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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太子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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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太子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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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清涼殿內,劉據做在桌案旁邊,略顯局促。

倒不是因為其他,而是自從十歲後,他即使在劉徹身邊,也都單獨一個桌案,方便父子兩個把自己想放的東西都放開。

劉徹這張桌案雖然大,劉據坐下來卻是有些不適應這樣狹小的尺寸,過一會兒才感覺好些。

“你就是來認錯的?”劉徹敲了敲桌面,有些生氣他的出神。

劉據從桌上的劣質小馬擺件上收回目光,穩了穩心神,道,“父皇,兒臣本應該聽母後的回去思過靜心再來,可是心中疑問不減,若是自己隨意揣測,就怕走偏了,還要惹父皇母後不開心。所以鬥膽來父皇身邊做做,請父皇解惑。”

劉徹這才略緩了臉色,但依舊板著臉道,“你怎麽不去問丞相?”

“若子不知父,又有何顏面去外人面前多言君臣之事?況且父皇如今多往外巡行,兒臣在側聽訓時間也少了很多,好容易有個機會,父皇怎麽還真把兒臣往外推呢?”劉據半正經半輕松的回話,雖然劉徹脾氣不好,但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只要劉徹動一動眉毛,是真冷臉,還是故意端著架子,劉據自認把他的情緒猜個七七八八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果然,一番話順下來,把劉徹說得身心舒暢,身型柔和許多,目光也換上了明晃晃的慈愛,“我兒想問什麽?”

劉據抿了抿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地方是真的很隨劉徹,剛剛才把父皇哄開心,下一句就忍不住想說些,已經預料到他會生氣的話。

“父皇會殺了楊仆和荀彘麽?”

劉徹面色頓時一僵,語氣也冷硬不少,“軍法在上,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你想給他們說情?”

“我...”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劉徹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把胡子氣得一起一伏,這孩子,怎麽就非要在用兵之事上執著呢!那麽大的博望苑,非要當擺設麽?

劉據倒不是想求情,也不是想多言這兩人的結果,只是不死心,還想來確認一下,是不是劉徹真的暫時不想他往軍務一途上走?

如今這樣的態度,劉據心中徹底確定了,母後沒有騙他,甚至一點誇張都沒有。大漢之後缺一位文治之主,劉徹正在照著那個方向培養他。

劉據無奈的扯了個苦笑出來,怎麽辦?他想做的事情是繞不開軍務的。

看著劉據瞬間低落下的情緒,劉徹也有些不忍心,“據兒,這天下是很難長久的安平的,朕想征服四方,難道邊陲小地的王就不想征服四方?哪一個當王的沒點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那些小國之所以俯首稱臣友好邦交,歸根結底就是打不過我大漢!那這個時候,要不要用兵,要怎麽用兵,就是一筆是否劃算的買賣,關乎錢財、關乎未來、關乎國體的買賣。朕不是不教你,可兵事不是隨意可拿來教習的東西!”

“父皇願意教我?”劉據眼中一亮。

這孩子,到底是想擰了,不過也難怪,衛子夫就算勸他再多,也不如自己好好解釋一遍,劉徹也有了耐心,“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政務上,做錯了還有得是機會可以更改,鹽鐵前兩年不也做得很差,可及時改過來,就能安定民生,但如果同樣嚴重的失誤發生在用兵之事上,造成的損失卻是不能彌補的。”

“父皇是覺得我太年輕,不堪大任麽?”劉據似乎有些懂了,又沒完全懂。

劉徹嘆了一聲,”如今你也做父親了,你應該明白讓一個父親承認自己的兒子不堪大用,是一件多麽難的事!但朕也是大漢之主,若無對你的心存猶豫,就是對天下的不負責啊!據兒你能明白麽?”

“我...“劉據望著已有白發,卻依舊精神鑠然的父親,沒有給一個聽上去讓長輩分外滿意的答案,而是誠實回答了一句,“據兒會明白的。”

“嗯,”聽他這樣回答,劉徹反而更放心,若真的三兩句就懂了,接受了,才會怕,怕他騙自己,“其實朕並沒有完全把你排斥在外,你有識人之能,也知道現在朕的用兵策略,若能選出更多使節,勸四方來降,將士們出征也就不用那麽頻繁了。”

