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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碑前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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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碑前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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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逶迤下封土高聳,蒼松翠柏延路整齊而立,放目望去天高雲淡,雄偉蒼茫!

一架華貴馬車緊跟著夢知、衛子夫和錦楓的馬車,緩緩駛停在遠處公孫弘的墓碑前。

車中老者被人攙扶而下,身後跟著六人都捧著祭拜品,個個神情肅穆,靜默無聲。

那老者鬢發霜白,剛毅的額頭上蘊蓄著刀刻的智慧,眉毛下的褶皺滿是滄桑,唯有掩在層層溝壑之中的眼神卻是炯然有神,只見那人背身過去在墓碑前,彎下直挺的脊背,按照禮數,恭敬上香。

衛子夫和錦楓撂下了車簾轉頭疑惑的問夢知道:“這是誰?”

“是董國相,沒有認出來吧?”夢知無限感慨的收回目光,今天她是代表張湯來的,本來張湯是要親自來接董仲舒來公孫弘墓前上香的。

但在外奔波的鄭當時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趙禹特意請了他做陪,實在走不開,只能讓夢知前來相迎了。

衛子夫有些氣餒,董仲舒是為了江都之事回來的,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今天本想著好不容易出來,給衛伉和公孫敬聲幾個買點好東西送去,姐妹幾個再悄悄聚一下,結果就被夢知領來茂陵看人祭拜,她若是出去,誰拜誰還不知道呢!

不過...一別十多年,董仲舒還真是見老啊!

錦楓有些不滿意了,嘟嘟囔囔道:“你拽著我們來,就是想讓我看董國相祭掃公孫丞相的墓碑?”

張湯曾任茂陵邑,特意選了十年老店預定了雅間,夢知大筆一揮定了兩個雅間,就是想送走董仲舒之後能好好逛逛,於是解釋道:“出來散散心嘛,難道你們就不好奇為什麽當初公孫弘臨終前,死活不讓董國相回長安升任丞相?董國相又為什麽在進長安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祭拜他呢?”

“不好奇,好奇有什麽用?李蔡已經升任丞相了,總不能還不出一年就換他吧!李丞相身體可好著呢!”錦楓有些得意的想:“而且我還期待著我家將軍能多立軍功,未來說不定也能以將軍出身做個諸侯國相,然後再升回丞相呢!”

夢知看著遠處的董仲舒,悠悠道:“位高權重又如何呢?還不如做個善察聖心的侍中來得舒服。”

“那可不一樣,這俸祿就差著呢!”想起錢財之事,錦楓就有些氣餒,戰場上運氣不好,家裏可沒少出錢贖罪,掙得多花得也多,要不家底還算可以,恐怕混得還不如庶人出身的將軍,比如當初的張次公,掌管北軍,日常開銷看著比他們上了好多個檔次。

“等你今年生辰,我們好好慶賀一下,想怎麽鋪張就怎麽鋪張好不好?”夢知知道公孫敖如今出兵在外,她心裏極是惦記,有心要開解她,故意開玩笑道:“這次我們讓子夫出錢給你做壽,好好的敲她一筆,怎麽樣?”

錦楓瞬間高興起來:“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要些什麽禮物!”

夢知示意她悄聲,道:“行行行,小錦姐慢慢想,今天我先出資,一會兒請兩位在茂陵邑中心的食肆先大吃一頓可好?”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肯定的!”夢知轉頭去問衛子夫,“怎麽樣?皇後賞光嗎?”

“自然要的,不過我還真的對董國相來此地的目的很感興趣,我覺得...可能是在罵丞相吧?”衛子夫猜道。

畢竟出長安十多年了,從江都到膠西,雖然一直都是封地國相,但是董仲舒一直都沒過什麽好日子,江都王和膠西王一個賽一個的無恥齷齪,身為國相卻對一方封地的治理使不上絲毫力氣,若是易地而處,衛子夫覺得自己肯定是滿腹惆悵、郁郁難言。

造成這個局面的,有三分之一的原因都在公孫弘身上,所以…衛子夫覺得他回長安第一時間來這裏,不是來罵人的,就是來嘲諷人家先逝去的,畢竟人老了之後,總有種互相較量誰活得長的志氣,大儒也免不了俗。

錦楓探頭看了看,見董國相還在墓前念念有詞,點頭道:“我也這麽覺得。”

夢知抿嘴笑笑,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是,如果是來罵人的,會這麽鄭重其事的祭拜嗎?”

