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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言歡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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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言歡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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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長平侯府的這一切折騰,衛子夫並不知曉,一個言歡就已經很夠她頭疼了。

折騰了幾天,連劉據和言樂都來說情,她倒是死不認錯,非要劉徹罰個不孝不敬的過錯,最後把劉徹都給氣懵了。

“你妹妹要遠嫁,萬事待籌,你非要弄出點不開心的事才好麽?”

“女兒認罰!”言歡執拗的叩首,“請父皇責罰。”

言樂著急得很,在旁邊不住的拉扯劉徹的衣角,雙眼含淚的懇求道:“父皇,女兒從小跟二姐最親,如今已經相聚時日無多,若是被罰禁足什麽的,女兒就見不到二姐幾面了,求父皇開恩,饒了二姐吧!”

“父皇,還請看在姐姐也是關心則亂的份上,便略施小罰,以示懲戒,如何?”劉據看下來,覺得讓二姐去給平陽公主認錯肯定辦不到了,只好話裏話外的繞開道歉這事,讓父皇罰過就算了。

“你們倆看看!她這像知道錯了麽?她就是來找罰的!”言歡也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劉徹怎麽看不出來言歡的目的,這個女兒,分明就是故意的!可她居然敢算計自己的父皇,而且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

言樂出嫁千裏,相聚的日子何其短暫,若說她不想多陪陪言樂,還不如去問問太常,是否已經擅自作主把李息的啟程時間挪到了明天!

那到底什麽事情會更讓她在意呢?

衛子夫坐在上面,見言歡幾次欲言又止,都是瞟的自己,心下越發奇怪,難不成她是有什麽話不好當著自己的面說?

“陛下,說到底終究是言歡的不對,可言樂要走,若再治罪言歡,一時兩個女兒出事,慈母之心實在不忍,子夫就在門外等您,有什麽話,您跟兩個女兒單獨談吧!”此話一出,衛子夫和劉徹都感受到了言歡的松弛,這才明白原來折騰幾天,是言歡有話要單獨和劉徹說。

於是衛子夫喊了劉據一齊出去,也帶走了一眾奴仆,把大殿獨獨留給了父女三人。

“母後...”劉據有些擔心,“就留兩個姐姐跟父皇在一起,真的好麽?我怕...”

“放心吧!你這兩個姐姐,一剛一柔,配合得好著呢,害怕的應該是你父皇,以後再沒這樣的機會了。”衛子夫倒是放心的很。

說到底,這事不過是平陽公主跟自己的爭執,言歡不過是因為血緣親情向著自己說了幾句頂撞之言,談不上忤逆不孝,只不過時機差了些,當著傾國傾城美人的面爭執,不然嘴上服個軟就行了。

況且也不知道為什麽,劉徹一向不參與自己和平陽公主的事,如今他還落了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相當於收了平陽公主賄賂,面對自己時候,心裏不定怎麽心虛,所以於情於理都不會大罰言歡的。

劉據見四下無人,孔立等人都退得遠遠的,躡手躡腳湊到門口聽了下,才回來跟衛子夫猜測道,“您說,二姐會不會是為了躲避自己的婚事,跟父皇鬧別扭呢?”

衛子夫似乎隱約見到遠處的景福和瑕心在爭執,所以沒有理會劉據的動作,直到劉據連說了好幾種猜測,才無奈回頭,“除了言樂,就數你跟你二姐玩在一處的時間最長,你都猜不透,來問我?她這幾年越來越野了,除了問安和送禮,我也抓不到她幾次,哪裏知道她是為了什麽。”

劉據氣餒,自從娶妻生子,自己才越發覺得,世界上女子和男子的思想實在天差地別,就算情投意合,也是需要不斷磨合的。

“對了,前段時間你說要讓張騫的家眷跟著言樂同去,可跟陛下提過了?”

劉據答,“是,自從父皇同意,不疑說張府裏天天都是笑聲。”

許是註意到衛子夫正在看她們,瑕心和景福停止了爭吵,靜默一旁,衛子夫這才笑著回答,“張騫夫人本就是匈奴人,孩子也是自小長在塞外,能去邊境,對她們來說應該是好事。”

劉據點頭,自己已經跟李息將軍談過幾次,如今有言樂跟著,持符鎮守西羌的權限就會更大,對內對外的事情也會變多,空缺職位也多,還請他多加照拂張騫大人的孩子。“李息將軍和張騫大人,兩位大行都是不同凡響之人,兒臣相信,未來西羌一定會越來越好,不會像涼州刺史一樣初置幾年便夭折。”

“希望吧,若是有機會,等李息將軍走的時候,我很想去送送他。”

劉據很是意外,舅舅和表哥出征和歸來,她都沒有去送過,竟然會想去送送李息?“母後?”