從西南開始,出使的人大多是從中朝選拔,立新郡也是從中朝和外朝考績中,擇優而派,這幾年下來,可以說快把堪當重用的使節給薅禿了。

所以劉徹很希望劉據可以廣攬天下英豪,不僅可以填補朝政空缺,也可以找到一批不動而屈人之兵的人才。

至於真正的兵權,有衛青給他撐著,衛伉只要不是太廢物,就什麽都不用擔心,就算衛伉廢物也沒有關系。

論私心,劉徹自己是不太想衛伉來接手衛青兵權的,一則是帝王的顧慮,家傳兵權太危險;二則,就是自己重武輕文,尚有李廣之類的將軍心存憋悶,若是換在劉據到時重文輕武,恐怕怎麽都要收拾一下衛伉手裏的兵權。

收拾自己的親戚,是什麽感覺,只有下手的人才知道。

劉徹做了這麽多年殺伐決斷的帝王,自己倒沒什麽,放在劉據身上,卻總是瞻前顧後,想他做個完美的人。

兵乃國之重事,也往往伴隨著罵名,血腥之氣太重,自己求仙一是好奇,二也是真的怕早死…

“使者?”劉據擡頭,叫回了神思悠悠的劉徹,“父皇,據兒不解,您為何護著涉何?”

劉徹笑了,這個問題恐怕很多人都想問,卻被涉何的死亡和立馬定下的出兵策略給岔過去了,沒人再問,據兒此刻能問,是真的遇事周全穩重、理智清醒!

至於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他是漢朝的使者,朕是大漢之主!是番邦之主!!出錯該罰也是我想罰,而不會因為要給他們個交代就責罰!涉何是代表朕去的,殺了不聽話的人又有何不可?所以讓涉何做遼東都尉是告訴他們,做臣子的不聽話,就該死!朝鮮還妄想要朕給他們個交代,是做夢!”

“包括楊仆和荀彘不許朝鮮太子帶兵器入朝為質?”劉據認為雖然朝鮮沒做藩屬的自覺,但念在他們也只是經過了衛滿後人的教化,在不懂禮儀道義的情況下,也可以稍稍寬容。

可劉徹是對所有藩屬一視同仁的,一樣的嚴苛,一樣的高傲,一樣的態度——服氣,握手言和;

不服氣,大漢也不介意把他們碾成泥,重塑之後歸入大漢疆域。

劉徹快速果斷的承認,“是,朕不是求他們來朝的,跪,就要有跪的樣子!一點規矩都不能錯!”

字字霸氣,不容反駁,劉據張了張嘴,卻咽回千言萬語,只補了一句,“西南、匈奴,各處都在看著。元封元年去匈奴的郭吉還生死不知,樓蘭、昆明、羌氐、巴蜀,源源不斷的使者派出去,各處也都在看朝鮮的下場!”

“是!”劉徹這才露出了滿滿的欣賞和笑意,一子牽全局,才是上位者的棋局風采!下意識伸手想摸摸他的頭發,但見劉據金冠緊束,到底是長大了,手落在肩頭,拍了拍,感慨道,“我兒,不愧是大漢的太子!”

手掌重重的落在肩頭,不知道為什麽,劉據突然想起來自己立太子那年,匈奴的挑釁。

當年,劉徹說,要自己記住那種感覺和滋味,就是要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想起來吧?

在準備用友好的態度招降藩屬和敵人的時候,要保持冷血和理智,記得他們曾經犯下的罪過和捅過來的刀劍。

雖然相比匈奴,朝鮮連提鞋都不配,可這麽多年也沒少折騰事情,雖無大害,卻夠惡心人的,所以,朝鮮也不能例外!

”文鬥和武鬥,都是一樣難的,每一樣都輕忽不得。”劉據喃喃道,是不是自己也該以大局為重,不要總想著自己要做什麽,利國利民的事自己是要做,但父皇也在做啊,那為什麽一定要按照自己想做的事情為先呢?

他身為太子,是不是也應該想想江山現在需要做什麽?而不是自己想要給江山做些什麽。

或許那件事,也可以等等?

劉據想了想,問道,“其實荀彘接連大勝後,就可以收手招降朝鮮,對不對?朝鮮之地,得之無用,棄之不可。但公孫遂白當了濟南太守,竟連這點都看不清,反而跟荀彘一起給父皇出了個大難題,所以父皇才殺他的,是不是?”

!!!劉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否定,只是聊起這次跟楊仆一起的衛山,他是那個不中用的使節。雖然理解了劉徹的意思,卻沒有武力做後盾,導致招降一事一拖一年。

“據兒!你覺得外交是真的禮尚往來麽?哪一次不是游走在刀尖之上!死生無常!哪一次又不是以武力為底氣,才有慷慨激昂的言辭!你要知道,性命榮辱在使節和文臣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律法也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重要的!唯一重要的事,就是聲名!自己的聲名與大漢的聲名!”

