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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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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的話,這些均是親恩殿的主子親口所說。”

徐啟夏擡眼打量了一下上首位之人的臉色,這些汙言穢語他說著都兩股戰戰,更別說帝王聽了會如何做想。要不是事關永寧殿的貴妃娘娘,他也不會撿這些不討好的給皇上聽。

一大早那曾經的十四殿下就跑到自己宮門口,扯破了嗓子口口聲聲說先帝在時前朝的秋貴妃和國師有私,兩人勾結在一起穢亂朝綱,動搖國本。

長街上的宮人嚇壞了,連忙差人請了徐公公。

徐啟夏到了親恩殿之後著實也被嚇了一跳,這等言論要是散出去,傳到了聖上的耳朵裏,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索性這位殿下已被玉碟除名,充其量只算個身份高些的庶人,他拂塵一揮,連忙讓禁軍捆了齊晟,又用厚布塞了人的嘴。

“晦氣的東西。”

到底是說的秋貴妃昔年在宮中的事,他也不敢隱瞞,聖上剛下早朝就連忙來回稟。

勤政殿一片死寂。

徐啟夏回了話之後,頭已經磕到了地上,不敢發出一丁點的呼吸聲。

他想不明白,齊晟殿下已經銷聲匿跡多久了,出生時落下的瘋病因為幽禁冷清的日子也緩和了不少,怎麽偏偏挑這個時候突然發瘋。

徐總管心中更有苦難言。

他們這些禦前之人的盼頭全在陛下和娘娘的身上,娘娘給陛下好臉色,陛下就給他們好臉色。眼瞅著這天剛要放晴,一下子來了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陰雲。

關鍵這雲彩裏面灰暗不見光亮,讓人摸不清底細,只覺得其中有電閃雷鳴——山雨欲來。

禦座上的男人聽了這些轉述,輕笑一聲。

“他這是想見朕。”

半個時辰後,禦前侍衛將人帶了過來。

齊晟一進勤政殿就坐在了門口,說什麽也不肯再往裏面走。他和自己同歲的弟弟遙遙相對,他曾是嫡子,如今卻不過是一個庶人。

而被他母後死命打壓的弟弟已經登上了王位。

他不想當皇帝,卻難得有些廉恥之心,於是悶悶地坐在地上不開口。

齊塢生沒有溫度的眼神落在齊晟身上,他的這個哥哥被關了一年,失去了曾經周皇後親昵的照拂,他自己從未仔細打理過儀容。

頭發散散披在身後,沒有梳,亦沒有冠,枯槁淩亂地遮住眼睛。

身上的衣衫還算幹凈整潔,可是衣領袖口磨破的紋路可以看出許久沒有換過。齊晟這個曾經的皇室嫡子過的,倒看起來比徐啟夏這樣的太監還算不堪幾分。

——只是齊塢生沒有詢問他的近況。

反而好像無意中提起了另一件事:“怎麽不見皇兄的貓?”

那只貓在他走時還算康健,算算日子並未到普通家貓的大限。但是他敏銳的視力看到齊晟暗色的衣袍上已經沒有白色的絨毛,可見那只貓已經死了。

被自己弟弟刺激到,齊晟站起身來手臂高揮:“你神氣什麽!”

他看了看沒有反應的齊塢生和殿內其他的宮人,氣憤地手舞足蹈:“你神氣什麽!”

“你的貓早就死了!”

“我的貓才剛死!”

齊塢生神色一凝,看向徐啟夏。徐啟夏也是沒想到,十四殿下竟然不知“秋貴妃”沒有……

他鬧了半天,卻沒有得到絲毫的關註,於是又悶悶不樂地坐了回去,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麽:“我的貓死了,我的貓死了,你也不能好過。”

年輕的帝王一直很平靜,他嗓音微沈,似乎在有意識的引導:“那這和前朝已經殉葬的秋貴妃……有什麽關系?”

他著重強調了「已經殉葬」四個字。

誰知齊晟又被勾起了瘋病,慌慌張張地起身沖到大殿的柱子後,驚恐地喊著:“秋貴妃?秋貴妃在哪?”

徐啟夏的嘴都僵了,他沒想到十四殿下的神智已經渾噩到這個地步。

“殿下,前朝的秋貴妃已經死了。”他直白地又強調一次。

齊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嗯嗯,死的好,死的好。”

他縮在柱子後,只露出一個毛躁的腦袋,沖著齊塢生喊:“餵餵,你幫我一個忙吧。”

“你去開了她的棺槨,鞭屍。”

齊塢生沒有被他的樣子所迷惑,微微垂下眼簾:“你想借朕的手報覆秋貴妃,為什麽?”

“她死有餘辜啊!”齊晟理所當然地說,“你不知道,她和國師兩個人把我害的好苦。”

徐啟夏見終於進入了正題,蹲下身來循循善誘:“國師不理世事,他怎麽會願意幫助秋貴妃呢?”