話已出口,衛子夫只好掩飾道:“隨口說說罷了,我倒是還想問問你,這次閎兒來信,你怎麽都沒有給我看看?若不是李八子告訴我,劉胥和劉旦早來了例行問安的信,我都不知道。”

說起這事,劉據還想跟衛子夫聊聊少府的事,本來是想忙過這段時間再仔細說的,但見裏面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就簡明扼要的說:“年前西南之戰,諸侯王和列侯們都多不讚同,是蔔式和阿閎率先站出來表示支持的,父皇很是滿意,尤其是在趙周死後,石太傅遷為丞相,特意提了蔔式回來做禦史大夫。表面上看是好事,但對阿閎來說,太傅換人,他一人遠在封地,難免心中惦念舊人,這次來信也是為他,沒有提及母後,所以就沒有稟告您。”

蔔式......因為明卿的關系,衛子夫免不了對這人心存偏愛,“如今我才看出來蔔式有幾分商賈的逐利和膽量,水衡都尉換了新人,表明就是要做下去。他竟然說鹽鐵不可專營,不惹惱陛下才怪。”

“是,所以阿閎來信想讓我幫他。”

“怎麽?是看蔔式晉升無望,想讓陛下把他貶回去當齊王丞相?”話音一落,衛子夫腦中忽然閃過了一絲念頭,快得她幾乎捕捉不到,陡然間回頭,隱隱覺得殿內言歡所求,怕是不妙。

劉據毫無所察,點頭笑言,“齊地富饒,蔔式在阿閎哪裏也算是如魚得水,我會跟父皇再提這事,只是這事關水衡都尉和少府,據兒還想問問母後,如今對少府之事掌握得如何?”

“......母後?”

“母後,如今水衡都尉分走了少府的收錢之事,開支依舊歸少府,自您重新接手,原少府丞升水衡都尉,您這邊現在可有決定誰來接手少府丞呢?母後......”

衛子夫望著緊閉的殿門,心中突然有了個不好的念頭,劉閎都知道犯錯了要找一個最合心意的懲罰,言歡呢?

她跟在劉據身邊這麽多年,扶持太子,進出迎往,見識不凡,甚至言笑說,言歡如今所見所知趕超她也只是時間問題。

她求的什麽?為什麽不當著自己的面說?

“戰事漸消,開支卻依舊沒少,少府之事實在棘手,若還是原來的溫軟手段,怕是...”

“母後?”劉據疑惑道:“母後,你聽到我說的了麽?”

“我...”劉據說了什麽衛子夫根本沒聽到,倒是言歡,她剛想跟劉據求證些猜測,殿門就被打開了!

言歡和言樂,一喜一憂,跟在劉徹身後,緩步而出。劉據趕緊上前行禮問候,“父皇,父皇可累了?要不就在長樂宮用了午膳休息片刻再走吧!”

劉徹目光在幾個兒女身上來回逡巡,面容沈靜,辨不清喜怒,只是最後落在衛子夫身上,伸手,道:“子夫。”

衛子夫猶豫了一瞬,看見言歡略顯高興的樣子,心中十分不安,直到劉徹再次喊她,才把手伸過去,“陛下,言歡...”

話都沒有說完,只覺手上一緊,劉徹根本就沒再搭理幾個孩子,拉著她就大踏步而去!

“二姐,你這是跟父皇說了什麽?”

身後幾個孩子的聲音,漸漸不聞,衛子夫只覺得劉徹腳步越來越快,手也越握越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甚至還有手汗冒出來,讓自己的手幾次三番堪堪掉落下來,又被覆抓回去!

“陛下!”饒是衛子夫現在身體康健不少,也禁不住這樣踉踉蹌蹌的跟著小跑上了一刻鐘,就氣喘籲籲了。

幾次拐彎時,還見孔立和一大幫人也跟在後面跟著,很明顯...瑕心和景福等一眾椒房殿的人,落在了後面。

衛子夫想,等言樂走了,自己一定要安排椒房殿的人多鍛煉!最起碼得跟劉徹身邊的人跑個平手吧?

其實劉徹也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就是覺得這長樂宮是孩子們的地方,他被孩子們又一次說服了,迫切的想回到他掌控一切的地方。

於是一踏進未央宮的地界,他就放慢了步伐,牽著衛子夫在滄池漫無目的的走。

“陛下,言歡脾氣您也是知道的,若有什麽不妥,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聽衛子夫這麽說,劉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言歡,他是熟悉她的,可那孩子也是熟悉自己的,脾氣分毫不像衛子夫,倒是真的像自己。

想到這兒,劉徹才恍然想起,這個孩子本就不是衛子夫生的,只是子夫養著,才沾上些她的溫婉,表面看著恭順大方。

實則......

