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終於不再猶豫，擡槍擊殺一只哨兵變異的雄蟲。

“你做什麽！”身旁的人大叫著。

“你們醒醒！”弗蘭克不客氣地怒吼，“他們哪裏還有一點人的樣子！他們變不回去了！”

“萬一呢！”一個持槍的向導抱著絕望的希望，“萬一還能變回去呢！”

“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古瑯冷靜地抽刀上前。

熒慢慢走了過來。

“你那位……呢？”弗蘭克接觸到她的目光，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跑了。不讓我看到他變蟲子的樣子。”熒重新垂下眼眸。

弗蘭克搖了搖頭：“看來我的支線任務是徹底沒戲了。”

古瑯勸道：“不過是個NPC，離開這個世界就再也見不到了，不要傾註太多感情。”

“我知道。”熒睫毛一顫。

達達利亞可不只是個NPC。

黑暗哨兵和千足雄蟲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縱使黑暗哨兵的體質再強大，也應付不了一群有一群擁有哨兵體質的蟲族蜂擁而上，再加上一只和他能力相當的千足雄蟲。

千足雄蟲隱藏的巨足穿透元首的身體，元首倒在地上，殘破地喘息著。

“父親。”

一只水藍色的大蜘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千足雄蟲身旁。

巨蟲發出轟隆隆的笑聲。

“是你啊，我親愛的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樣的。說實話，這麽多年，我一直將你當作我的親生兒子，以後也同樣如此。”

“謝謝你，父親。”

“現在，幫我一個忙，孩子，”雄蟲用溫柔的聲音請求著，“把那位黑暗哨兵的身軀放進我的口中，我需要將他吃下去，借此補充一下我的能量。一個黑暗哨兵的滋補，想必是美味極了……”

大蜘蛛轉了轉覆眼，看向一旁的元首。

他已經沒了聲息。

“謹遵您的命令，我的父親。”

大蜘蛛用靈活的前鰲捧起元首的身軀，順著雄蟲的軀體往上爬，到了他的口器旁邊。

它向下看了一眼，鎖定了場地內那位金發少女。

金發少女感受到了註視，看向他的方向，隨後瞪大了眼睛，迅速往這裏跑。

對不起。它默念一句，而後在雄蟲的耳邊低聲說：

“父親，我要，為我真正的父母報仇。”

語畢，大蜘蛛將元首的軀體一把扔下，而後跳進了雄蟲的口中。

“不——”熒急速奔跑著，卻看到了蜘蛛消失在一層層的口器裏。

熒跪在地上，目眥欲裂。

為什麽會這樣！她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還是沒有護住他！

身後的場地忽然安靜了下來。

熒不用回頭也知道會是什麽樣的景象。

變異的蟲子們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許多向導也昏了過去，弗蘭克正帶領著士兵一一給他們餵解藥。

“你……做了什麽……”

熒的裙擺忽然被人拽住，熒低下頭。

是李立。

他在地上匍匐著，一下一下爬到熒的面前，臉色蒼白，因疼痛而咬破的嘴唇流淌下鮮血。

“怎麽，就你一人是研究員？只準你們在空氣裏下毒，不準我在酒裏下毒？”熒淡漠地踢開他的手，李立手一松，渾身失力，整個人像爛泥一樣癱軟在地板上。

“不好意思，學藝不精，研制的毒藥起效時間太久了。”王梓雲一臉愧疚，小聲道著歉。

熒蹲下身子，看著他的臉，面無表情地說：“我本來想留你一命，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研制出那種藥，害了他。”

“我知道晚宴上一定會發生什麽。”熒重新站起身，開始踱步，“我能猜到元首是黑暗哨兵，我發現了那位將軍身上的不同尋常，雖然我不願相信。時間太趕了，只有幾小時時間，王梓雲能制作出這樣的藥已經很好了。我唯一沒料到的，就是你研制的藥。這一步，就差這一步。”

熒抿緊嘴唇，看向前方的雄蟲。它渾身包裹著鋼鐵般的盔甲，就連眼睛上都蒙著厚厚的透明殼。它確實只有一個弱點，熒想到了，達達利亞也想到了。再堅硬的外殼，它的內裏也是柔軟的。但是，若是要利用這個弱點，相應的代價也是慘痛的。巨蟲胃內的腐蝕液足以讓皮糙肉厚的巨人被侵蝕殆盡。

熒再度看向腳下的李立。毒藥的效用很好，五分鐘內未能服用解藥的人便會咽氣，李立已經在彌留之際。

“我不信你還有強制退出請柬，再見了，李立，謝謝你帶給我的教訓，我以後不會再輕敵了。”

雄蟲在空中左右搖擺著，仿佛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熒向前走，拔出手裏的旅行劍。就算是以卵擊石，她也要嘗試一下，幫達達利亞一把。

“等一下。”古瑯叫住了她，而後掏出一張卡片。

“這是我之前得到的道具卡，據說是世界上最鋒利的矛，只有一次使用機會，我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雄蟲，你試一下。”

