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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人走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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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人走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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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矜轉頭看向衛廣,公孫敬聲看不到她的神色,卻正好能看到衛廣的。

衛廣猝不及防,變不出個面有慚愧的表情來,只能繼續面無表情的頷首,表示讚同公孫敬聲的話,目光不經意掃過,就見遠處的張坐站在廊下沖自己擺手。

衛廣確定了一下確實叫的自己,不是張矜,才囑咐了公孫敬聲幾句,快步上前,行禮道,“父親,有何吩咐?”

張坐看著張矜和公孫敬聲走遠,才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之前送你和小衿走,你在城外答我的話,竟然不全是真的。”

衛廣眉間一跳,卻轉瞬即掩,不動聲色的道,“父親說笑了,阿廣此心赤誠,不敢不真。”

“心是真的,話不是真的。”張坐擡眼看了看衛府的大門口,暗示含義不言而喻。

就是很小的一個動作,跟前的人都沒有發現的,張坐站這麽遠竟然都捕捉到了!衛廣不知道是該憂心日後在長安要多麽謹小慎微的做事,還是該擔心眼前要先怎麽遮掩過去。

不過張坐也沒有逼他給個解釋,而是轉頭就說起了別的事,當剛剛的一切不存在一樣,“你抽空去一下陳掌府上吧!你大姐在衛府抽不開身,皇後去了好幾次都沒有把你二姐叫過來,更別提給衛大司馬上幾柱香了。越是人多眼雜,越是有人挑禮,她終究是霍大司馬的母親,還是有很多人盯著她的。”

衛廣無奈,“又是誰在亂說話?”

“李夫人的姐妹。”張坐也沒有瞞他的意思。

前幾天衛大司馬的喪禮剛剛平穩,李夫人就抱著孩子哭哭啼啼的找上了皇後,非說醫官屬無人盡心,棄皇子高燒於不顧。

鬧得漸有風言風語說醫官屬盡被長平侯府所用,以致宮內貴人無人照料,皇後不得不少來了長平侯府,回椒房殿坐鎮。

不過最後五位醫官醫女盡數回宮,皇子劉髆也沒迅速好轉,言笑聽聞,領著顏八子和出嫁的言慧前去探望,在劉徹面前哄睡了一直哭鬧的劉髆。

李夫人這才得了劉徹拂袖而去的一句呵斥,‘不會照顧孩子,還生什麽生!折騰事也不看看什麽時候!’

言笑什麽都沒說,領著言慧就坐在外廳,聽顏八子‘細細’指導猶帶淚痕的李夫人半天,才命人調換了一直服侍皇子還挨罵的醫官,“既然李夫人看不上你們,你們就繼續去長平侯府待命吧!畢竟那邊哭暈需要診治的人,醒來不會罵你們。”

隔天,劉據又撥過去許多藥材和人手,有太子和衛長公主撐腰,哪怕劉徹沒有什麽特別的動作,其他人誰也不敢再在暗處多言長平侯府祭禮的待遇。

但是......衛廣坦白講,虛情假意來祭拜的也不少,李夫人姐妹的議論甚至都不夠他給個眼神的,但,衛少兒的丈夫——陳掌,畢竟在太子府做詹事。

這事放在當下,說敏感也敏感得很,衛廣不得不走上一趟。

可在陳府門口,就碰上言思扶著衛子夫走出來,衛廣上前,見眼底青黑的衛子夫搖搖欲墜,難免心疼,“三姐等我,我去試試。”

反正也無計可施了,讓衛廣試試又何妨?衛子夫見距離宮門關閉,還有一個時辰,就找了個石桌坐下等。

等......等啊等......

宮燈在昏暗的夜色中漸漸明晰,衛子夫再一次放棄了希望,在言思的攙扶下,費力起身,“罷了,我們回吧。”

“母後,我們改日再來。”言思急忙安慰道,“總有一天...”

哪還有總有一天呢?言思猛然住了口,雙眼微紅的去看衛子夫,這是她頭一次意識到,原來長輩沒有那麽多時間能等了。

就在將要登車的時候,衛廣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三姐!皇後!!”

衛子夫猛然回頭,只見手腳慌亂的衛廣拽著一身素色衣衫的衛少兒,遠遠沖她喊,“皇後,等等二姐!”

