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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詹事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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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詹事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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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兵一如往常,一如所有人的期待,順利極了,看著大軍隨驃騎出定襄,跟大將軍出代郡,大家也都按部就班的忙碌起來。

走之前兩個將軍府照例來人請安,還是老意思,邀請她相送,但衛子夫照例沒有送。

甚至明卿抱著嬗兒來哄她去看,她還是沒有答應,而這次搬出來的理由,兩個將軍倒是誰都說不出來什麽。

也是如今大熱的天,她已經懨懨的趴在桌子上,還要用涼帕子敷臉,必須強撐著看賬目的理由——八月官員考績,劉徹這次要著重看少府的記錄。

換句話說,少府龐大充盈,交到衛子夫手裏也有段時間了,差不多夠她熟悉整理一番了。她這個新的主子上手之後要給個原主子——劉徹一個交代,到底衛子夫能不能挑大梁?

能就徹底放實權給她,不能就還是劉徹自己來,所以...不爭饅頭爭口氣,衛子夫怎麽也要交上個滿意的答卷,況且少府還是自己想要的。

衛子夫無比的感謝和佩服太皇太後和王太後的節省,兩代積累下來國庫充盈都是沒跑的,而少府乃是皇帝私庫,所入只多不少,倉廩數目之大比之國庫毫不遜色。但是到了劉徹這裏,他可不是個省財的人,為了自己喜歡,也為了讓大臣們適應他闊綽的手筆,換句話說,就是告訴大臣們,我有錢,別花點就扣扣嗖嗖的勸諫我!

很早之前擴充了上林苑後,少府令下的產業也跟著擴大,使得少府每年流水令人瞠目結舌,這麽多年的闊綽日子,也讓衛子夫養出來個跟劉徹同樣的價值觀,見著幾萬萬錢內心也沒什麽波瀾起伏了。

尤其剛開始看見後宮支出幾萬錢,本能的‘哦’一聲就要掠過,還是明卿提醒她,那是錢,不是數字啊!!得提起精神來!!

唉......真是由奢入儉難啊!

瑕心給衛子夫扇著扇子,看著依舊褪不下熱氣,擡頭又把臉縮在涼帕子裏半天不起來的人,忍不住開口勸道:“皇後若還是困,也別這麽冰臉了,對身體不好,一會兒該頭疼了,要不休息幾刻再看吧!”

聲音悶悶的傳來,“我不是困...我是覺得...我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太皇太後和太後。”

前面節儉了兩代人肯定不容易,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倆兒子和兒媳如此敗家,肯定想從陵寢裏面拿拐棍揍他們夫妻兩個了吧?

“......”

瑕心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陌地脊背發涼,還沒到祭日,怎麽來了這麽一句,這都哪跟哪啊?

衛子夫擡起頭來把帕子扔到一邊,腦子裏卻忍不住腦補劉徹跳腳躲拐棍的畫面,撲哧一聲又樂了出來,越想越開心,甚至還把幾個孩子都想了進去,想著他們跟在劉徹身後跳腳,她越想,越忍不住笑,笑得連竹簡都跟著抖起來。

瑕心:“......”

等計蕊和陳掌來的時候,屋裏正是這麽個詭異景象,衛子夫忍俊不禁的笑著,瑕心一臉警惕小心的陪著。

“皇後安。”

“皇後安...”

“來了?坐吧!”衛子夫臉上還掛著落不下去的笑容,“說說你們那邊如何了?”

陳掌把抱著的賬目都放在了桌上,“有顏大司農在,這撥出去的錢財自然是九成九都落在了實處上,按皇後吩咐,一應流水少府抄錄留存,順道也找人去抄了之前撥的款項。”

“結果如何?”

陳掌和計蕊對視一眼,無奈搖頭,“也在意料之中,之前因為旱災、出兵、西南夷撥出去的賬目,多少有些對不上。”

計蕊點點頭,補充道:“對不上也是正常,皇後不是還讓我提醒少府卿好幾次要他們自行整改補上虧空嗎?守著那麽多的肥肉,就是換了臣,也忍不住伸手。”

“你倒是坦白,可惜了沒那伸手的命,就在本宮這椒房殿呆著吧。”衛子夫白了她一眼,收斂了笑容換個話題問道:“說正事,賬本就先到此為止,關於人員變動,得重新布置一下了。”

“可人員變動,平陽公主一向都盯得緊,皇後等了這麽久不就是怕沒有準備好,貿然動手兩敗俱傷麽?”

