由是什麽？”

羅錦見他話中有話：“邢大哥，你有什麽看法？”

邢捕頭道：“其實上次你們交上去的那案子不是說有人死而覆生嗎？我在想這是不是也是什麽鬼神作怪？”

這點羅錦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他又不是專門捉鬼的，這事要不回頭問問顧長生好了。

只是……

羅錦道：“嗯，我回頭問問，不過我覺得還是在查一查，他私下是不是……”

邢捕頭點頭應是，神色也不樂觀，羅錦知道便是真的有，恐怕也難以撬開嘴，衛國在夫妻制度上法律嚴明，偷情是堪比殺人的大罪。

羅錦道：“對了……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還有衛彬妻子。”

邢捕頭猶豫了一下，羅錦知道若是讓那位知道他自己找自己估計有些麻煩，便道：

“我只是以羅錦的身份，並不代表縱劍門。”

邢捕頭也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找人做事，結果卻：

“羅兄弟，你也知道，我們那主子……這事實在對不住你。”

羅錦道：“無事，邢捕頭你既然來找我，自然是信得過我羅錦，能力範圍之類，必然全力以赴。”

安靜的牢房陰暗而潮濕，一束陽光幽幽的從高高的小窗口落在一角，照著簌簌微塵和一只老鼠，老鼠已經死了，露出粉色的肚皮，眼睛卻睜的很大，陽光落在裏面幽幽的泛著詭異的光。

不遠處的床上鋪著稀稀疏疏的稻草，上面是一塊破舊的床單，臟亂的已經失去了本來的顏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一個孩子驚恐的瞪著眼睛不斷的往墻角縮，直到避無可避突然扯起那塊被單鉆了進去。

嘴裏念念：“娘……娘……我害怕……”

直到牢房的門鎖被人打開，門外的衙內挺不客氣的對羅錦昂了昂下巴：

“就他了，一天到晚的叫娘，不過說實話，羅公子你不知道，我們在這裏什麽人都看過，兒子殺老子可不是少數。”

羅錦沖他客氣的點點頭：“我可以和他單獨談會話嗎？”

那衙內估計也是被戚進洗腦了，現在對縱劍門的人沒啥好感，不過畢竟邢捕頭之前安排過了，便點點頭：

“行，好了叫我，不過這孩子十句話打不出個屁來，你問了等於白問。”

羅錦不在意的沖他笑笑，等人走了才慢慢走向那個被單裏發抖的孩子，他在兩步之外的地方停下輕聲道：

“衛箏，你好。”

“我是縱劍門的弟子，你知道縱劍門嗎？我是來幫你的。”

“你有什麽想說的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你也想出去吧？”

“……”

在羅錦說了好一會之後，那個孩子終於不再抖了，他慢慢扯下被單怯怯的看著羅錦，神情畏懼。

羅錦沖他笑笑，將手裏的糖葫蘆遞給他：

“喜歡吃嗎？我有個師弟最喜歡吃了，不過不能吃多了，不然就跟他一樣牙齒都壞了。”

衛箏看到那個糖葫蘆的一瞬間眼神露出一絲光彩，他定定的看著他，眼裏是孩童對糖果的渴望，半響終於慢慢的接過去，羅錦見他試著舔了舔，才緩緩松了一口氣，這種逗小孩的活對他來說挺難的，之前朝羅奏取了半天經。

試探著坐在床邊，他問那孩子：

“你多大了？”

衛箏看了他一眼：“九歲。”

羅錦問他：“你爹對你平時怎麽樣？”

這答案其實羅錦早就知道，只是他必須看這個孩子對他父親的態度是什麽，畢竟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個孩子，衛箏聞言動作停了下來。

羅錦也不催他，等了很久之後他才緩緩擡頭問他：

“我會死嗎？”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甚至有些顫抖，看著羅錦的那雙哭泣的雙眼滿是無助。

羅錦心下一緊，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他輕聲道：

“不會的，但是你要告訴我你在那看到了什麽？”

衛箏突然就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他說：

“我不知道，我在洗衣服，可是到處都是血，我害怕。”

羅錦連忙將他抱在懷裏安慰道：

“沒事的，沒事的，別怕……”

這些天來的每個人都是用一種憐憫而懷疑的目光盯著他看，直到昨天他聽見那些人說案子在破不了自己就會死 ，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心智幾乎快要崩潰。

好一會衛箏才終於平靜下來，他從羅錦的懷裏掙紮出來，灰暗的眼神裏藏著幾分信賴，似乎是沒有被人溫柔對待過，那信賴也給的小心翼翼：

“你會救我嗎？”

羅錦對著這樣的眼神無法拒絕，他堅定的點頭：

“我會救你，但是你要告訴我實話，明白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