“二...二姐......”衛子夫連眼睛都不敢眨,慌亂的摔下腳凳,跌跌撞撞沖衛少兒走過去,生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言思一開始沒扶住衛子夫,就不好貿然出手去夠她的衣角,生怕再拽倒了母後,只能在後面緊跟著。

衛少兒在衛子夫淚眼婆娑的奔過來時,就突然停住了腳步,冷漠的看著她一路磕磕絆絆,委屈難過。

“二姐...二姐,你...”喉頭哽咽,衛子夫倉皇又無措的站在衛少兒面前,雙手欲伸卻放,喃喃半天,才鼓起勇氣,“二姐跟我一起去送送青兒吧...日後,日後去祭拜父母,就再也沒有他了。”

衛少兒原本冷漠的臉,驟然變得更有些狠戾,“你拿父母威脅我?”

“我...沒有...”衛子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就是...青兒走之前,提起二十年快到了...”

衛廣趕忙插嘴,“二姐,你答應了我的。”

“答應了也可以反悔。”衛少兒毫不留情的懟了回去,直直的看著衛子夫,出口的話語越發如寒潭般冷冽,“還有人答應會照顧好我兒子的,沒做到也沒有什麽懲罰!”

衛廣:“......二姐,去病的事也不怪...”

“二姐!”衛子夫努力把眼淚收回去,打斷了衛廣的說情,“二姐既然出來了,又何妨走一趟?如果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

“好!”衛少兒也很幹脆,“幾個問題而已,答不出來,莫再請我!”

這個二姐,稀奇古怪的東西最多了,要是想故意為難人,哪裏有說不出來的?衛廣著急:“二姐...”

言思也在一旁求情,“二姨母...”

“行不行?”衛少兒不為所動,一眼不錯的看著衛子夫。

總歸是個機會,哪有不試的道理,若是錯過,他們姐弟此生就再也沒有相聚的機會了,衛子夫壓了壓情緒,“行!”

“仆多哪年死的,你可記得?”

言思和衛廣雙雙皺眉,仆多是誰?平民小卒什麽時候死的,問衛子夫,這不是存心為難人麽?

衛子夫卻一楞,大腦卻本能的脫口而出,“元鼎...三年,阿襄走的那年。”

衛少兒眼中這才有了些不一樣的情緒,“司馬破奴如今在哪?”

“武威郡。”衛子夫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回答得也認真了許多,“任郡尉。”

“高不識呢?”

“去了西南,跟路博德在一起。”

或許沒有料到衛子夫答得這樣快,衛少兒的聲音不自覺少了些許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田千城呢?”

聽到這個名字,言思整個人差點跳起來,生怕一張口心就從嗓子眼蹦出來,手指瞬間拽緊了衣袖強行把幾乎要喊出來的尖叫咽了回去。

衛子夫卻在一旁毫無所查的回答,“在八校尉中任長水校尉。”

........

緊接著,就沒有問題再出口了,只有衛少兒一雙美目,漸漸微紅的打量著衛子夫,眼裏如有風暴掩藏在沈默與平靜之下幾寸處,似要稍有縫隙,就會以山崩地裂之勢吞噬一切!

“行...”半天,衛少兒才從牙縫擠出來一句,“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

沒等衛子夫再說些什麽,衛少兒也不用人扶,繞過她,大踏步的往門外走去,“我這樣一身素服多年,也不用換裝了吧。”

這是要去長平侯府了?衛廣頓時反應過來了,喜不自勝的跑著跟上去,“不用!”

衛子夫卻像驟然失了力氣一般,靠在言思懷裏,僵硬轉身。

“母後...”

“無事,我們趕緊去,也好按時回宮。”

“好...”

姐弟五人,終是齊齊的聚在了衛青的靈堂,大概也算是在霍去病走後,頭一次的無人缺席的團聚吧!

陳掌和張坐很有眼色的阻止了再來祭拜的人,只留了他們五個在。

殿內靜得嚇人,也不知最終站了多久。

衛子夫第一個走的,要趕在宮門關閉前回去;衛步第二個走的,他必須連夜回西南;然後是被叫走的衛君孺、衛廣...

不過很快,衛廣又折了回來,悄悄問還在守著的言思,指著前面仍然站在衛青靈前的衛少兒,問,“你知道剛剛二姐問的人,都是誰麽?”