“之前不動,一是我還不想跟平陽公主過快的交手,她騙了我這麽久,到底真假幾何,本性如何,我還要重新考量,把對公主的態度跟往事割裂、重塑...”衛子夫把滿腹嘆惋都消散在翹起的唇邊,繼續道:“二是少府涉錢財事宜,唉...無奈本宮身後還有兵事,兵錢二者乃國之大事,俱不可輕忽,以免動蕩朝綱,小人會以為我衛家圖謀不軌。”

陳掌微微頷首,第一個理由他不便多言,但第二個他明白,鋒芒過盛避無可避的時候,就要倍加小心如履薄冰。尤其是如今的衛家,連一向貪玩的衛少兒都感受到氛圍開始裝樣子了,其他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不過還有一點衛子夫沒有說出來,在劉徹最缺錢的時候,貪墨數額牽扯過大,若是輕易鬧出來被劉徹知道,結果可能就是簡單粗暴的——誅!

衛子夫能理解劉徹的鐵血手段,可不代表她喜歡。

低頭查了查流水和劃撥款項,衛子夫沖計蕊和陳掌兩人略高興的說:“不管有多麻煩,還有值得慶賀的事情,從去年起我就著手定下了少府該撥給國庫的分配額度。這幾次看來不得不說劃撥效率很高,而且過了顏異的手,不必擔心有貪墨濫用的情況,倒是省了咱們許多麻煩,在這方面少府之後若是需要增添人手,你們自己看著來就好。”

“諾。”

衛子夫偏頭看去:“計蕊,你...一直沒怎麽說話,是還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皇後,計蕊鬥膽說幾句,如今少府和大司農好容易才建立起互補的局面,可一邊薄,一邊厚,一邊緊,一邊松,目前雖然大好,但萬一前朝有什麽變更,咱們這邊恐怕有些被動。”

唔,計蕊說的也不無道理,未央宮的事情必須得永遠未雨綢繆準備著,尤其是人事變動。這可不怪眾人懸著心辦事,衛子夫覺得要怪就怪在劉徹身上,換人換得那麽勤。轉眼連汲黯都被他貶走,還提了出去沒多久的義縱回來當右內史,誰還不多打算幾步呢?

陳掌見衛子夫若有所思,也附議道:“皇後,臣也讚同,少府卿貴為九卿,輕易動不得,可實際掌權者,或者平分秋色之人,還是要多加思慮的。”

但這涉及與劉徹分權事宜,衛子夫不得不慎重,況且朝中那幫大臣也不會輕易同意皇後來決定九卿的人選,自己可無意做第二個太皇太後。

可換個角度想,二人說的也不無道理,總不能劉徹換一個人,她反而要屈就這人的風格,那可太麻煩了,做事是為了省事,她可沒這個閑心給自己招攬這麽多麻煩。

“計蕊,讓少府把虧空補上,賬抹平,你提醒幾次了?”

“少府卿第一次倒是乖覺,著眾人補齊完整。之後見我們查賬並沒有大加懲罰,便又漸漸陋習難改,還妄圖賄賂臣。”

“嗯,那次我知道,還讓你收下了。不過後來我跟平陽公主插手爭權,也曾吩咐你去提醒他補漏洞吧?”

“是,第二次補得就很粗糙,大有試探的心裏,皇後您不準備動手,臣也只能如此繼續提醒,第三次的時候,賬已開始應付了事了。”

衛子夫皺眉,沈聲道:“那就提醒第四次。”

“可是,皇後...”