也不知道這裏為什麽種了不少槐樹,自從大病初愈後,衛子夫對刺激性的氣味就比較敏感,呆久了不自覺的就帶出不少輕咳來。夢知伸手去幫她順氣,關切道:“聽醫官說你這肺算是落下病根兒了,那年冬日本就是前所未有的冷,偏你還不註意,東跑西跑的灌了不少風,現在稍有不對就咳嗽,滿意了?”

錦楓也皺眉道:“你啊!操心的命!王夫人生產關你什麽事啊?也不是什麽驚險的情況,大冬天的非要過去幹什麽?”

衛子夫生怕董仲舒什麽時候就過來了,連咳嗽都拼命壓低聲音,“孩子都一歲多了,還提這些做什麽?我都忘了,倒是你們倆啊!真是的,關心人都非要帶一句訓斥的,還是我家月皎好,溫溫柔柔的,比你們貼心多了!”

錦楓聽到她提月皎,撇撇嘴不說話了,如今平陽公主也重視月皎,她才是那個出力不討好的,心裏難免有些委屈和不平。

夢知自然明白,雖然看似在四個人裏面只是簡單的誰更受歡迎,但是他們背後都有不同的勢力,見風使舵的人不少。要不是這次衛青沒出去,公孫敖還是被陛下派出去作戰,六郡出身的有些軍伍就該私下議論她了,這次也有心帶她多散散心。

衛子夫本想說些什麽,但是槐樹的味道真的有些刺鼻,胸腔裏仿佛少了個濾布一般,直接迎上了讓人難受的氣息,連連咳嗽。夢知和錦楓一個遞溫水一個找藥囊,好個給她順氣,再沒訓她。

衛子夫緩過一口氣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悄聲道:“要不我們去問問看?”

夢知本來就是悄悄帶她倆來的,並不想暴露,道:“那我去了,你怎麽辦?皇後親臨,你覺得他還能說實話嗎?”

衛子夫認真的想了想,看著四周的樹群道:“嗯…我藏哪顆樹下都行!”

夢知無奈道:“…子夫,我夫君在茂陵邑中心定了一間僻靜的食肆,等他祭掃完畢,要我請他吃飯,到時候你和小錦在隔壁聽就行了。”

“好吧…”

錦楓道:“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偷聽,這時候你怎麽不拽著月皎了?就知道找我!”

“因為小錦姐千裏眼順風耳嘛!”

“我才不想當妖怪呢!”

不多時,董仲舒祭掃完畢,往夢知的馬車走過來,夢知囑咐他們兩人莫要出聲就整理好衣服下去,面帶微笑道:“董國相安好,既然祭掃已畢,夫君在茂陵邑中特意備了酒席,還請用過之後再進宮請見吧!”

董仲舒拱手道:“多謝裴夫人和張湯大人的美意,但老夫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

“董國相是要入宮嗎?也不急在一時,總不能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吧?”

“早就聽聞季兄在太學初立之前就修建了三館,欽賢、翹楚、接士,之前一直不方便前去拜訪,如今時機正好,入宮前老夫想去看看。”董仲舒回頭望了望公孫弘的陵墓,面帶微笑,頗有感慨的嘆道:“若是能有老夫可略盡綿薄之力的,也算是報他不讓我入長安的一言之仇了!”

“……”夢知見他執意堅持要去三賢館,言語中還都是什麽仇不仇的,只覺得自己猜錯了文人相輕的風骨,生怕他去搗亂,遂開口道:“董國相胸寬四海,怎麽還對逝去之人的糊塗話耿耿於懷呢?如今三館都歸太學搭理,貿然上門,恐怕徒增事端,董國相又何必一回來就惹陛下不快呢!”

還沒等夢知多想幾個理由相勸,董仲舒就朗聲而笑,雪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分外滑稽,只聽他笑道:“裴夫人話裏的意思是怕老夫去上門惹事吧?哈哈哈哈哈!”

夢知一楞,辨不清他何意,只好尷尬的笑笑,解釋道:“公孫丞相已逝,董國相去指點一二的話,那群博士恐怕要如臨大敵了。”

“呵呵,不至於不至於,我只是去轉一轉,又不是去打架的,裴夫人不說,就沒人知道。”

“這…”

“哈哈哈,看來裴夫人心有顧忌啊!”董仲舒見天暖日清,故人墳塋高聳,碑前綠意盎然,心情甚為開闊舒展,想到張湯一向跟公孫弘交好,夢知肯定也是想護著公孫弘的太學,這才多加勸導自己不要生事的。他公孫弘竟能與法家官員相處融洽,這倒是又讓董仲舒多了幾分欣慰和對公孫弘的羨慕,遂開口道:“眾人皆知我與公孫丞相不睦,他臨死前還斷了我回長安的仕途,裴夫人一定覺得我肯定是來他墓前大罵的吧?”