言思白皙的臉龐在燭光下,明暗不一,難得看出來幾分沈靜,“都曾是霍表哥麾下的人。”

霍去病原來的部下......

“只剩這麽幾個了?”衛廣皺眉,他還記得有吳淵、趙破奴...

“這幾個...”言思聲音很輕,“大概只有這些人,未曾去看望過姨母吧......”

“哦...”常去看望衛少兒的,陳掌見了,自然會在太子和皇後面前安排,就算不能建功立業,也不會讓這些將軍晚景蕭疏。

至於沒來的,不是忘了霍去病,就是不想攀附衛家,衛廣想,不管那些人因為什麽,衛少兒都不想霍去病曾經的手下,經歷人走茶涼的場面。

又有人來喊衛廣去處理事情,之後忙得團團轉的衛廣再也想不起來,還有個問題想問言思的。

那,言思,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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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五年夏,趕在衛大司馬入茂陵之前,劉徹利用短短的三十六天,把置刺史部十三州的詔諭傳遍了天下!

刺史以秋分行部,禦史為駕四封乘傳。到所部,郡國各遣一吏迎之界上,所察六條。

然而只有劉據知道,有關於刺史及其部下的責權建議,他和舅舅寫的,劉徹一字未改。

唯一動了的,就是那天劉徹反覆問他的事情,劉據最後沒有想出來解決辦法,劉徹卻做了一個破天荒的設計。

自古俸祿與官職高低都是同步的,千石、百石、十石,官職也從高到低。

但刺史,卻改設其位於郡守之上,俸祿卻低於兩千石,為六百石,也就相當於郡守之下的一個丞的俸祿。

總的來說,位高權重俸低,刺史如果想要俸高,只能努力檢察郡守職責以求升遷。

劉據看著抄錄的最新奏報,陷入了沈思,他跟舅舅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在現有情況中,協調官職權限,卻沒想過,也可以這樣新設官職。

舅舅說,讓自己一定要看父皇是怎麽改刺史制度的,就是聽這種敢破陳規的思路麽?

原來,文治官制,也是可以如此新奇有趣,讓人覺得豁然開朗、煥然一新的!?

舅舅,我想我明白了,什麽叫你說的萬事可為!

在接下來的求才詔下達之後,劉據精神抖擻的開始了忙碌,連回答劉徹問題都音量大了許多。

劉徹望著腳步輕快的太子,突然有些迷茫,是不是自己的真的折騰太過了,怎麽都無人可用?“仲卿,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無人回答。

孔立在旁欲言又止。

劉徹才突然回神,揉了揉眉心,疲憊道,“衛大司馬入藏茂陵的時候,記得提醒朕出席。”

“諾。”

“皇後怎麽樣了?”

孔立不知該怎麽掩飾,只好坦白說,“自從邢夫人幫忙處理宮務後,幾乎隔一天就去長平侯府,每次...都不太好。”

去長平侯府.......

劉徹想象了一下,他大概沒有衛子夫那樣堅強,敢經常去見那樣哭嚎陣陣的長平侯府。

但是她現在狀態不好,那最後下葬那天怎麽辦?

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劉徹吩咐,“告訴椒房殿,等衛大司馬下葬那天,朕陪皇後去。”

“諾...”

就在孔立以為劉徹快睡著了,又看到他豁然睜眼,“那天長平侯府席上應該會有不少人吧?”

“這……”孔立摸不清他的心意,“略有些身份的都會去長平侯府吧。”

劉徹欲言又止,如今刺史正在選人,也不知道衛伉有沒有關註到這事給喪禮帶來的影響?若眾人知道他會去,恐怕藏著不知道多少齷齪心思去吃席!沒得臟了他的衛大司馬的府邸!

“衛伉這小子也不知道把名單拿來給朕看看……”

孔立……這怎麽合禮數?還有平陽公主和公孫賀在,衛伉問誰都不會問您啊!

劉徹氣鼓鼓的自己嘟囔,“當初他老子娶月皎,還是朕幫著擬的賓客名單!到他就把朕看外了……”

孔立沒敢說話,只當劉徹在耍小孩子脾氣,適當附和兩句也就哄睡了他。

然後才去椒房殿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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