“你去提醒就是,其他我自有主張。”衛子夫截住她的話頭,眸中閃過一絲冷洌,既然大家都看她好說話,比平陽公主溫柔,那就讓他們好好嘗嘗什麽叫柔中帶剛!伸手推過去一個漆木箱子,吩咐道:“陳掌,這是你們之前整理的所有少府賬房人員名單,後來我根據張坐對他們家人和背景的補充,已經做好批註,現在可以去接觸一下了。”

“諾。”陳掌抱過大半箱的竹簡,沈甸甸,胳膊都有些吃勁,不過瞬間就把他浮躁的心也壓了下來,他明白,皇後這是要動手了。

少府卿是個滑頭的,表面上,衛子夫跟平陽公主爭鋒,他協調得滴水不漏,所以自然雙方都默契的在少府令以下,互相培植勢力。

少府以下,有六丞,往下屬官有十六官令丞、還有其他都水和均官三長丞、黃門和永巷等八官令丞、上林中十池監、仆射等等雜七雜八因需而設的官員屬部,實在龐大得很。

之前皇後也管少府,主要是集中在八官令和十六官令丞等,多涉宮中雜事和人員,而錢財,除了山海地澤的雜稅,少府自己也做不少的產業,皇後只看總賬目,知道大概有多少錢,支出隨便皇後支配。

但怎麽經營,包括怎麽掙的,為什麽要這麽掙...決策權還在陛下手中,一直到如今才慢慢交過來。

從這點來說,陳掌有時候總是忍不住猜想,到底是因為太皇太後和王太後不懂商賈之事,才在兵、錢兩大國之重事上,給陛下點錢財自由,讓他不至於手頭緊巴巴。

還是......之前的皇後不耐煩這些,推給的陛下?

陳掌擡頭看了看因為這幾年勞累,眉眼全是倦容的衛子夫,不得不暗暗感嘆,不管因為什麽,皇後這養顏舒心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陛下可真是人盡其才,幾個孩子才剛長大不用操心幾年啊,皇後又要開始陪著他挑燈夜戰籌劃大漢版圖了。

“陳掌?陳掌...陳掌!”

“啊?皇後,皇後說什麽,臣走神了,抱歉。”

計蕊好心提醒他,“剛剛說之前八官令和十六官令丞,因為部分官署涉及陛下和朝堂之事,一直是陛下管的,皇後說既然要總管,自然也要收權,問你怎麽看。”

感受到衛子夫投過來探究又有些不開心的目光,陳掌不免抖了抖,飛快的理了一下思路,“臣覺得和陛下相關的部署,權可以不收,但事還是要做的。”

衛子夫已經心中有了個大概的計劃,不過安排之前,還是想多聽聽他們意見,聽到陳掌這麽說,好奇的問:“說說你的權不收,事可做的想法,具體想怎麽做呢?”

“陛下大權歸攏,想掌控的如今基本都盡在掌控之中,別說收權,就是碰一下,也無異於虎口奪食。”

這話說的對,別說是劉徹了,就是衛子夫自己,就算跟平陽公主之前沒有決裂,此刻來碰她的少府,她也不會手下留情。人嘛,誰還沒有個領地意識?

“這兩年來,不管平陽公主如何挑釁,皇後動作都如此之慢,不僅有為朝政安穩的考量,不也是怕出手沒個輕重,影響陛下和...呃,影響陛下前朝的政令推行麽,此番用心陛下必然體念,若是被收權破壞豈不是得不償失?”

和誰......計蕊本能去看衛子夫的臉色,衛子夫卻垂下目光,半撐起下巴,另一只手不緊不慢的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開口淡淡道:“不必試探我的意思,你直說你想要怎麽做。”

陳掌抿抿嘴,坦白道:“臣還未及細想,只是提些建議,如十六官令中的尚書,陛下那邊已有安排,一應規矩、習慣、禮儀、人員已成定局,且變化...頻繁,不如就撿重要事宜來報,記錄存查即可,所謂權不收,事可做,便大概如此。”

變化頻繁?是變化莫測,全憑劉徹心情吧?他倒是委婉,不過能想到這種分寸,也是盡心盡力了,衛子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加掩飾的滿意。

這應該是跟皇後想的不謀而合了吧?陳掌這才舒了口氣,松了脊背,被提問的滋味真不好受。

看到此景,計蕊哪還有不明白衛子夫已經早就想過這事的意思,陳掌剛剛出神定是沒有聽到她的擔心,眼見兩人要定下來,只好又重覆了一遍,“可是平陽公主沒有插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隱情,臣覺得還是不要輕易動吧?”

