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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心之所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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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寧婉清一路快馬加鞭地終於抵達了天池關,到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關中守將張巖的府上,想要詢問花令秋的下落。

誰知得到的消息是在她到來的前兩天人就已經先帶著一隊手下離開了,因不想打草驚蛇,所以花令秋這次並沒有讓張巖派人給他,說是現在畢竟事態還未真正擴展危機至此,以免那邊有人借大楚軍士們的身份說事反而不妙。

張巖深覺他說得有道理,也因此才一早便已接受了花令秋的提議,覺得由熟悉關外情勢的他先去趟天池山聖殿探探情況是目前最為妥當的處置之策,那頭若是事情不大,花令秋以他聞花城主的身份也好周旋,事情若是大了,便不至於過早暴露楚軍這邊的意向,憑他們的能力也好脫身回來,到時再從長計議便是。

誰知寧婉清從張巖口中得知他們的打算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當即問明花令秋離開的方向,轉身帶著人就走,連個停頓都不帶有的。

張巖楞是好半晌才回過神,問自己身邊的幕僚:“我記得……他們兩不是合離了嗎?”

眾幕僚點頭表示將軍您沒記錯。

張將軍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年輕人啊!”

早已重新策馬而去的寧婉清自然是聽不見城樓上的人這聲感嘆,此刻她滿心滿眼都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要盡快找到花令秋,管它天池十六部哪個吃飽了撐的想作妖,她都伴他一同奉陪到底!

耳邊風聲呼嘯,寧婉清朝著遠處峰頂積雪的天池山疾馳不停,唯恐晚了一步就要錯過終生。

只是隨著一行人離目的地越近,空氣中詭異的寂靜氣息也就越發地濃重,伴著將散未散的血腥味,漸漸將寧婉清等人籠罩。

所有人都敏感地察覺到前面發生了什麽事。

“城主,”隨行在側的董穹建議道,“我帶人先去前面看看。”

寧婉清只想了一瞬便做下決定:“不必,留兩個人在這裏候著,若有什麽情況就放出信號,他們及時回去給張將軍報個信就是。前面就是天池山,倘真遇到埋伏,大家往山上跑也好過走回頭路。”

眾人齊聲領命。

她便很快分派好了人手,然後仰起頭透過清朗日光照射下的層層雲霧望了望高聳的山峰,片刻,輕輕用力攥緊了韁繩,依舊親自打頭一馬當先地紮進了山腳下的林子裏。

山林漸密。

日光也逐漸被層層割裂只餘段段光柱,暖意也越來越淡,此時雖已是春季,但關外氣候仍寒,所以,這裏的屍體也就自然留存的久些。

“城主——”董穹等人也已經發現了前面不遠處橫七豎八負傷而亡的那些死屍,個個都身著異族服侍,但細看卻又有些風格上的差異,一看就是來自不同部族的人。

很顯然,這裏不久前才發生過混戰。

寧婉清立刻驅馬靠了過去。

也就是從這裏開始,大戰過的跡象便越來越明顯,散落的兵器,猙獰的面容,還有地上一塊塊被燒焦的痕跡……被凍入泥土裏的血跡也越發觸目驚心。

她萬萬不料就在天池山腳下便會看見這種景象,難不成那些人這回竟然是直接沖著天池山聖殿來的麽?這種手段雖對於天池十六部的人來說十分不可思議,但寧婉清細想卻覺得大有可能。

不破不立。恐怕這是有大野心的人才能狠得下來做的事,先廢了在各部族人心中地位超然的天池聖殿,接著再無所顧忌地憑強權蠶食其他部落,以己為尊……

那這麽說來,若是有人正好在當時進入了這裏?

一念及此,寧婉清連指尖都涼了,她想也不想就翻身下馬,決定潛行到山頂去看看情況。

其他人亦隨之紛紛下馬步行繼續向前。

所有人都調整了呼吸,腳下幾無聲響,於是山林間寂靜依然,直到一聲突兀而細碎的響動倏然傳入寧婉清耳中。

“誰?”她立刻緊盯著斜前方那片山木間做出了反應。

董穹等人也當即嚴陣以待。

須臾,一個腰纏彩帶的女子從樹後轉了出來,雖然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有些汙糟,但寧婉清還是在楞怔之後一眼認出了她是誰。

“阿雲珠?”她訝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阿雲珠看見她時也是一楞,旋即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跑著就撲了上來:“婉清姐姐你也來了?太好了,是不是大楚的軍隊也到了?”說著就想要拉著她往外走。

寧婉清回手拉住她:“只有我們。你先告訴我前面是什麽情況?可有看見你花大哥?”