現在的大批使節,哪有幾個比得上張騫?如今他們有兵力震懾作為後盾,還把事辦得令人搖頭,若換了張騫當初無依無靠的情形,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個。

劉徹長嘆一聲,看著劉據若有所思的臉,不禁想起一位故人,“朕現在時常遺憾,當時怎麽就沒感受到子文的難處,怎麽就沒給他多提供些兵力震懾?他離去的時候沒有博望侯的尊榮,有沒有覺得朕忽略了他的付出?唉,也多虧你母後和你,能在朕最忙的時候,去照拂他,聽說他孫子還是你三姐取的名字,如今也在代郡做得不錯,朕心中也能好受些。”

“父皇···”在劉徹的眼中,似乎隱隱有淚花,這讓劉據有些手足無措。

“沒事。”劉徹揉了揉眉心,整個人顯得異常疲累,近幾年,每次想起這些往事,內心都有難以言說的恐慌和緊張,就像····就像····就像失去霍去病的曹襄。若說他當時只心痛於曹襄的離去,如今卻終於弄懂了幾分曹襄當初的狀態。

“據兒,不要讓朕失望。”劉徹似感嘆又似悵惘,“這江山,未來一定很期待有你這樣心善柔和的君主。”

劉據承載著這樣沈甸甸的期待,一時說不上是喜悅還是激動。只是覺得自己內心處,有一點微妙的悲傷,被這樣迎面如摧枯拉朽般湧來的信任和看重,敲成渣沫,埋入心中深處。

“兒臣,定不負所望!”劉據跪在長長的桌案旁,一字一句的答應了劉徹。

他會做一個心善柔和、喜文輕武的太子!!

元封三年,夏,朝鮮斬其王右渠降,衛氏朝鮮被滅,大漢以其地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郡。

此戰之中,樓船將軍楊仆坐失亡多免為庶民,左將軍荀彘坐爭功棄市,濟南太守公孫遂被誅。

幾乎同一時間,樓蘭因攻劫漢朝使節,梗阻絲路,被劉徹派去的趙破奴快速攻破國都,最終樓蘭王被俘。

但因樓蘭王認錯態度較好,且派王子來漢為質,樓蘭,自此成為大漢附屬國。

或被滅,或成為藩屬,

決定結局的,大概就是打不過的時候,跟認錯的快慢?

雖然朝鮮被滅是個意外,卻促成了這樣一個令人滿意的真理,周圍藩屬,但凡離得近的,都漸漸收斂了張牙舞爪的樣子。

劉據跟張賀熬夜算軍費賬時,覺得這個真理,大概是最賺的一項了。

其他方面,實在虧得慘不忍睹!

至於劉徹·······

過完年,心情甚好的,又帶著衛青等人出去巡幸天下了。

李廣利急得跳腳,經常跟李夫人吵鬧,“為什麽不讓我去樓蘭,到手的軍功飛了!你還懷不上孩子,我們李家何時能出人頭地?”

要不是李夫人記著醫官叮囑,放平心態才能容易壞孕,不然早就跳起來暴打他的頭了,“你去年和六郡子弟一起跟趙破奴比賽,輸得爹都不認的情形,都忘了?如此爭功心切,你去了也就是跟楊仆一個下場,人家是幸運所以活著,而你就只能是因為是我哥,勉強贖了死罪!!”

李廣利大怒,“我倒是想靠你,你倒是無論男女,懷上一個再說啊!”

李延年看著李夫人氣得發抖,半個字都說不出,心中不忍,上前好說歹說勸走了李廣利。

李夫人卻再也忍不住,抱著朱雅哭了一下午,但轉頭又把舞曲不眠不休的練起來了。

而未央宮的這一切悲苦傷心,劉徹是不知道的。

劉徹反而很是開心,因為在尋仙訪道的路上,衛青氣呼呼的告訴他,下次要在長安多呆一段時間,不陪他出來了。

“為什麽?”劉徹生氣了。

衛青無奈,只好解釋,因為常年不在家,衛伉竟然連不疑和小登要成親的事都不願跟自己說。熱火朝天的領著月皎和平陽公主一同操辦,反而顯得自己像個外人!格格不入!

劉徹和公孫賀笑得前仰後合,一個覺得心裏平衡不少,一個覺得這個太仆當的,比大司馬和皇帝都舒服,美得整個人都要飛起來,恨不得能一直這樣陪劉徹巡幸到老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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