“謝謝你。”熒接過卡片，鋒利的長矛出現在她手中。

熒提步走向雄蟲，雄蟲意識到了什麽，身側千百長足揮舞著：“不！滾！”

熒扔出一個捕風瓶，又打開風之翼，整個人扶搖而上，逼近巨蟲的眼睛。

她猛地將長矛刺進巨蟲兩只眼正中！

會想起在副本中第一次見達達利亞時，他用水刃剖開蟲子腹部的景象，熒深吸一口氣，收起風之翼，用重力拽著長矛一路刺破巨蟲的腹部往下滑！

巨蟲哀鳴著，體內的劇痛讓它無暇顧及。

最鋒利的長矛也沒能剖開它的肚子。熒再次扔出捕風瓶，重覆之前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地用長矛剖過巨蟲。巨蟲訇然倒地，可是它的腹部依舊沒有裂開。

熒不氣餒地繼續用長矛劃著，蟲子的組織液濺到她的身上，甚至打進了她的眼睛，她卻一無所知，只是機械地重覆動作。

終於，巨蟲的肚子裂開了一條縫。泛黃的胃酸冒著危險的泡泡湧了出來，達達利亞也跟著滑了出來。

不知為什麽，他變回了人形，渾身雖然沾滿胃酸，卻只有手被腐蝕成了白骨。

熒跪倒在他身邊，不顧身上那些惡心的粘液，緊緊把他摟緊懷裏。

“夥伴……”他似乎疲累極了，一雙眼睛空洞地望向前方，“我殺死了我心中的蟲子……”

“你別說話，別說話，保存力量。”熒的聲音顫抖著，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在晃動。

“別怕，夥伴，別怕。”達達利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是不是要死了？”

熒的嘴唇抖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她幾乎有些痛恨自己了。

“我愛你……你要繼續……走下去……我……很滿足……報了仇……遇到了你……”

“你別說了……”

“我之前說……我有件不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達達利亞的音量不斷變小，熒不得不把耳朵貼到他的嘴唇邊上，才能聽清他的話。

“旅行者，我應該見過你……”

說完這句話，他握住熒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道，而後，他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了……

熒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跪在原地。

他消失了，就像溫迪一樣。熒有點楞楞的，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剛剛說的話。旅行者……

“熒妹，他已經死了，你……節哀。”

弗蘭克和古瑯扶起了熒。也許是悲慟，也許是迷茫，也許是痛苦，總之，熒現在的大腦格外清晰。

“我要提交‘副本的失落’。”她喃喃道。

旁邊的人停下腳步。

“我說！我要提交‘副本的失落’！”熒幾乎是在大吵大嚷了。

副本的聲音響了起來：“請提交。”

熒從背包裏拿出那顆由達達利亞母親制作的，蟲族女王卵的模型。

“就這個，”她冷靜地說，“這是活的。”

“主線任務是擊退蟲潮，蟲潮是對普通人和異人的一次毀滅性打擊，所以擊退蟲潮的背後其實是，維護和平。”

“副本無時無刻不再提醒我們存在著三股勢力，異人、軍政方和反動派。就連7位玩家的分組也是基本上本著平衡三股勢力來劃分的。軍政方的領導都是普通人，而反動派的指揮官是千足雄蟲，所以可以暫且把反動派視為指揮官的勢力。所以副本中的三股勢力就對應的三個種族，異人、普通人類和蟲族。包括帝國的三巨頭，元首是異人，宰相是普通人，將軍是蟲族。”

“三股勢力相互交織，相互制約，相互依存。一旦其中一方出事，都勢必會打破平衡。人類在異人的庇護下遠離蟲族，若是異人消失，人類迎來滅頂之災，若是蟲族消失，人類將不再需要異人，而若是人類消失，整個副本都會罷工。所以副本的需求其實是要讓我們維護平衡。”

“現在，異人還在。剛剛元首話裏話外都說自己培養了一批異人，還沒有上過戰場。人類還在，到處都是人類，只有蟲族遭受重創。所以副本的需要，是蟲族，也就是這顆女王卵。”

“達達利亞的媽媽，真不愧是天才。她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模型，實際上她完美覆刻了女王卵的結構和基因序列，所以這顆卵，就是真的。”

“有了這顆卵，蟲族、人類和異人三方勢力才能繼續平衡，副本通過這一場清洗，洗去了會影響副本平衡的，想要稱霸世界的黑暗哨兵和千足雄蟲，卻缺少了蟲族的未來。所以這枚女王卵，就是‘副本的失落’。”

副本沈默幾秒，而後開腔。

“檢測出有玩家找到‘副本的失落’，請各位玩家提交支線任務後離開副本，等待結算。”

派蒙的聲音響起：“少將變異的原因。”

想起那個人，熒心裏一痛，她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他在提瓦特等著你。

“少將身上攜帶了蟲族女王的屍體，是蟲族女王的信息素誘導了基因序列的改變，導致少將變異成哨兵。”

“支線提交成功，即將脫離副本……”

天旋地轉，熒躺倒在自己那張煙霞雲夢榻上，派蒙飄在一邊，擔憂地望著她。

熒閉上眼睛，終是沒忍住，無聲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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