平陽公主?陳掌這幾年放開手腳後,倒是比當列侯的膽子更大,只要跟衛子夫不合的,他竟隱隱的連公主也不會輕易放在眼中,但...平陽公主......到底還是言笑的婆母,皇後她...

“無妨。”衛子夫倒是平靜得很,摩挲著手腕的瑪瑙手鐲,似在說一個根本無關的人,“我們本就不是同類人,也不是什麽生死之敵,不必事事看她臉色行事。”

就跟兩人在少府你來我往一般,平陽公主慣用的就是平衡官員勢力,發展人手自有謀略,分寸感也好,從不過貪,讓人佩服。可她生來尊貴,弱點就是天生會忽略下面的人,習慣了那些作為弱小棋子的做事官員會十分聽話。

比如那些親手做賬和各地收錢、制造、經營的人。而

這些人的名單和未來安排,都在陳掌手中的箱子裏了。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能不能發現對方的蟻穴,她們兩個,就各憑本事吧。

“皇後...”

“這事不著急。”衛子夫示意計蕊稍安,“主要是還是新接手的產業和各屬情況,時機差不多了,就按照先前定下的,該撤的人,要換就要換一批,小打小鬧很快就被他們壓下去,同時還不能影響各屬安排和收入。尤其是收入,不用我說你們也都清楚,況且鹽鐵馬上就要有大動作,少府產業也會受影響,你們趁機換人,避免多次動蕩,少府人心不穩。”

“諾。”

“諾..”

衛子夫又接過瑕心換來的帕子,冰冰臉,放柔了聲音,輕松道:“計蕊,放手去做,椒房殿以下,無事可懼。”

馬上入盛夏,熱氣蒸騰,計蕊心有顧慮難免心浮氣躁,衛子夫輕飄飄的隨口一句,卻似涼風習習,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註入心田。

“諾,臣遵令!”

“去做事吧。”

等他們兩個走了,衛子夫也沒了繼續工作的心情,今日份處理公事精力已用盡,她現在無比的眼饞劉徹的清涼殿,下次真的要多去蹭一蹭,不止涼快,累的時候看著有人陪著自己,心裏很平衡,勁頭也足。

瑕心幫她脫了汗濕的外衣,躺到了塌上,打扇半響都以為衛子夫睡著了,卻聽她閉眼嘟囔道:“你說,姐夫這個詹事做的如何?”

“皇後...”

“皇後...是在問我?”

衛子夫眼皮都沒擡,慵懶的哼出一聲,“嗯...”

“奴婢哪裏懂這個,他和計蕊姐姐都不錯。”

“唔...”衛子夫好像聽到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聽到,翻身挪到了旁邊沒躺到的地方,把躺熱的地方晾出來,合眼睡著了。

其實平心而論,姐夫是真不錯,要是沒有之前因為霍去病的事情,兩人離心了一段時間,她應該會跟陳掌配合得很好,也不至於累成如今這個狗樣子。

信任......

這個話題太沈重了,衛子夫不由得反思,尤其覺得自己應該要再大度一點,也給犯過錯的人,新的機會和信任。這樣的頭,要不要開?自己還要再想想,倒不是她想看在言笑和曹襄的份上跟平陽公主和解,只是沒有必要因為一個人,變得滿身都是刺,最後受傷的還是親近的家人和孩子們。

受過的傷...慢慢淌幹血,就算了吧......還有事情要忙,總惦記著傷可不行。

所以陳掌,不如...

衛子夫就這麽胡思亂想著進入了夢鄉。

“皇後!”

景福遠遠的就喊,“皇後,皇後。”

糟了,出事了?

瑕心跟景福自有默契,景福很少如此驚慌,所以反應比衛子夫動作還快,出門就沖景福招手,讓她直接進來。

同時迅速吩咐左右守門之人都退下,回身手腳麻利的就扶睡眼惺忪的衛子夫坐好,遞上涼帕子,整衣襟、攏秀發一氣呵成!

“皇後,醒醒,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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