阿雲珠一聽,立刻流露出難過之色:“……我也不知道,只曉得山主和其他殿主說要解決爭端,便把領頭人都叫到了山上議事,我和阿爹是被花大哥派的人帶過來的,誰知到的時候這裏就已經、已經亂成一片了,是花大哥他們護著我和阿爹的,後來,後來亂糟糟的,死了好多人,連花大哥也受了重傷,我們躲了兩天才敢悄悄摸下山來打算去找人過來幫忙。”

寧婉清聽見花令秋受了重傷,腦子裏便是“嗡”的一聲瞬間白茫茫了一片,倏然抓緊了阿雲珠的手:“他人呢?現在在哪裏?”她反應過來阿雲珠說的是“我們”,便肯定這裏還活著的應不止眼前這一個。

阿雲珠忙道:“被我們藏在山洞裏呢,我阿爹和逐流哥哥他們守著,也不敢輕易挪動。”說完也不等寧婉清再說,就已主動轉了身領著她往回走。

阿雲珠顯然已經對這條路很熟悉,帶著他們在山林間鉆來鉆去的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山洞前,打眼望去洞口高深,聽不見裏面有任何動靜傳來。

但很快,他們就險些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逐流!”寧婉清一時竟沒回過神來,倒是純光先喊了一聲,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血跡破口處,“你們沒事吧?”

逐流楞怔了須臾,才搖搖頭,然後面向寧婉清,垂下了眼眸:“寧城主,您也來了。”

很是飄忽的語氣。

寧婉清來不及再細問,便已匆匆錯身而過徑直大步奔進了山洞。

裏面的人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驚擾,紛紛做出了反應朝她望來,瑟雅也在其中,用一種覆雜的目光看著她。

但唯獨那個躺在草葉墊子上的人緊閉雙目,沒有任何反應。

寧婉清一眼看見他月白衣衫上沾的大片已經幹涸的血跡,巨大的視覺沖擊讓她險些沒能站穩。

她不知該不該佩服自己的眼力,竟然還能認得出他身上這件便是當初他們定親時她送給他的衣服。幾乎是瞬間,淚水就湧了上來。

“他傷到了頭,可能醒不過來了。”瑟雅看著她將要走近,忽然開口說道,“他昏迷之前留過話,說不要因他而失大。”

言語間的意思相當明顯,留在這裏他遲早會死,可若是硬要帶著人下山離開,其他的人便也未必能活得了,畢竟現在局勢不穩,而他們目標太大。

寧婉清的腳步瞬間頓住,突然轉過頭紅了眼地狠狠盯著對方:“我在他在,我死之前一定會保你們安然無恙!”說著,當即吩咐董穹等人,“帶他們下山先回城找張將軍。”

董穹等人一怔:“那城主您呢?”

寧婉清走到花令秋身畔坐了下來,伸手握住他的,頭也不回地靜靜說道:“我帶他回去。”

逐流和純光自覺地站在了留下的隊伍裏,董穹看了眼其他人,只能抿著唇角應了。

“我去做拖墊。”逐流長年跟著花令秋行走在外,自然知道此時他們需要什麽。

純光也二話不說地跟著他去了。

山洞裏轉眼只剩下了寧婉清和花令秋兩個人,只是一個滿身是血地閉目昏迷著,刺地她眼睛陣陣酸痛,再也忍耐不住,伏在他身上泣不成聲。

她現在只覺得悔不當初,為了那些尚未發生的可能性,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聲名,她就這麽生生地斷掉了和他之間的緣分?就這樣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再也沒有機會同他說上一句話!

這便是她要的結果嗎?

她忽然竟都想不起來自己那時到底執著的是什麽。她只知道自己後悔死了,為什麽不肯為他努力那麽一點點,哪怕多信任他一點點啊,他們的未來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寧婉清哭著哭著就覺得心口越發地疼。

恍惚間,她聽到有人問她:“你哭什麽?”

她就哭著說:“我好後悔啊,嗚嗚嗚嗚……”上氣不接下氣的,只覺得終於能夠不管不顧地說出來了。

然後她就聽見那人又說:“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語氣像是有些嚴肅,但又有些掩飾不住的無奈溫柔。

她下意識正想答話,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哭聲隨即驟然一頓,驀地擡起了頭。

淚眼朦朧間,她看見花令秋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睜開了雙眼,正深深看著她,眸中隱約有笑意。

“……你醒了?!”寧婉清一陣大喜,但迎著對方清明的目光,她突地被噎了一下,這人好像……看起來很正常啊?

正在她楞怔間,他已忽地坐了起來,就著與她牽手的姿勢,猝不及防地一把將她拉入了懷中。

“等你來的這些日子,我簡直度日如年。”他在她耳畔溫聲說道,“我這輩子,像這般不管不顧地想要搶走一個人的心,也就這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清清:……好像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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