“你知道她跟朕說了什麽?”

“什麽?”

要不是知道衛子夫對孩子們都很好,劉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言歡。“她說言樂心存大漢,隨夫遠嫁邊關,福澤一方,正乃大漢公主之風,身為姐姐自愧弗如,日後若她嫁的太好,難免惹姐妹攀比,所以要擇一世家普通人為夫,一顯朝廷重文之風,二,全姐妹之義。”

“沒理由言樂低嫁了,她就要跟著再低。”衛子夫有些急了,“陛下不會答應了吧?列侯尚主也是自有緣由,能做到列侯之人,自有出眾之處才可配得上公主身份!言樂情況特殊,是她自己選擇的李馳,而且李馳本身也不差。言歡...”

“好了!”劉徹無奈的打斷她,現在又覺得非列侯不可配公主了?真不知她還記不記得言樂才是她親生的,“你覺得就依言歡的性子,她是沒有中意的人,平白說出來這些的麽?”

衛子夫:“......”言歡有心上人了?那今日的一切,是言歡自己安排的?所以不好對自己明言,她一定知道自己是不會同意她因為言樂隨便低嫁的。

劉徹見對方一臉震驚,覺得好受不少,有主意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多,衛子夫對她們再好,受到的待遇也沒比他強,“朕,倒是覺得這樣的‘懲罰’不錯,言歡也滿意,姐姐那邊,也不會有什麽異議,怕是還要覺得虧欠言歡的,將來也好相處。”

怎麽能把這事當作給平陽公主的交代呢?衛子夫怒氣上湧,就要辯駁。

劉徹卻拂了秋葉枯枝,頭一次惋惜的看著她,“朕本以為阿襄死後,你去勸解姐姐,幫她走出來,你們兩個的關系應該變好了,可是...為什麽還是僵持不下呢?”

“我跟平陽公主的事,和言歡沒有關系,小歡為我這個母親出頭直言,何錯之有,怎麽能拿婚事當懲罰呢!陛下,若要提此因由,實在是打我的臉,無論為母還是為皇後,此事我斷不能同意!”

“......”劉徹定定的回望她,目光幽深,除了無奈、堅持、頭疼、失望,還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良久,就在衛子夫想拿少府來說自己和平陽公主的事時,劉徹開口了。

“你很介意李延年的妹妹?”

“......”衛子夫的話被盡數堵在了喉嚨裏,自己在跟他談東,他在說西,可這東、西,還真有點聯系,讓自己怎麽回答?若是介意,言歡這事就要做實為懲罰,實在委屈!

“沒有!”衛子夫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激動,平穩的回答劉徹。

“...前幾天,韓說和司馬談舉家去送李息,碰到姐姐找上門去。”劉徹側目而落,盯在衛子夫身側,“聽說要不是蘇建在,你的兩位姐姐和她怕是要打起來。”

什麽?

衛子夫不只疑惑姐姐會和平陽公主差點打起來,還疑惑...兩個姐姐?!衛少兒......出來走動了?

“子夫,她畢竟是朕的姐姐,長平侯府內怎麽爭,朕不插手,可是鬧到外面就不好了。”

呵!衛子夫根本就不相信,如今月皎回來,兩個姐姐根本不會對平陽公主有什麽二話,更別提要在外打起來了!而且若有什麽,月皎和衛青總有一個人要來跟自己說的,所以這事肯定不是劉徹說的那般!

但是...衛子夫心寒的是,他說著不偏幫,終究是因為李延年的妹妹,向著自己的姐姐了。

那,真假謊言,還有什麽辯駁的意義麽?就是現在把所有人叫來問清緣由,他也是會向著平陽公主的。

“陛下,想封傾國傾城的美人,什麽位份呢?”衛子夫突然失去了粉飾表面光彩的耐心。平陽公主不是說自己不夠順著劉徹,不夠解劉徹煩憂麽,那就徹底不順不解了,讓傾國傾城來做吧!

她非要這麽直白麽?要麽有分寸得緊,要麽就直擊關鍵?劉徹也有些怒意,“夫人?如何?”

“好!”衛子夫答得更是幹脆。

“好。”劉徹冷冷一笑,也同樣答得很滿意。

“那妾身就去準備了!”