夢知暗罵這大儒真是快活成精了,想什麽都能猜到,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柔聲道:“這…董國相祭掃之禮周全齊備,妾身不敢作此猜想。”

“哈哈哈哈,這麽想也沒什麽,我雖然不至於破口大罵,但卻沒少嘲諷了他!”董仲舒指著遠處的墓碑,輕哼道:“哼!枉他還修我公羊家這麽多年,亦有半師之誼,真是小瞧我!只要這天下行的是我董仲舒之策,在朝在野,在長安在邊陲又有何區別?!”

此話振聾發聵,不止夢知聽了心如擂鼓般震動不已,就是在馬車上偷聽的衛子夫和錦楓,也面露疑惑,半帶羞慚。

“我都不用去打聽,就知道他對陛下說的肯定是那句:陛下心志堅韌,將來必有作為,但陛下多生好奇之心,鬼怪之事玄之又玄,臣生怕董仲舒引您誤入神怪歧途啊!”董仲舒微微傾身問夢知,得意道::“是也不是?”

夢知沒有答話,只是抿嘴而笑,默認了。

錦楓拽了拽衛子夫的袖子,疑惑目光投過去,衛子夫也抿嘴笑了,點點頭,原話不是這麽說的,意思卻差不多,有時候果然還是對手之間更了解彼此。

外面董仲舒繼續道:“舊友逝前,恐怕就盯著我的事了,有些話,應該沒有跟張湯大人說過。這次我本想與張湯大人攀談一二的,儒家與法家最舉足輕重的會面,定是可慰平生,但終究無緣啊…”

夢知趕緊再拜解釋:“董國相別誤會,我夫君對您也是敬仰有加,特意叮囑我來一早就在城門等您,只是眼前戰事已開,事物繁多,這才抽不開身來。”

“哎!夫人不必解釋,我與張湯大人並無深交,他今天做此選擇我並不意外。”董仲舒攏了攏袖子,正視夢知道:“如今我將要拋去國相一職,索性今日就單以儒家學者身份與夫人說上一二,還請夫人轉達給張湯大人。”

“您要請辭?”夢知驚訝道:“國相…”

“不必再勸,我意已決,想得開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董仲舒想起這十四年的國相生活,過得如履薄冰,單憑多年積累的聲望和陛下的看重,勉強壓住諸侯的迫害,實在有些疲憊,如今調回長安無望,還不如就此放手,不然老了恐怕都不能善終,那可就輸給公孫弘了。

“國相請說,妾身一定轉達給大人。”夢知略一思忖,轉身對馬車道:“筆墨伺候,逐句以記。”

錦楓緊張極了,她都好久沒做這種活計了,要是記漏了可怎麽辦?匆匆答了一聲諾,就翻身去找筆墨竹簡,衛子夫把小桌鋪好,挽了袖子準備動筆,她倒是沒少抄寫,筆上功夫沒落下,就怕兩人說太快,記不下來。

董仲舒微微點頭,怪不得公孫弘跟他家關系甚篤,將來不管這話張湯能不能聽下去,能得其夫人如此重視,自己也算盡心了。

“古來千百學家,哪一個不想備受皇權獨崇,盼望能用所學治一方土地所安平富足,可這十四年的時間,我漸漸明白不單是公孫弘不想我回來,還有千萬學者不想我回來,並無其他原因,只因為我說錯了一個道理。”

夢知好奇道:“什麽道理?”

“其實無論是墨家、法家、道家、儒家,抑或是最惹人不喜的縱橫家,我們都有共通的一點,就是尊智為上。”董仲舒似有淚光閃過,為學者的時候,他治《春秋》可為當世之絕,什麽都敢拿出來探討理論,什麽都能有所決斷,可是後來才明白,有些想法就像是無靶之箭,前方等著的是好是壞,無人可知,但若犯下罪孽,最開始的就是他的這一只箭!