他的聲音輕柔緩慢,引導著齊晟找到頭緒。

齊晟的眼神空洞了一瞬,果然順著這個思路顛三倒四地說了下去。可是他越說,徐啟夏越想堵住他的嘴。

“她雪天跪著一路去了國寺,天黑才回來。”

“以後就日日去,月月去。國師只願意見她一個。”

“偶爾會宿在國寺,國師撫琴,她跳舞。”

“母後說過,野鴛鴦還能琴瑟和鳴。”

野鴛鴦。

“琴、瑟、和、鳴?”帝王的手輕輕點了面前的桌子。

禦前的人連忙將人拖走,暗梟出現跪倒在地。

“去查。”

永寧殿暗香泠泠,水一般的薄煙從香爐裏升起,然後無力地散落在地面,籠罩整座幽室。

永秀輕輕給主子按著腿,她許久不能下地,也只能靠這樣的法子維持一二。

今日守門的宮人不知怎的,遲遲沒有出現。

不過主仆二人樂得清凈,沒有了隔墻的耳朵,說話也自在些。

突然,一個綠衫宮女提著食盒進入殿中。

她的腳步很輕,似乎刻意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感。

宮女一直低著頭,不動聲色地將食盒中的參湯放在桌上,然後跪了下去。

“娘娘恕罪,今日送湯的宮人病了,奴婢便替她前來。”

美人哦了一聲,沒有什麽反應。

倒是永秀有些擔憂,神色中稍稍提起戒備:“你是禦膳房的?”

那宮女一直低著頭,聞言咬了下唇,好似很不好意思。

“奴婢……是禦前的。”

她有一副好嗓子。柔柔弱弱,刻意拉長了尾音。

永秀皺眉,禦前的人天天到永寧殿來,沒見過有這樣一個宮女。除了徐啟夏和他的徒弟就是幾個熟稔的帶刀侍衛。

“……眼生的很。”永秀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評語,卻不想那宮女就像是嚇著了一樣叩頭請罪:“奴婢是照顧勤政殿起居的。”

她叩首的動作間不經意露出了側顏,神韻竟然同床上的美人有三分相似。

只是她驟然像受了欺負一般梨花帶雨,倒把這三分相似毀了個幹凈。

永秀再懵懂也知道這女人是故意的。

故意來送參湯,故意出聲強調自己的存在,又一步步引導自己是照顧勤政殿聖上起居的人。這點爭寵的伎倆用在他們娘娘身上未免也太過拙劣。

誰知美人倒突然起了興趣:“你叫什麽名字?”

見正主終於開口,咬著唇流淚的宮女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面上卻還是那副溫柔小意的樣子:“奴婢賤名采兒。”

“哦。”

采兒見她不鹹不淡地應聲,心中暗暗咬緊了銀牙。她早就聽說永寧殿中多了個娘娘,便特意前來看看。她在禦前呆了那麽久,憑什麽這個女人一來就有了名份。

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神態動作都是在學誰,但是她從未見過那前朝的秋貴妃。送她進宮的人也只答應她,若是做好了便有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成為天家宮嬪。

看著床上人冷淡的神色,她莫名有些記恨,都是為人替身,憑什麽她過的如此風光得意。

想到陛下已經兩日沒來看過這個女人,她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勇氣。

“娘娘勿怪罪,陛下這幾日不是故意不來看娘娘的……”

秋儀笑了笑,順著她的意思搭了她的話茬:“那他是為什麽不來呢?”

跪在地上的女人面上有一瞬慌亂,又染上半分薄紅,手中的帕子也攪動了一下:“陛下政務繁忙,宿在勤政殿能得片刻喘息……”

“啊。”她短促地發出了一聲喘息,好像是失了言一樣懊惱地慌張起來。

“娘娘恕罪。”

“娘娘恕罪。”

“奴婢,沒有說永寧殿讓聖上覺得幽靜冷漠的意思。”

永秀翻了個白眼,被這個愚蠢的女人震驚到了。

與之相反的是,秋儀笑的開心,興致勃勃地回覆到:“嗯嗯,不怪陛下,我也更喜歡你的活潑可愛。”

“請采兒姑娘坐下吧。”

她給永秀遞了個眼神,永秀心領神會地去泡了杯茶。

采兒一時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推拒了幾下最終坐了下來。兩個人一個在床邊,一個靠在床上,竟然就敷衍著聊了起來。

這一聊,便聊到了聖駕來此。

清秀宮女臉色發白,想匆忙告退。誰知永秀笑呵呵地攔下了她:“姑娘侍奉陛下辛苦,怎麽也得讓娘娘替你討個賞賜。”

采兒此刻慌了神,她平時在勤政殿安分守己不輕易外出,就是為了給聖上留一個不錯的印象。可是如今她擅自跑到永寧殿來,要是讓帝王發現了豈不就是前功盡棄。

可是徐啟夏的一聲通傳已經響起。

男人悶聲的腳步踏在大殿冰冷的地磚上。

政事繁忙,他已經兩日沒有見到娘娘。今早處理了齊晟的事,暗梟已經派人去查。可是四年之間宮中已經輪換過不少的宮人,從頭查起談何容易。

他想著,從前的過往已成過往。

無論是太子還是國師,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這不妨礙他用這些往事為自己要點甜頭。

可當他走到內室時,他的娘娘微笑地坐在床上,旁邊是垂手而立的永秀。

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留在勤政殿,連名字都記不清,只是一直沒有查到幕後之人因此沒有找到機會處理的女人低著頭跪在床前。

燈火昏黃,美人柔柔開口:

“皇上,你看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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