衛子夫轉身走出去十步,心中一口憋悶之氣,終究是散不去,前面有一個王夫人還不夠麽?自己現在還要這麽把劉徹往外推,全了平陽公主和一些小人的心思,豈不是輸了?

“你還有話?”劉徹在遠處大聲問道。

衛子夫胸膛幾個起伏,拽緊了衣袖,才稍平心緒,回身道:“陛下,兩個孩子的婚事,這麽多年的挑選實在累人,且都是孩子們自己同意的,子夫不該在此事上多與陛下爭執。只是言笑之事在前,未免陛下被小人利用,有件事還要說。”

“什麽?”聽到她提起言笑二嫁婚事,劉徹聲音比剛才還要冷冽。

衛子夫卻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道,“公主是大漢的公主,嫁得不好雖然是拂了我的臉面,但也是代表皇家臉面,這其中到底是誰為打我的臉,而不顧皇家體面,不顧血緣親情,陛下可有想過?長平侯府已經許久沒有收過俗禮了,言樂當天跪求,平陽公主可是破天荒收了李息夫人的禮,陛下,公主們的親事,若論有心,我怎及平陽公主?”

“......你的意思是?”劉徹的聲音稍緩。

衛子夫卻不準備再糾纏於此,留些空間給他去想,“還有張騫,我看重李馳是有他的原因。”

“子文?”

“是,張騫去世之前,曾給李馳留下一份厚禮,曾言他將來若有幸得封侯迎娶公主,便作為他的恭賀,也算是給他們二出西域的人長長臉,他在九泉之下,可稍感寬慰,算是...對不能封侯自覺低武將一等的安慰。”

子文......是他年少一起長大的伴讀啊!

原來子夫的‘賞出去’還有這個意思,劉徹不禁嘆息,是他年輕時當時想簡單了,覺得子文可以在匈奴戰役中發揮作用,只讓他作為向導從軍,衛青剛把他帶上博望侯,他和李廣轉眼就損失慘重,軍法在上,不可能不奪他爵位。

後面...也是對比之下,功勞不顯,侯爵再未覆封,劉徹突覺愧疚,往前走了幾步,柔聲道:“你有常派人去慰問他的家眷吧,子弟可有入太學?”

衛子夫斂下眼眸,回答,“陛下放心,他妻子身體還算硬朗,聽據兒說,蘇家孩子和衛不疑他們常常聚著玩耍的,自然也是有在太學修習的,前幾天不是才稟明陛下要往西羌去麽。”

劉徹敲敲頭,又走近兩步,“是...朕差點給忘了。”

忘了?打西南、派使者、置新郡,他那時可沒忘了張騫,還把二出西域的名單,拿出來做參考。

“陛下,若有機會,像今年一般多出去走走吧!”衛子夫照例換上一副平和的笑容,輕快道:“如今四海生平,萬邦來朝,都是陛下之功,更該巡幸四方,昭德天下才是,若是缺錢,少府多給您撥些錢?”

最後一句話倒是把劉徹逗笑了,“朕還以為你不喜歡朕出去呢?留你一個在長安,又累又苦。”

“長安是家,怎麽會又累又苦呢?倒是陛下當初答應我的,若有機會去邊境,帶一捧黃沙回來送我做禮物吧!”

劉徹站在衛子夫面前,眉眼舒緩,頗有些興奮的道:“好!朕本也有意先清掃一番河西之地的匈奴,徙民開荒酒泉和武威等地,這樣西羌等地就能安定下來。中朝一直商議著,借寶鼎之祥瑞,大祭天地...若是能趕在年底...”

“陛下怎麽不說了?”

“朕記得,你對這些祥瑞不甚感興趣的。”劉徹有些意興闌珊,突然就想起李延年的妹妹,跟她聊這些,總是很痛快。

衛子夫笑容微凝,假話說多了,也不差一兩句,“若是像去病那般祭祀天地,我怎麽會不感興趣?子夫只是覺得仙人在天,神眼通明,陛下如今所作所為,他們應該早就知曉,所以應先曉諭天下民眾才是。”

“有道理!”劉徹伸手去握她的手,攏著微涼的指尖,高興道:“朕是該出去多走走,今年在外轉這一圈,覺得整個人精神都好些了。”

“好,未央一切,陛下放心,那我就快點去準備兩個女兒的事了,好早點讓陛下放心,至於其他,陛下再慢慢想吧!”衛子夫再退一步,松手告辭,只留下劉徹一人在滄池獨賞初秋景色。

平陽公主,既然我們局中人員變動,多了個劉徹,為了不輸,我大抵也是要使些特殊手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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