“季兄總是不喜我的天人相感之說,我一直不解其意,如今才漸漸明了。天人相感本沒有什麽錯誤,可非人為之象,多是無感無解,無解就無知,無知而盲從,危矣。老夫把危者捧上了尊崇之位,讓他離陛下尺寸之地,稍有不慎,便能把各家默契的‘尊智為上’的千古之理碎個一幹二凈,這才是我的錯誤。”

馬車上衛子夫筆尖一顫,儒、道、法、墨、兵...百家爭鳴,爭論不休,從來沒有誰真的服氣過誰的。但細細想來,真的是如董仲舒所說‘尊智為上’,在所有學派的信念裏面唯一共同的點就是,只要足夠智慧,就可以顛覆自然的力量,沒有一家是靠非人力的奇聞異象就能令眾人信服的。

這話從當初陽陵火災就說劉徹做錯事的董仲舒口中說出來,衛子夫覺得實在是分外中聽,那些沈迷此道的天潢貴胄,真的該走一走大漢江山,才能明白‘尊智為上’的意義和道理。這麽想著,竟是止不住的激動興奮,情緒翻湧,止不住的咳意就冒了上來,趕緊隨手抓了個錦帕咬住,筆下不停。

夢知看著董仲舒的懊悔和難過,心中卻是一酸,不禁勸道:“陛下是個聖君,博采眾長,絕不會偏聽一家之言,就說楚巫之事,高祖出身楚地,後代多迷此事,不思進取,大家雖然不敢明著說楚地的習俗不好,但陛下一向敬而遠之,可見陛下心如明鏡,國相實在過憂了。”

董仲舒擺手說道:“這不一樣!季兄比我明白,我們不過是個治世的工具,都是陛下決定的是否可用,法家也是一樣的,大家同命相憐,千萬要以我為戒,即使被棄,也莫做千古罪人,成為一個人人唾棄的工具!”

工具……文人墨客哪個不是清高自傲,博學多望如董仲舒,最後也不過淪為一個工具,何其諷刺,尤其是從他口裏說出,夢知只覺得萬分悲涼。滄海一粟,即便尊智為上,他們又哪裏來的自主權呢?不還是時也命也嗎?若陛下不是陛下,縱有滿腹才幹,又能如何!

董仲舒長出一口氣,話已出口,他只願陛下永遠都是今天的陛下,永遠都不要打破尊智為上的信仰,那萬千學子與黎民百姓就都有了希望,大漢自然蒸蒸日上。

剛剛想通這一點的時候,他也曾委屈過,也曾不甘過,為何尊智為上,就不能是尊儒為上呢?儒家都已經得陛下如此賞識,為何他要跟其他學家並為工具呢?

但是如今在公孫弘碑前好一通數落他連個接班人都沒擡上去之後,他卻突然明白一個道理,工具怎麽了?即使他視作信仰的儒家學說在陛下手中是工具,他也甘之如飴!因為即使他公孫弘看不到了,他董仲舒也看不到了,但未來總有一天,儒家這個工具會深入人心,成為從王權中剝離不開的工具!成為治千百安平之世的利器!

馬車後面傳來悶悶的咳嗽聲,夢知本想回車查看,但見董仲舒垂垂老矣,滿目蕭索,作揖欲辭,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上前朗聲道:“董國相留步,今日妾身本應只盡轉達之責,可是…若是夫君在,定然也有許多話要立時回給您。今日無緣相見,妾身就代替夫君說兩句。”

董仲舒有些驚訝,依然行禮道:“夫人請說。”

“秦之盛,秦之衰都因嚴苛刑罰而起,法若存,必輔德政民心,德借法之刀劍,法借德之仁心,沒有德的外衣,仁的心臟,那麽法被自上而下貫徹的時候,也就是法被大家拋棄的時候了。儒家如今雖然被尊,可是誰能料到之後百年又是何種狀況呢?”

夢知抿抿嘴,字字鏗鏘繼續道:“所以可見一家學說並不完備,這天下,該是多家相輔,才能長治久安!對天人所感的提議,董國相不必惆悵後悔,儒家做得不好的,自然有其他學說去補,畢竟這天下學問也不獨是儒家一人撐著,出了問題也不該只問責一人。董國相桃李滿天下,只盼將來若是再教習弟子,可否不再局限獨尊一家之言,徒增幾派學術之間的無益爭論。”

“……”

董仲舒楞了許久,反覆品嚼那句——‘儒家做得不好的,自然有其他學說去補,畢竟這天下學問也不獨是儒家一人撐著,出了問題也不該只問責一人!’

不該獨是儒家一人,也不該只問責一人,哈哈哈哈哈

好!

這話說得才極是!

一時間悲喜交加,喜的是他不用背負良多,恐慌自己是一言錯,步步錯;悲的是,開解的理由竟然是他推崇一生的儒家並不是完美的,儒家的錯誤…沒想到竟然是需要其他學家來補足的!

他實在不知該做何表情,卻終於恍然大悟,嘴角不斷的翁動,激動不已,將笑未笑,欲哭不哭,直楞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挪動。

錦楓差點以為夢知把人家給說中風了,催衛子夫出去看看,衛子夫卻覺得此刻最不適合出去了。此刻車外不是什麽夫人和國相,只是法家學徒和儒家老生的對論罷了,兩人之中,唯一的聯系就是公孫弘,雙方是他的一敵一友,卻在他墓碑前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共識,也算得上千古奇談了。

不知道若是公孫弘泉下有知,該做何感想!若是陛下在,又該做何感想?衛子夫覺得大概是感動吧!臣子即使知道了自己是個工具,依然願意盡心盡力的完成工具的使命,甚至還對自己曾經砸歪的一顆釘子懊悔不已。

得才如此,君主何求呢?

這樣一想,衛子夫也大概能明白為什麽在劉徹跟前,公孫弘和董仲舒的分量,經常會超過汲黯了。

正在衛子夫思索的時候,外面的董仲舒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準備告辭離去,但還沒走出去兩步,董仲舒似乎又想起來什麽,轉身問夢知:“裴夫人,聽說你跟皇後同出平陽公主府。如今膠西王多往其他郡國游歷,在老夫來長安之前,曾有流言說皇後強占’近我’宅邸,輕視開國功臣之後,不知道裴夫人在長安可曾聽聞?”

夢知驚得下意識想回頭看衛子夫,卻覺得不妥,但眼裏的怒火卻忍不住的傾斜出來,顧忌著董仲舒只是詢問,生生忍住了,平息好幾個呼吸,才幾乎是從齒間蹦出來的字:“沒有此事!’近我’宅邸事關汝陰侯,並無爭執!而且平陽公主的事情,我豈會不知道,這是誰傳的謠言!?衛家又豈會覬覦一處宅邸?!這樣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董仲舒卻了然道:“夫人不必動怒,老夫只是好心提醒,膠西王平素所言甚少有實,只是怕有些心懷鬼胎之人故意為之,這才特意提醒裴夫人。於公來說,畢竟正值冠軍侯出征之際,莫說皇後,就是普通的軍將家眷也不該平白被潑此汙水,老夫出來之前膠西膠東地區已經都安排妥當。而且聽聞其他各地諸侯,就是那些跟舊臣有姻親的,也都忙著自查自糾,沒有理會這件事,應無大礙,只是樹大招風,裴夫人有機會提醒一下皇後吧!於私嘛,這次恐怕沒有機會拜見皇後了,我還挺想念皇後當初給老夫送的杏餅呢!”

夢知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勉強扯出個微笑,幾番懇謝後送走了董仲舒。來時歡欣鼓舞,夢知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在茂陵送走董國相時,竟然是這樣的局面。

等到夢知上了車,衛子夫才松開按住錦楓的手,劇烈的咳嗽出來,這回拿水壓都壓不住了,錦楓急了,趕緊沖外面道:“快走!這裏恐怕有些味道不甚好聞,出去就好了。”

“汝...汝陰,汝陰離膠東和膠西甚遠,此等流言怎麽會先傳...傳到那邊去?”衛子夫感覺眼淚都要咳出來了,從口腔到肺,沒有一處不在擰著,就像是有個蹴鞠球在裏面橫沖直撞!

錦楓也慌了,一邊給衛子夫順氣,一邊磕磕絆絆道:“不可能啊!這……這怎麽…怎麽可能呢!我們根本就沒有談到‘近我’這個宅院,就…就算我記錯了,那……那也不可能跟子夫扯上關系呀!”

夢知這會兒倒是冷靜下來了,沈聲道“小錦,你快想想,你當初和月皎去汝陰,到底有沒有做得過分的地方,或者被人留下把柄?”

“沒有啊!”錦楓腦子嗡嗡直響,“我跟月皎兩個謹慎得很!雖然遇到些問題,但是都順利解決了,長平侯的令牌都只在出城時用了一次,怎麽會牽扯到子夫呢!”

糟了!夢知感覺自己一直有的怪異感覺又出來了,她還說不上來哪裏不對,但是整件事情就想一個網,在看不見又離人很近的地方,正在悄悄的把所有人都籠進去!

衛子夫雙頰暈紅,淚光盈盈,看著好不可憐,但她知道這事事關重大,輕忽不得,去病出征在外,自己不能給他拖後腿,必須盡快解決!強壓癢痛之感,急道:“咳咳…咳咳咳……去你府上看看!那次都去了哪些……哪些人”

夢知轉頭就沖外面喊:“快!去合騎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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